期中分班之後, 沈芙嘉對着那段錄音如何糾結暫且不提,宓茶則很高興她的嘉嘉又和她一起吃午飯了。
第二天週一,晨會上李老師把換組意向表發了下去。
“前天晚上就通知了你們今天要填表,該私底下商量的, 應該都商量得差不多了, 給你們十分鐘, 十分鐘後最後一排的同學收一下。”
不需要十分鐘, 408的幾人毫不猶豫地寫了不換。
宓茶寫完之後, 瞥了眼陸鴛寫的內容。
之前陸鴛表示過想要拉宓茶進407, 但今天寫表之前, 她一句話都沒有和宓茶說。
因爲陸鴛知道,那不過是白費口舌。
現在的宓茶依舊徹底融入了408, 並且和408裡的所有人建立起了感情。
更關鍵的是, 她已經不想要宓茶了。
牧師和巫師的相剋之力超出了她的預期,難怪聞校長一開始就把她們兩人分開。
同時,407的四人磨合到現在也算不易, 中途換人, 不利於穩定與默契。
如果說在國慶之前,陸鴛還願意接納宓茶的話, 國慶之後,她已經沒有時間精力去融合一名新隊友。
此時已是十一月中旬,距離一月底的期末考試只剩下了一個半月,拉宓茶入組, 沒有必要了。
意料之中的,407和408沒有人一個離開。
當表格上交之後, 李老師開始了晨會了第二項議程。
“那麼,根據新的排名, 開始我們第二輪的換位。”她拿出了點名冊,依舊是從最後一名開始叫起。
陸鴛看了眼宓茶,對她道,“抱歉,我們的同桌生涯恐怕要告一段落了。”她不再跟宓茶坐了。
宓茶搖頭,明白陸鴛的意思,“沒關係,昨晚我們408也商量好了。”
抱着和宓茶陸鴛一樣想法的學生不在少數,這一次換位與其說是個人挑選座位,不如說是小組挑選方位。
在高三開始之時,這羣懵懂的學生還嘻嘻哈哈地只和自己要好的朋友粘在一塊,可當經歷了半個學期的戰鬥之後,他們逐漸明白了團隊的重要性。
新一輪的換位,一班的留下來的老生自不用說,更加珍惜還在的隊友,儘量坐到隊友旁邊;
新補進來的十名學生對新同學還有些陌生,一樣也選擇自己宿舍的人作爲同桌。
408之中,柳凌蔭是第一個被報到的。
她選擇了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這是塊風水寶地,不僅各類主角愛坐,所有喜歡開小差的學生們也鍾情於此。
柳凌蔭可不是宓茶,不會考慮到自己選的好位置會不會被人搶。
她左手支着下巴,左腿往右腿上一疊,中性筆在右手裡轉了兩圈,全班立刻收回視線,沒人敢動大小姐的領地。
沈芙嘉一驚,暗道不好。
柳凌蔭這個位子選的太靠後了,嚴煦肯定不願意坐那麼後面,她是要好好學習的好學生,而且還近視。
光顧着約定要坐在一起,忘記說要選擇第幾排了。
沈芙嘉有些坐立不安,原因無它——
她想和宓茶坐在一起。
宓茶的個子矮,極有可能選擇坐在柳凌蔭前面,如果是這樣,沈芙嘉不得不讓出靠前的位子給嚴煦,和柳凌蔭坐在一起。
兩個半月前,沈芙嘉在看見宓茶被人隔開之時,假裝不知。
那時候的她在腹中淡漠的計算着宓茶的價值,最後選擇了付芝憶。
兩個半月之後,沈芙嘉的想法發生了天翻地覆地改變,她焦急地望着宓茶,渴望能夠得到她的迴應。
單方面和宓茶鬧了一次彆扭之後,沈芙嘉本抱着忐忑不安的心去面對宓茶的審判,然而預想之中的冷戰不僅沒有繼續,她反而又一次被軟乎乎地包裹了起來。
聖女寬恕了她的背叛,陷在這份溫柔之中,沈芙嘉再也沒有離開的心思,她的全副心神都被宓茶所牽引。
她明白自己沒有可能,可她深陷其中,爲這短暫的溫存癡迷不已。
不求以後,如今的沈芙嘉,只追求眼前的片刻親暱。
柳凌蔭坐下之後,排位繼續,沈芙嘉焦急地蹙眉,想要用手機和宓茶商量,又記得宓茶上課時手機都放在抽屜裡,不會看。
還有五個人就輪到宓茶,沈芙嘉顧不得許多,撕了一張草稿紙,在上面寫了幾筆後對摺,採取了最原生態的聯絡方式——
“芝憶,傳給宓茶。”
“哦。”付芝憶伸出了手,遞給了過道旁的男生,“給宓茶的。”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李老師已經報到了43名,距離40名的宓茶僅有三位。
課堂上,一聲聲壓低了聲音的“給宓茶”傳到了刺客李老師耳中。
她眉梢抽了抽,看來是太久沒罵人了,連她站在上面這羣學生也敢講話。
可是教師的職場生存之道告訴她,凡事太較真不一定能管好學生,但一定會能把她給氣死。
她忍耐着這一連串的“給宓茶”。
學生們自以爲是的“小聲”在七級刺客的耳中,聽得一清二楚;就算她盯着點名冊,單靠餘光也能將那張小紙條的動態盡數收入眼中。
另一邊沈芙嘉緊張地盯着運輸進度,見她如坐鍼氈,李老師暗暗嘆了口氣,無奈地放慢了語速。
和這些孩子相處了兩個多月,總歸也是起了些許感情。
等到那張小紙條落入宓茶之手後,她才慢悠悠地報道,“四十名,宓茶。”
宓茶剛看了一眼紙條,就見上面寫了四個字:
“想和你坐”
句號都匆忙得沒寫。
雖然沒有署名,但這個字她眼熟,她經常和沈芙嘉一起做作業,宓茶的練習本上,留有很多沈芙嘉的筆跡。
“那我坐柳凌蔭後面。”她站起來,抱着自己的書包去了柳凌蔭身後。
沈芙嘉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坐到柳凌蔭旁邊。
柳凌蔭微愕,在宓茶路過她身後時,問了一句,“你坐這麼後面,看得見麼。”
宓茶這一米六二的小個子,完全會被她擋住。
按照她的預計,應該是她和宓茶坐一起,嚴煦坐她前面,沈芙嘉坐在宓茶前面。
雖然沈芙嘉比宓茶高一些,但因爲這裡位於教室側翼,宓茶不需要越過她頭頂去看黑板,視線從沈芙嘉側方的過道上過去就行。
這樣的規劃合情合理,剛剛好。
“嘉嘉說要和我坐。”宓茶拎了拎裙襬,在位子上坐了下來。“沒關係的,我的視力很好。“”
和她的皮膚一樣,牧師自身的修復系統極強,她的視力從來沒有掉下過5.2,哪怕坐最後一排也能看得見。
“你和沈芙嘉還真是要好。”柳凌蔭繞了繞胸前的捲髮,不過這一回再沒有罵沈芙嘉白蓮花。
柳凌蔭不知道沈芙嘉是怎麼發現謝錦昀的蹊蹺的,可不用想也知道,這其中沈芙嘉出力不少。
聽到黃昊聲音的那一刻,她大約明白了沈芙嘉做了什麼。
當初被她扯掉頭髮時,沈芙嘉也不過是隔空和黃昊語音了兩句,如今想從黃昊手裡弄到這樣一份錄音,她約莫是實打實地接觸了黃昊。
柳凌蔭知道沈芙嘉有多瞧不起他,可見她確實對宓茶上心。
選位繼續進行,沈芙嘉得償所願地坐到了宓茶旁邊。
她臉上有些泛紅,坐下後不停地整理裙子,把百褶裙上的每一個褶都順了一遍。
今天開始,她不止能和茶茶一起睡覺、一起吃飯、一起訓練,就連上課的時候也能坐在一起。
在她高中最後的時光裡,她的每分每秒都將和宓茶一起度過。
即使那份感情無法宣之於口,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但能和宓茶靠得如此之近,沈芙嘉便足夠歡喜。
她抿着脣,屈指,有意無意地碰了碰脣下。
今天天氣有點冷,沈芙嘉換了豆沙色的口紅,不知道宓茶有沒有注意到。
宓茶似乎並不對美妝感興趣,柳凌蔭一聞沈芙嘉的頭髮就知道洗髮水的牌子,但宓茶心中大概只有“香香的”這類概念。
宓茶還在看着李老師,沈芙嘉的小動作她壓根沒有發現。
沈芙嘉有些失望,接着又不動聲色地往宓茶身邊挪了一點。
她右手的手指已經伸進抽屜,拉開了化妝包。
如果宓茶發現了,她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提出讓宓茶試試色。
這根口紅她吃完早飯後纔剛剛上過脣……
視線落在了宓茶的脣瓣上,想起了夢中的親吻,沈芙嘉呼吸一促,連忙低下了頭,又開始沒完沒了地整理裙子。
她反覆擼着那幾根褶,臉上燙得她有些頭暈。
藉着整理裙子作爲遮掩,她又忍不住悄悄擡眸瞄了宓茶一眼。
這一眼讓她心跳如鼓,發現了宓茶身上的一大優點:
茶茶的嘴脣……好潤。
深秋乾燥,可宓茶竟然沒有一點起皮開裂,整體呈現出漂亮的粉色,形狀也很飽滿。
這就是牧師的天賦嗎,真讓人羨慕……
付芝憶就坐在沈芙嘉的過道旁邊,她是個不要好的,選位子只選後排,可惜靠窗的被408給佔了,只能委屈地坐在中間。
她默默地看着沈芙嘉理完裙子理頭髮,理完頭髮理裙子,忍不戳了戳同桌慕一顏。
“喂,她在幹嘛,一會兒有導演要來選角兒麼。”
慕一顏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接着詫異地嘆了一聲。
“今天芙嘉的睫毛膏有點濃啊。”素顏人設不要了麼。
“是戀愛了麼。”
面前的秦臻扭過頭來,那雙視力絕佳的黑眸來回打量了一遍沈芙嘉,判斷道,“她最近很怪。”
突然和宓茶冷戰,又突然和好,又開天闢地頭一回地露出這種小荷才露尖尖角似的表情。
那張精緻白皙的臉上被暈染了粉紅,淺淺淡淡地透着羞喜。
“這麼說起來,她也是個成年人了。”付芝憶老神在在地點了點頭,“女大不中留,爸爸我太難過…”
話還沒說完,她腦門就被沈芙嘉扔過來的紙團砸中。
沈芙嘉餘光橫了她一眼。
她聽得見。
晨會結束後,李老師抱着點名冊和表格離開。
班主任一走,付芝憶立馬抄起桌子上的紙團砸回去報仇。
沈芙嘉一擡手,精準地控住紙團,接着往後一拋,使其落進身後的垃圾桶裡。
“你們幾個,不要說我壞話。”
“但是芙嘉你最近真的很反常啊。”慕一顏走到她旁邊,好奇地問,“喜歡上誰了嗎?”
慕一顏這麼一問,旁邊的宓茶立即感興趣地扭頭望了過來,“嘉嘉有喜歡的男生了?”
沈芙嘉一驚,被宓茶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她連忙擺手,“怎麼可能,我高中不談戀愛的,而且我們學校的男生我該見的早就都見過了,之前沒有喜歡的,現在怎麼可能突然會有,又不是開學季,哪有新鮮的血液。”
秦臻坐在位置上,她聽到了這番話後微微錯愕。
她們四個人不止一次聊過男生的話題,每次沈芙嘉都是一副謫仙臉,不染塵埃似地柔柔一笑,道一句:
“是嗎,我對戀愛暫時不感興趣。”
比女友人設的上升期偶像還要注重形象。
慕一顏這個常年屠佔語文第一的少女比秦臻更加敏感,她高高地哦了一聲,“是這樣嗎,這麼說你沒有喜歡的人咯。”
“沒有,當然沒有。”沈芙嘉斬釘截鐵地答道。
“真掃興。”慕一顏抱胸,“保密別做得那麼好嘛。”和她們說說又能怎麼樣。
“真的沒有嗎?”慕一顏不信。
沈芙嘉張口就要否認,然而眸光一轉,倏地想到了什麼。
她側身,抱住了宓茶的胳膊,笑眯眯道,“我喜歡像宓茶這樣的,如果有這樣的男生,我願意談。”
付芝憶沉默了片刻,摸了摸下巴,思忖道,“宓茶這樣的,起碼十八釐米吧,啊不,說不定得二十釐米才能等價…”
“不是說那個!”沈芙嘉忙踹了她一腳。“是性格,是性格!”
前面的柳凌蔭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那還不如找個二十釐米來得容易。”
宓茶的性格,現在的男人幾個能有。
被這麼誇讚,宓茶害羞地笑了笑,“是嗎,其實我覺得嘉嘉如果是男的,會更受歡迎,哦不對,現在也很受歡迎。”
“那、那不如和我在一起吧。”沈芙嘉笑着,儘量用玩笑的口吻發聲,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句首的顫音有多麼期冀。
宓茶當然不會拒絕,她立馬抱住了沈芙嘉,擠着她的臉頰蹭來蹭去,“我們不是已經每天都在一起了嗎。”
這句話出口之後,沈芙嘉臉上的笑容略微黯淡了些許。
是啊,她們已經每天都在一起了,她還再想什麼呢……
那種事情,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別說宓茶從沒有對女生表現出過興趣,就連她自己——到現在爲止,沈芙嘉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同性戀。
她身邊的漂亮姑娘不少,美人總是待在美人圈裡,可包括任何一位明星偶像在內,沈芙嘉從未有過心動的感覺。
現在再看女孩的美圖,她一樣面無表情,頂多分析一下人家的穿搭放在自己身上合不合適。
可唯獨對宓茶……她起了別樣的心思。
她不喜歡女人,她只喜歡宓茶。
如今想來,她對謝錦昀的反應如此之大,到底是因爲她氣憤他侮辱了宓茶,還是說,她在嫉妒——
嫉妒謝錦昀可以如此正大光明地站在宓茶身邊,攬着她的肩,大大方方地說愛她。
而那句保護,到底有多少是爲了宓茶,又有多少是爲了她那見不得光的私.欲。
沈芙嘉垂眸,如果,她是個男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