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薛神醫到了!”
白霜的聲音響了起來,淳于瑾琛擡起頭,立刻吩咐道:“快讓他進來!”
薛神醫,就是當初那個用來給白舒慧治病當成擋箭牌的大夫。他和淳于瑾琛是忘年交,要說起來,此人的確是醫術超羣,然而卻很隨行,除了遇到自己感興趣的病例,否則的話,就算是送上金山銀山此人也不會多看一眼。
淳于瑾琛和他相遇的時候,正巧遇到有患者又是送錢又是哀求,請薛神醫出面救人的場景,然而薛神醫卻理都不理,那患者家屬氣急之下,便大罵他沒有醫德,冷酷無情,見死不救。由於那患者家裡算是有一點勢力的,當下便派了侍衛,想要強行制住薛神醫,逼着他去給家人治病。
而淳于瑾琛便被牽連到了打鬥之中,因爲在那個時候他無聊地多說了一句話:“誰說學醫就得看病知人,難道不能僅僅是因爲興之所致嗎?如此逼迫行徑,也不怕最後把你家人給治死!讓開,別攔着別人過路!”
也就是這麼一句話,頓時讓桀驁不馴的薛神醫引爲知己,倒是主動賴上他了,跟着他一起到了京城。
房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精瘦高大,頗有些落擴不羈的中年男人。此人人未到,聲音就先到了:“我說老弟,你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人的?全身上下藏了起碼十八種毒藥,連她的血都是劇毒,倒像是做過藥人的。”
淳于瑾琛一看到他,便立刻開口焦急地詢問道:“薛大哥,如何了?算了,先不管那個女人,你還是先看看蘇蘇的情況,再一起說給我聽!”
因爲白流蘇所中的毒是兩種藥混合在一起才引發的效果,再加上現在她已經緩解了不少,淳于瑾琛便讓他先去看清楚了那兩種毒素到底是什麼,也好對症下藥。但是現在他卻有些等不及了,蘇蘇的情況並不太好,還是等給蘇蘇看診之後,他再來問問前因後果。
薛一山點了點頭,當下便走到了牀邊,細細爲牀上的女子把起脈來。淳于瑾琛神色緊張地看着他,一貫冷漠的面孔再也維持不住。薛一山臉上的神色頗有些嚴肅,足足把了一刻鐘的脈象,又查看了白流蘇的舌苔,眼白,還有她手腕上的傷口,折騰了接近半個小時,才停了下來。
他也沒吊人胃口,徑直開口道:“這種毒我聞所未聞,中毒之時會有劇烈反應,之後可能表面上不會有任何有異常,然而一旦情緒激動,氣血沸騰之際,便會引起毒發,痛不欲生。而且此毒很有可能會隨着母體傳給下一代,嬰兒情緒不穩,無法控制自己,估計最後只能每天在痛苦之中煎熬,不出一月便會夭折。下這毒的人簡直是喪心病狂!”
把了脈之後,薛一山也就清楚了爲什麼淳于瑾琛要讓他先去看暗室裡面那個丫頭了,很明顯,這毒就是那個女人給下的。而以他這個老弟愛妻成癡的情況,那個女人估計討不了好。尤其是此時此刻,白流蘇的情況不容樂觀。
“不過,她現在的情形倒也不算十分嚴重,毒性似乎被壓制住了,可是你用了什麼東西?這效果倒是不錯,如果一直用着,在找到解藥之前,倒是可以不讓毒性發作,免除一番痛苦。這毒是由那個女人嘴上的粉末以及那香囊袋子裡面的東西引發的,倒是和那種花和酒最後引發毒性的效果有些類似。只是這東西根本不知道是由什麼製成的,想要解毒估計不太容易。”
雖然是這樣說着,薛一山倒是滿眼的精光,顯然對這十分具有挑戰力的東西很感興趣:“這恐怕是毒婆婆壓箱底的劇毒之一了,那個女人倒是好運氣,毒婆婆意外橫死,她倒是撿了一個大便宜。嘖嘖,你放心,你媳婦兒的病就交給我了,至於診費嘛,那丫頭身上弄下來的毒就都歸我了。而且你要是從她嘴裡套出了什麼,只要和這方便有關,可都得及時告訴我啊!”
“好,薛大哥,那就麻煩你了。”
和毒婆婆喜歡製毒不同,薛一山喜歡的是解毒,當然這也只是一個方面,他就是要把別人都治不好的病,解不了毒都攻克了,才能從中找到成就感。而且越是困難,他就越是喜歡研究,至今爲止,的確還沒有難倒他的案例。
此時此刻,淳于瑾琛也只能寄希望在他的身上了。至於那靈泉水,淳于瑾琛還不打算告訴薛一山,事關蘇蘇的秘密,他決定徵詢過她的意見之後再做決定。至於劉雨柔,淳于瑾琛對於她服軟交出解藥的情況根本不抱有幻想。
這個女人將所有痛苦的根源都認爲是蘇蘇造成的,她就算是死也不肯服軟,還在故意破壞蘇蘇和白舒慧之間的關係。這樣的人,到時候交出來的解藥,反而會是同歸於盡的催命符!既然如此,他就要讓她活着看清楚,到底誰纔會是那個生不如死的人!
淳于瑾琛不是聖人,他只要自己在乎的人活的好好的,遵從自己的本心做事,那麼一切殺戮和罪惡,都是問心無愧的。既然蘇蘇下不了手,這種事情就交給他來做吧!就算是死了之後真的會有地獄,那也讓他一個人去承擔好了。
絕了子嗣又如何呢?甚至哪怕不能再與她歡愉又如何呢?他這一生本就無心無情,一開始只是抱着爲母復仇的心態,想要扳倒秦家。他很明白,就靠着他一個人的本事,恐怕到死也不見得能夠讓秦家覆滅,活的彷彿行屍走肉。卻偏偏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一個白流蘇,產生了正常人該有的感情。眷念,愛慕,不捨,疼惜,無奈,卻又幸福。
他給她的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絕對不會改變。所以,這輩子,他身邊最重要的人,只要有她就足夠了。至於孩子,順其自然便可。更何況,事情還沒到絕境不是嗎?
淳于瑾琛輕輕地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轉身走了出去。蘇蘇現在的情況,按照薛大哥所說,不能情緒激動,不能受到刺激,那麼她手上的事情,便只能交由他親自處置了。
“主子,梨園雪那邊也陷入了危機,死者家屬已經對簿公堂了。蘇老闆發現了對方可能用藥的證據,只是因爲裡面是空的,只有少許的液體,仵作和大夫都看不出有什麼異常,現在情況很不好。要是落實了這命案,梨園雪恐怕只能關門了。”
白雪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臉上的神色焦急,她還不知道白流蘇現在中毒了,否則的話,會更加慌亂不安的。將外面的事情在淳于瑾琛面前仔細交代清楚了之後,白雪頓時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希冀。
淳于瑾琛已經能夠猜到,定然是劉雨柔交給白承越的另外一種奇毒,一般的醫者怎麼可能看穿其中的名堂?更別說對方死不承認那瓷瓶有問題,那孩子更是一個傻子,做出那種荒唐的事情來也算是有理可循。而東區老街的戲樓卻沒那麼幸運了,什麼線索都沒有留下。有關梨園雪命案,看梨園雪的戲必死之類的謠言更是四下傳播開來,讓梨園雪的處境變得越發艱難。
這件案子鬧得沸沸揚揚,本來是由大理寺丞的左大人審判的,此人也屬於新派一員,本就是淳于瑾琛的手下心腹,真的辦起案來,肯定會偏向梨園雪一方。只是宮裡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一個詔令,說這是兩個命案,自然要加派一個寺丞同審,而好巧不巧的,那位鄭大人,卻是世家貴族一派。
雖然這人明面上沒有站什麼派系,然而他肯定是三房和李家暗中搞出來的,只是爲了徹底打壓梨園雪罷了。在這種人證物證俱在,兩條命案的案子裡面,被指使的受害者家屬就是要把梨園雪鬧鬼看戲必死,明知發生過冤案,爲了賺錢依然喪盡天良,不顧客人生死。不但索要鉅額賠償,還要斷了梨園雪以後東山再起的機會。
而梨園雪自然不會承認,更何況誰也沒辦法證明死者就是被惡鬼纏身而死的,雙方就僵持了下來。然而梨園雪的聲勢自然處在下方,隨着留言越傳越厲害,就連那些忠實的老顧客都有些顧忌不敢再來了。
這案子的審理,出堂的人一直都是蘇雲軒,這兩天不但要上公堂,還要處理梨園雪大大小小的瑣事,簡直把他累得夠嗆。梨園雪以無法證明死因是惡鬼作爲拖着案子,今天那個鄭大人便提出讓官差在戲樓看戲,大家親自試驗一下。蘇雲軒一聽就知道對方打的什麼主意,恐怕到時候早就有人暗中準備好了裝神弄鬼吧!
雖然暫時被他推了過去,可是他若是一直用這個藉口拖着,梨園雪根本就站不住腳,到時候只能被對方逼得進退維谷而已。想到這裡,蘇雲軒忍不住嘆了口氣。13acv。
就在這時,他臥室的窗戶動了動,一個聲音響了起來。而與此同時,還伴隨着一個隱藏在黑暗中的高大身影走了進來。
“蘇老闆,相爺有消息傳來!”
“快說!”
梨園雪願意賠償死者家屬銀兩,然而卻絕對不承認是冤魂索命,隨即便悄無聲息地沉默了。這種半妥協的姿態,基本上已經宣判了梨園雪的罪行,案子雖然沒有定下,然而在世人看來,梨園雪儼然已經成爲了鬼樓,只可惜了那一處好戲,纔看了一半,後面不知道還有多少精彩的內容。這把人的胃口高高吊着,最後卻落得這樣一個結果,梨園雪也遭了不少埋怨。
白流蘇躺在軟榻上面,有些好笑地看着給她餵食的瑾琛,她又不是殘廢了,雖然手上的傷口還有一點疼痛,卻不怎麼礙事的。不過,瑾琛這麼關心她,自然也讓她覺得開心,然而更多的,卻是愧疚。
“我吃好了,瑾琛,你今天不去上朝嗎?”要是沒記錯的話,今天可不是沐休的日子啊。
“今日請了假,你不用擔心,先去好好休息一下。”淳于瑾琛放下碗筷,吩咐丫鬟收走,親自取了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
“瑾琛,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白流蘇低低地開口,她知道,瑾琛請假也是想在家裡照顧她,同時還要爲她處理梨園雪的事情。
“知道我會擔心,以後還做不做這樣的蠢事?”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淳于瑾琛的語氣有些責怪,他沒有告訴她真相,只是說劉雨柔給她下了毒,這毒有些霸道,暫時還沒有解藥,讓她不能情緒激動,好好養着便是。
如果知道了那毒性會影響到以後的孩子,他擔心蘇蘇會接受不了,到時候反而會在心緒失控之下引起毒發。這樣的情況,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看到的。還有劉雨柔並沒有死,而是被他禁錮起來虐待報復的真相,擔心她會心軟,淳于瑾琛也不打算告訴她,就讓她以爲劉雨柔已經死了吧,也好徹底放下這一場舊怨。
“我知錯了啦瑾琛!其實,這也是我該受的。我不可憐劉雨柔,也不會對她心軟,這個人,是一定要除掉的。只是,劉家的一百多條人命,我沒有辦法忽視,再加上當時劉雨柔全身都被綁着,我根本不覺得她有什麼本事能夠傷害到我,現在看來,她卻是什麼都算計到了。”
只要不是徹底冷漠無情的人,就不會在聽聞到劉家覆滅真相的時候無動於衷,她和劉雨柔也算是一起長大,劉家給了她們一家庇護,卻因爲她們最終遭到了滅門慘禍。劉雨柔淒厲質問,搖搖欲墜,就是算計到了她不會沒有感覺,藉此機會靠近她,這才咬了她一口,趁機下了毒。
說起來,劉雨柔和她的矛盾,也只是因爲女人心中的嫉妒罷了,兩人之間,哪來的不共戴天的仇恨?她也算計了劉家,讓劉家在雲州的地位一蹶不振,也算是報了當初劉家對她和阿景的陷害了。等到去了京城,他們就是互不相干,曾經的舊怨也只是隨着時間煙消雲散罷了。
更何況,劉家裡面雖然有對他們姐弟不好的人,可是也有對她們真心相對的啊!還有那麼多依附劉家生存的,和他們姐弟一樣寄人籬下的人,又何其無辜?
難道因爲是二叔派人動的手,所以她就能理所當然認爲自己是無辜的,把所有的罪責都推給他嗎?她沒有那麼僞善,也不覺得劉雨柔就是徹頭徹尾的惡人罪有應得,自己就該是屬於正義的一方,就該找各種各樣的藉口讓自己得到原諒,標榜自己的善良。
劉雨柔害她,恨不得置她於死地,她自然也會反擊,也會除掉這個威脅,可是對於劉家的其他無辜之人,她自認有愧。
“瑾琛,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我對不起劉家,當初離開的時候我沒有想到太多,是我錯了。不過對於劉雨柔,我也不會軟下心腸,這一劫,就當是我爲劉家那些無辜的死者做出的賠罪吧!反正現在劉雨柔也已經死了,我們的恩怨也算是瞭解了。而以後,我保證,絕對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了。”
白流蘇深處四根手指頭,笑着對瑾琛開口道,淳于瑾琛嘆了口氣,也不再打算說她。這樣的蘇蘇,纔是自己喜歡的人不是嗎?如果她真的覺得自己是無辜的,認爲劉家的滅亡只是白二叔造成的,爲此無動於衷,她還會是那個自己心動的女人嗎?
“你能這樣想就最好,梨園雪那邊的事情都交給我,這段時間你好好在家裡待着,什麼都不用管。對了,薛大哥說過,你的靈泉水有壓制毒性的作用,在解藥沒有研製出來之前,最好每天服用。你手上,還有那麼多嗎?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交一些給薛大哥,他說也許能夠用它研究出解藥來也不一定。”
他這話問的有些小心,顯然是擔心她會多想,白流蘇卻十分感動,明明知道她的異常,知道她手上擁有的東西有多麼珍貴,瑾琛卻從來沒有過問。要不是事關自己的身體,他怎麼都不可能開這個口的吧?
她畢竟是個現代人,對於人其實也有骨子裡面的防備的,尤其是這白玉葫蘆的秘密,更是她身上最大的底牌。瑾琛他何嘗不是跟自己一樣,屬於不容易信任別人付出真心的那種人呢?可是他還是願意爲了自己主動上前,主動坦誠自己,在他的面前,沒有絲毫的掩飾。
只是,這到底事關白家的血脈傳承,她不好對瑾琛直言,如果只是自己的一個金手指,她倒是不介意給瑾琛坦白的。不過,雖然不能什麼都說清楚,她也不會在他面前避諱什麼,當下便點了點頭。
爺神聲響術。“你放心吧,我夠用的,薛神醫想要的話也拿去研究便是。說起來他也救過我,就當是我小小的回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