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到如今只是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可悲殺戮場而已,至於有些人鼓吹的什麼‘能夠錘鍊出真正英雄的大熔爐’和‘榮耀之地’的說法,全都是騙人的屁話。”
自從張楊來到坎帕斯獸人王國之後,他間或也問過一些人對於血戰的看法,然而大多數人都不願意說起有關血戰前線的事情,即便願意說的,大多也都是對於血戰的憎恨和恐懼。因此像泰爾米什這般的說法,張楊還是第一次聽到。
“爲什麼會這麼說呢?獸族人不是一直想要衝破血戰前線的阻攔,入侵人類國度佔據他們肥沃的土地嗎?這樣的戰鬥怎麼看都是對整個獸族有益的事情,怎麼會沒有任何意義呢?”
聽到張楊這麼問,泰爾米什臉上頓時閃過一抹譏諷之色,最終卻還是變爲深深的無奈。
“曾經的我們確實想要佔領人類國度,但那已經是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之前的事情了。不過當時盡整個王國的力量嘗試之後,王族和貴族們就發現這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戰爭和仇恨一旦開始,本就很難被終結,更何況很多獸人總是難耐血脈中的嗜血和戰鬥慾望,因此與人類間的血戰就可以成爲他們發泄這種慾望的最佳戰場。”
說到這裡泰爾米什停頓了一下,再次灌了一口酒後也不等張楊答話便繼續說道:
“而且王國中大部分地區都太貧瘠了,雖然有大量的礦產,但產出的食物卻是嚴重不足,更別說其他可供貴族消耗的東西了。你應該能明白,如果大量強壯的成年獸族人吃不飽,而且還無處發泄心中戰鬥和嗜血的慾望,那樣一來莫說貴族,只怕就連王族的統治也會不穩了。”
說實話張楊此刻真的很驚訝,他也曾想過坎帕斯獸人王國之中存在的問題,也思考過血戰存在的意義,然而此刻從一位以武力著稱的王族女戰士口中聽到這一分析,還是讓張楊感覺相當不可思議。
“如果我對王國裡其他人說有着‘瘋虎’稱號的泰爾米什小姐其實是一位極其睿智的人,恐怕絕大多數人都不會相信吧?”
張楊這句恭維話對於泰爾米什而言真是怎麼聽怎麼都有點彆扭,於是她瞪了張楊一眼之後,才哼哼着回道:
“一般人我都懶得和他們說話,而且相比於講道理,我覺得拳頭總是更有用一些。況且要不是你這個傢伙給我感覺還算順眼,又主動提起這個話茬,不然我也不會主動說這些。”
這回答倒是很符合張楊對泰爾米什的一貫認知,不過就算張楊有點遲鈍,他也能聽出對方至少已經把他當做了可以平等交流朋友。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兩者實力大致相當的前提下。
“好吧,我很榮幸能得到你的青睞,只是我依然想不通,爲什麼萌族、也就是大多數人口中的弱勢種族,他們也要被強行徵召送來血戰前線呢?以我的瞭解來看,大多數萌族人就算成年了也沒有什麼戰鬥力,把他們送去血戰前線能做什麼?”
這一次張楊問完之後泰爾米什卻是好半天都沒有說話,直到又過了半響後,她才幽幽說道:
“看來你果然是沒有去過血戰前線的,事實上強戰種族的戰士們也是要吃飯生活的,那麼作爲戰士他們的生活誰來負責?誰爲他們洗衣做飯,誰去照顧傷員,又有誰……可以讓他們肆意地發泄自己過盛的慾望呢?所以萌族其實很可憐,但只能如此。”
聽到這裡張楊也沉默了,說到底就算是自願或者不自願地加入獸族軍隊,沒有實力的萌族還是無法擺脫成爲奴隸的命運啊。而且通過泰爾米什這麼一說,張楊忽然聯想到,那些黑心的獸人貴族,會不會把本該當戰士徵召來的萌族,轉手直接賣給人類國度那邊當奴隸去呢?
然而這話張楊最終還是選擇壓在心底沒有說出來,直到二人之間因這話沉默了好一會兒,甚至手中那瓶酒都在不知不覺間喝完了之後,張楊纔在重新拿出兩瓶酒的時候,再次開口道:
“你有沒有覺得,那些萌族被抓爲奴隸這樣很可憐?而且有力量真的就能肆意的欺壓別人、甚至不把其他同族的生命和幸福當一回事兒嗎?”
“那你認爲怎樣呢?這就是個強者統治一切的世界,如果沒有足以保證自己活下去的力量,面對更強大存在的時候,只能是被壓迫而已。就好像人們獵殺魔獸,然後取出它們腦中的魔核、剝皮抽筋,最後肉則被吃掉,這都是很正常的事吧,即便我自己覺得欺壓那些萌族沒什麼意思,可其他人卻不這麼想。”
“但萌族可是獸族人中的一員啊!他們可不是魔獸或者人類,這樣同族相殘的事情也是應該的嗎?”
“同族相殘嗎?或許大多數強戰種族的獸人都沒有把萌族當成自己的同族吧……而且話說回來,無論魔獸還是人類之中,也經常會有同類殘殺的事情發生,甚至據我所知在人類國度中,也有人類奴隸的存在吧?”
“這……應該是吧……畢竟我也沒去過人類國度。”
張楊說到這裡差點暴露自己的秘密,好在他反應極快這才說謊遮擋過去。然而張楊不得不承認泰爾米什說的沒錯,即便是在糧食充沛的人類國度之中,卻依然有人類變成奴隸,更有無盡的剝削和壓迫,着難道就是智慧種族的劣根性嗎?
“是啊,我也沒有去過人類國度。聽說那邊山高林密水草豐茂,環境可比獸人王國這邊好得多了。真希望有機會能過去看看,只可惜人類那邊強者也很多,恐怕我過去沒多久就會被圍殺吧?”
“或許吧,也許並不是所有人類都痛恨獸族人也說不定呢?”
“誰知道呢,反正說這些都沒什麼意義,畢竟我並不能改變什麼,頂多也只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在活着罷了。至於去人類國度看看這事兒,只怕有生之年很可能根本沒機會實現了。”
“那麼爲什麼不嘗試着改變一下週圍的一切呢?我覺得你和很多獸人貴族都不一樣,據我所知和你有差不多想法的人,只有泰德特克了吧?”
一提到泰德特克這個名字,情緒有些低落的泰爾米什卻是一下子來了精神。
“哎?!你怎麼知道?”
“呃!這個……其實是我妹妹希絲告訴我的……”
“這樣啊……”
(嚇人一跳啊!差點說漏嘴……)
張楊見泰爾米什失望之餘又變得有些意興闌珊,過了一小會兒纔看着天邊那逐漸泛起的亮光輕輕開口道:
“這個世界一直都在不斷的變化着,或許用不了多久咱們原本熟悉的一切都會發生改變。不過泰爾米什,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兩件事,可以嗎?”
張楊的要求對泰爾米什來說很突然,要知道他們倆更認識才兩天不到,從陌生人到現在能不能稱爲朋友都另當別論,準確點說兩人能走到一起根本就是僱傭的關係而已,因此張楊根本沒理由也沒有立場要求泰爾米什答應他什麼。
然而不知爲什麼,泰爾米什隱隱覺得自己應該先聽一聽對方想要她答應的事情是什麼再做決定,於是她轉過頭看向身邊那神秘的傢伙,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
“說說看。”
“首先,我希望以後無論發生什麼,咱們都能像如今這般和平相處、像朋友一樣相處。”
“嗯,這點我答應你,畢竟你這個傢伙雖然怪了點,但還不算討厭。”
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個評價的張楊只得尷尬一笑,不過下一瞬間他的神情卻嚴肅起來。
“至於另一件事,我希望當有一天坎帕斯獸人王國發生鉅變的時候,你能跟隨自己的心做出選擇,做自己認爲正確的事情,就這樣。”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當張楊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泰爾米什不知爲何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她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直覺,因此對於面前這人所說的話,她不得不重視。但說完這句話的張楊卻沒有再解釋什麼,而是仰頭喝乾手中那半瓶酒,看着已然泛起魚肚白的天邊,微笑着說道:
“天亮了,看起來咱們也該回去了。說起來今天就要離開這裡了,時間過得真是很快啊。哦,對了泰爾米什,如果你還在計劃着什麼的話,可不要遲到哦,那麼回頭見了!”
說完這話的張楊卻是乾脆利落的轉身離開了,此刻只餘下泰爾米什一個人坐在斷壁殘垣之中看着遠方的越來越亮的天邊出神……
紅石城真的很小,以至於從張楊離開那處被毀的平臺到返回紅色火炬酒館,總共也只用去了三分漏時間。
然而就在他推開酒館大門的時候,他卻發現在這個天才開始矇矇亮的凌晨,酒館內卻有兩個人坐在正對門的位置等着他。
至於張楊爲什麼會如此認爲,其實很簡單,畢竟此刻因爲見到張楊出現而驚訝起身的那兩個人,正是張楊買來那羣狐族人隱約的領袖,也就是愛琳口中的村長爺爺福爾泰,還有神色溫柔的狐族女藥師蘭尼。
“你、主人你不是在房間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