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張愛琳醒來,她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是在病房,她想起來了,昨天吃飯的時候,她胃痛,痛到痙攣,後來被送到了醫院,她也記起,賀宇辰有力的臂膀一直抱着她,給她擦汗,後來又抱着她一路狂奔,送到了急診室。
病房裡亮着一盞小夜燈,她放眼去尋找,發現躺椅上有個男人靠着睡着了,一米八多的身高棲身在小小的硬硬的躺椅上,大概因爲極度不舒適,所以線條明朗的五官微微皺在一起,她看清了,那是林嘉昊。
這個時候她應該是感動的吧!林嘉昊守了她一夜,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有點些微微的失望,她又四處看了看,確定病房裡除了她和他,沒有了別人。
她在奢望什麼呢?賀宇辰怎麼會陪侍在病房。
他總是讓她迷惑,他對她時冷時熱,時好時壞,有時把她寵上天,有時又把她狠狠摔到地,他的心裡藏着一個惡魔,時不時冒出來,讓她心痛至死。
但是不管怎麼樣,他向別人求婚了不是嗎?他有婚約在身,既然如此,又何必爲他一時的行爲感動。
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再次醒來,天色晶亮,一碗金黃的小米粥放在牀頭,林嘉昊坐在對面望着她,他神色憔悴,鬍子未刮,下巴冒出青茬,但是微笑溫暖:“醒了!”
“嗯”,張愛琳要坐起來。
林嘉昊上去扶她:“胃還疼嗎?”
張愛琳搖搖頭:“好多了,醫生什麼時候來!”
“醫生已經巡過房了,你要在醫院多住幾天,還要再做幾項檢查,醫生懷疑你有胃潰瘍!”
“不行,我還要給我媽做換腎!”
林嘉昊一聽,急了:“你瘋了,你這個樣子根本不能做手術!”
“我媽已經不能再等了,我去找醫生!”張愛琳準備下牀,但是頭一陣暈,她連忙扶住牀。
“姐!”張愛萱從門口進來,她快跑幾步,和林嘉昊一起將張愛琳放平躺在牀上。
“你怎麼回事啊!姐,怎麼會胃痙攣!”
林嘉昊內疚:“都怪我,沒照顧好愛琳!”
張愛琳眩暈的感覺過去,問妹妹:“你來幹什麼?媽那裡一個人怎麼行!”
“不看見你,我不放心,還有我的身體檢查已經通過了,後天我和媽做換腎手術,你就養好自己的身體,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愛萱,都說過了,我換腎給媽!”張愛琳不想讓妹妹受這種罪。
“姐,你好羅嗦,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張愛萱看向林嘉昊:“林大哥,我姐這裡就拜託你了!”
“你這個死丫頭,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張愛琳着急。
“姐,你就聽林大哥的話,好好養病吧!我要回去了,拜!”
“喂,愛萱!”張愛琳氣結。
“好了,愛琳,她比你更健康!”林嘉昊端起小米粥,用勺子攪動:“你該吃早飯了,醫生說,你要吃容易消化的,還要少食多餐,胃病很難好,全靠養,你要想早點好起來照顧媽媽,就得聽話!”
林嘉昊在醫院哄張愛琳吃早飯,賀宇辰卻是在公寓喝酒到天亮。
他一直矛盾的糾結,他放心不下,很想陪在張愛琳的身邊照顧她,但是他不能,他雖然和林嘉昊爭執,不接受他的警告,但是實際上他嫉妒得要命,因爲他沒有資格。
他的心和理智展開一場拉鋸戰,心的一方說:他愛她,他失去她,他很痛苦;理智的一方說:他恨她,她騙過他,她不值得信任。
玄關傳來門鈴的聲音,賀宇辰懶得去開,他不想見任何人,但是門鈴“叮咚,叮咚”固執地不肯停歇。
他氣憤:“唰”地打開門,林嘉怡站在門邊。雖然精心畫過妝,但難掩眼袋浮腫,神色憔悴。
賀宇辰轉身進了客廳,又端起酒杯,林嘉怡跟了進來,瞧見茶几一片狼籍,菸灰缸裡擠滿了菸蒂。
昨天晚上,她一夜沒睡,她不能再騙自己:瞧瞧他爲了那個女人咳嗽,點了清肺止咳的菜;爲了她胃疼,抱起她焦急的送去醫院;還有以前,因爲聽說她和哥哥去旅遊,所以才決定去的海邊。
這一切,使她再也不能騙自己,他在意她,他時刻在關心着她,可是他卻對自己很冷淡,他從不主動約她吃飯,看電影,聽音樂,也不主動打電話問候她,他和她之間,她永遠是主動,而他忙時就把她晾一邊,無聊時纔會讓她陪伴。
但是,他也向自己求了婚啊!他怎麼能這樣,他心裡到底愛誰。
她等了一夜,以爲他會對她解釋,但是他卻一個人喝了一夜悶酒,她紅了眼眶,萬分委屈,她再也不能忍受:“你和張愛琳是什麼關係!”
賀宇辰很煩,把酒杯“彭”地放下,皺起眉頭:“你想知道什麼?”
林嘉怡一驚,他這個樣子,她很怕,但是,她不能不問:“你爲什麼對她那麼好,她有我哥,你爲什麼還送她去醫院!”
賀宇辰痛恨別人想當然把張愛琳和林嘉昊看成一對,暗示他沒有資格:“你哥照顧好她了嗎?如果照顧好了,她會進急疹室嗎?”
“那是他們之間的事,跟你無關,除非,你!”林嘉怡停頓了一秒,心臟怦怦跳:“除非你在意她!”
賀宇辰站起身,煩躁地耙過頭髮:“我要上班了!”
“賀宇辰,爲什麼我只要找你,你就拿上班、加班當藉口!”林嘉怡哽咽出聲:“你爲什麼不替我想想,我有多難過!”
“你到底想要什麼?我向你求婚了不是嗎?”
“那你愛我嗎?”林嘉怡淚眼朦朧,她感覺自己好渺小,好卑微。
“愛是什麼?愛是你們女人幻想出來的世界上不存在的玩意兒,我不知道什麼是愛,如果你從我身上找那玩意兒,恐怕你要失望了!”
林嘉怡痛哭出聲:“你好殘忍!”
賀宇辰握住林嘉怡雙肩:“不,我說的很實際,愛是靠不住的,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如果你反悔了,不要緊,我會對媒體公開,是你甩了我!”
“宇辰!”林嘉怡驚慌,她抱住他:“我要嫁給你,我不允許你離開我!”
賀宇辰掰開她懷抱的手臂:“好了,我真的要上班了!”他拿上公文包,走到玄關:“哦,我晚上要加班,不要來找我了!”
賀宇辰關上門,把林嘉怡的痛哭關在裡面,這個世界上,誰的眼淚也不能將他打動,當然有一個人除外。雖然他自己不承認。
賀宇辰下了樓,坐進等在公寓樓前的賓利車,他沒有嚮往常一樣看財經新聞,而是望着車窗外發呆,不知道,張愛琳胃還疼不疼,不知道她吃了早飯沒有。
大街上,車流成河,人潮涌動,但是卻讓人孤單的要命,突然他瞥見紅磚人行道上一個熟悉的人影,好象是賀品辰,他來這裡做什麼?來找自己嗎?最近他總是魂不守舍,頗讓人擔心,有時間應該找他再好好談一談,他的腦海這個念頭一閃,然後又轉回惦記張愛琳的老路上。
原來賀品辰還在惦記那幅“極樂樹”,還有張愛萱,所以又來到了畫廊。
他進了畫廊四處看看,只有畫廊老闆齊苛一個人,他有些失望。
齊苛笑眯眯殷勤招呼,將“極樂樹”拿出來:“哪,這幅畫在這兒呢?我知道賀先生看上了,都沒敢掛在外面,一直好好藏着呢?要不然,也早讓人買走了!”
實際上呢?是張愛萱跑回來跟他要畫,被他一口咬定,不在他這兒,氣得她想跟他拼命,所以他哪敢掛出來啊!
賀品辰像見到老朋友一般,仔細欣賞着“極樂樹”,濃郁的色彩,厚重的顏料,彷彿每個果實,每片樹葉都長了眼睛,直望進他的心底。
賀品辰輕輕撫摸畫框:“作者什麼時候畫完!”
“這已經畫完了!”
賀品辰驚詫:“明明沒有完工,瞧這幾片葉子和果實,顏色還沒上!”
齊苛將早已準備的說詞奉上:“作者就要的這種效果,留有遺憾的美!”
賀品辰不相信,騙誰啊!“我要見見作者本人!”
“她已經辭職了,現在誰也不知道她在哪兒,走之前,我買下了她這幅畫,現在它是我的了,如果賀先生不喜歡這種遺憾的美,沒關係,上次有位先生看見了,很喜歡,因爲我答應了您在先,所以就沒有回覆他!”齊苛收起畫,放在地上:“我可以跟他聯繫,您再看看別的畫吧!”齊苛玩起了欲擒故縱的老把戲。
“我買了,我買了,多少錢!”賀品辰掏出個人支票簿。
齊苛本來想說二十萬,一見賀品辰這麼急於想買,不坑他是傻子:“五十萬!”
賀品辰二說沒說,刷刷刷在支票簿上籤了字,撕給他:“好了,畫給我!”好象一秒也不想等待。
齊苛頓時眉開眼笑,眼睛都笑沒了:“好嘞,賀先生,它是您的了,我再給您配副畫框,這副框子是臨時加上去的,還不夠……”
“不用”,賀品辰打斷他,接過畫,笑笑的看着“極樂樹”,它屬於他了。
臨走時,賀品辰突然轉身問畫廊老闆:“張愛萱沒來上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