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我要怎樣才能忘得掉?!
星燦坐在不知名的街道上,任身前車來車往,任行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卻一動也不想再動。
擡頭,看着天空上那輪燦爛的紅日,眼睛被刺目的光線蟄的生疼。卻就是那樣執拗地擡着頭,並不想移開雙目。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蒸發掉眼裡濃濃的淚意。
知道,一個身影擋在她的面前,遮住了她頭頂上的光線。她緊眨了幾回眼睛,被陽光灼燒的眸子才從乾澀中漸漸恢復過來,看着眼前模糊地輪廓最後清晰的化爲白尚謙擔憂的表情。
“你想把眼睛看瞎了麼?!”一向溫和翩然的白尚謙也忍不住怒吼出聲,拽住她就把她從車行道拖到了人行道上。
“你怎麼在這兒?”星燦還有些茫然的四下看看,不知道自己這一路竟然跑到了什麼的位置,而不遠處的那間酒吧好像就是白御堂和她搭伴一起喝酒的那間。
“我跟着你來的,你到底是怎麼了?!就沒有一點自尊心麼?!又是被那小子排斥了吧?!”白尚謙容忍多時的怒火爆發道。
“自尊心?”星燦自嘲的一笑:“那種東西有什麼用?會比他更重要嗎?”
“你別傻了,他真的已經忘了你了!你這樣一直纏着他會讓他越來越討厭你的!”白尚謙抓住她的肩膀厲聲的說道,她現在成了什麼樣子,這麼失魂落魄的樣子,就像是無主的孤魂一樣,讓人看了心裡難受。
“那你說,我能怎麼辦呢?”星燦無助的看向他,像是他就是她溺水後抓住的唯一稻草。她說着,又面色慘白的重複道:“你說,我能怎麼辦呢?”
白尚謙的心酸澀不已,他把她攔在懷裡,低嘆道:“你真傻!”這句話,倒是不知道是在說她還是在說自己。
“要不,你也忘了哪些事吧。”他低聲的說道。
“我倒是想忘掉,可是,怎麼可能忘得掉!”星燦趴在他的胸前低聲的說道,聲音裡全是濃濃的哀傷和無奈。如果他真的那麼討厭她,其實她也不願意這樣爲難他的。可是,她怕他只是暫時忘了,如果當他想起,她卻沒有守在他身旁,那怎麼辦?
“只要,還有一絲的可能,我都不會放棄。”星燦的聲音漸漸有了力量,堅定地說道。她說着話,從白尚謙的懷抱裡擡起頭:“謙,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星燦坐着出租車憑記憶指引着方向,等終於找到那片海邊的時候,計程車的計價器顯示的數字已經是三十四塊八。白尚謙是從球場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她,根本沒來得及拿錢包之類的東西,而星燦只好心痛不已的交了車費。
他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的時間,由於這是私人海域的關係,鮮有人影經過。白尚謙看着這片地方,目光有些複雜的看向星燦:“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
星燦走到那片地記得前面,看着已經可以完備的雛形說道:“白御堂帶我來的。”
身後許久沒有聲響迴應,寂靜了半晌,白尚謙纔再度開口道:“如果那樣的話,那我之前說的話你就別放在心上,也許,對他來說你是特別的存在。“
星燦不解的回頭看他,他望着這片沒被開放過的美麗海景說道:“這是他從父親那裡要來的地方,而且特別聲明瞭不允許我們過來的。現在看他的地基,應該是在這裡建一個獨立的別墅。”
“其實,這是那天我第一次進白家的時候他帶我來的。那個時候,他說過好像記得誰曾想要過一所專人設計的房子的,所以纔會學設計。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失憶過,其實當時已經有點奇怪的感覺,後來才知道他果然就是流川鋒。”
星燦看着腳下的地基說道,那時候,他在訴說着這個房子的構架時,她還陪在他身旁,兩人還沒有那麼大的芥蒂。可是現在,她知道了他是誰,他卻已經不再理她。
“其實對於他選擇設計這個專業我也很奇怪,因爲我在日本學的就是設計,到這裡依然學的是本專業,不過他跟着一起學,曾經讓我一度以爲是想和我在一個學校。”白尚謙幽幽的說道,那時候,他以爲兩人始終是兄弟,白御堂也不過是嘴壞心軟罷了。
“他說的那個人,是我。”星燦低着頭看着腳下的土地說道:“是因爲我看了《冬季戀歌》,也想要一個裡面拼圖一樣的房子,可能是他一直記在心裡,所以纔會這個樣子。”
“所以,你說,我怎麼能忘呢?”星燦說着回頭,看向凝視她的男子。
海風帶着溼意和鹹腥吹過,兩個人之間只是兩臂之遙,卻在這句話出口的時刻好像立了道無形的鴻溝。咫尺天涯,兩兩相望。
而天台上,裴聖宇看着有些動容的白御堂說道:“其實,我們以前也一起在天台上說過話,就像是現在這樣。”
記憶的洪荒中,哪個點被外力觸碰了,影像紛紛而過,漸漸在腦中拼成裴聖宇所說的場景。
……
先是學校的餐飲部,他攜着怒氣而去——
“以後少去騙什麼人了!”
“你來挑釁麼?”龍焱“噌”地站起身來。
“換心,最起碼要年齡適當,而且體質合適才行。你怎麼可能移植了李星燦她爸的心臟!這種話哄哄她那樣的小孩子還可以。”
流川鋒說着扔出一疊影印的資料到兩人桌上:“明明和你換心的是一個高一的學生好不好!”
“你說什麼呢你!”龍焱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怎樣?!被拆穿就心虛麼?喜歡那丫頭就明着來,不要搞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戲!”流川鋒揚起下巴道。
“你懂什麼,你這個混蛋!”龍焱一拳打向他卻被他側身輕易躲開。
“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陰暗啊,聖是喜歡阿星,但那又怎樣?!至少他比你我高尚多了!”龍焱拉過他的衣領,曲膝用腿肘撞向他的小腹。
“你以爲阿星會愛上一個父親麼?他這麼做,除了阿星會欣慰之外,等於說以後再也沒有成爲戀人的可能了。”
……
然後他的表情轉爲邪魅:“他偉大那又怎樣?!只要有我在,他永遠不會有機會的!”
說完他也未拿桌上的資料,轉身揚長而去。
……
然後是體育課,不想再被閒雜人士打擾。流川鋒陰沉着一張臉,準備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睡一覺。卻沒想到在他上去的天台,裴聖宇正獨自一人地站在天台的圍欄旁憑欄遠望。
沉吟了一下,流川鋒這才邁入天台。
他走到裴聖宇身旁,並沒看向他,只是保持着和他一樣的姿勢,人也想像他一樣往遠方望去。
只見樓下的籃球場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瀟灑的上籃。
她的頭髮在陽光下飛揚,進球時的燦然一笑讓人更覺春天的暖意。
“你爲什麼要那麼做呢?”
像是斟酌了很久,流川鋒才擠出這句話。
“不想和他在一起麼?”
“可以在一起當然好,可是和她的快樂相比,就有些微不足道了。”裴聖宇看着樓下那抹歡快的身影微微一笑道。
“你還真是聖人啊。”流川鋒道,他就沒那麼偉大,什麼不求回報的愛,他的心意就需要她對等的償還!
“不是什麼聖人不聖人的,是自己知自己事。”聖宇擡眼望向遠方的蒼穹,目光有些迷離,像是穿過了時間的黑洞,看到那一幕幕往日光景的回放。
“從小到大,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小燦在前面的背影而已。”
“由於身體的緣故,想追上去卻無力去追,只能靜靜地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從小到大,一直被她護在身後,那種無力感,你們是不會了解的。”
“到了後來終於等到了合適的心臟,本來以爲從此可以並肩一起走了。誰知在那段時間,偏偏出了那樣的事。等我一切都好的時候,小燦已經不在了。”
“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卻沒有陪在她身邊和她共度難關,那種自責的無奈,你們是體會不到的。”
“以後,我就把尋找她當成了第一目標,希望在見面時能夠表明心跡,把她擁在懷中珍愛呵護給她足以依靠的肩膀。”
“只是,再見面實現看到了她的眼淚,那份痛,始終是她的心結。”
說着裴聖宇苦笑了一下。
“比起她的快樂,其它的,似乎並不是那麼重要。當初沒能陪在她的身邊,如果現在可以彌補的話,能否像她表白又算得了什麼呢?於是我說了那樣的話,希望能讓她有個寄託。如果不能相戀,至少能在她身邊爲她遮謝風雨便也夠了。”
“看着自己心愛的人露出笑容,就算不是因爲我,我也勉強可以接受。”
下課鈴聲乍然響起,把他淡淡的話語截斷,悠悠地散落風中。
而身旁,那個傾聽的人不知何時已不見。
只餘下天台上倚着圍欄迎風遠睇的寂寥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