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晚上九點,無誤沙龍一週年店慶派對拉開了帷幕。除了無誤沙龍的工作人員,到場的還有部分VIP客戶,幾個平面模特,以及一位歌星,當然,算不上一線,共計六十八人。餐食走的是大口吃肉的路線,和這裡遍地都是水泥,漫天都是管道的裝潢風格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池仁的兩箱德國啤酒供不應求,他差人,又送來了六箱。
江百果站在桌子上,拿着銀色的口琴,連吹帶唱唱了一首羅大佑的《光陰的故事》。她全身的每一處關節都在律動,齊耳的黑髮撲了滿臉,從縫隙中露出閃光的雙眸和笑盈盈的脣角,令坐在角落裡的池仁有一剎那,不知道了今夕是何年。
一首唱畢,江百果跳下桌子,被張什接了個滿懷。
張什一收緊手臂,便令江百果緊緊貼合了他。八年前,江百果就是這副德行,誰也不知道她瘦骨嶙嶙的身軀裡,藏了些什麼。但張什知道,江百果是一匹千里馬,他知道他慧眼識珠,他知道她能有今天。而今天,她的後來者居上,的確令他自嘆不如了。
“Sorry。”江百果笑着說。
接着,張什恍然大悟:剛剛,不是他把江百果接了個滿懷,而是江百果,讓他把她接了個滿懷。畢竟這會兒,池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帶走了江百果。顯然,江百果利用他,讓池仁心生嫉妒。顯然,江百果得逞了,池仁心生了嫉妒,而這兒也就沒有他什麼事兒了。
池仁把江百果帶向了他一直盤踞的角落,途中,江百果咬文嚼字:“第N課,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愛情的兩要素就是性,和嫉妒。今天我們要討論的是後者,但這一課,你似乎是無師自通。”
“你是說Cassie?”池仁指的是一位平面模特。剛剛,他和她相談甚歡。
池仁把單人沙發讓給江百果,自己在她腿旁,落座一方坐墊,低她一等:“Cassie是我們公司形象代言人的候選人之一。你……嫉妒了?”
“池仁,我是你什麼人?”江百果的失態不會一而再,再而三。
池仁心領神會:“百果,你是我的女朋友。”
“那我有沒有嫉妒的立場?”
“有,”池仁輕笑一聲,“你當然有。”
江百果打開一罐啤酒,把雙腿提上了沙發,屈膝而坐。她居高臨下,步步爲營:“親愛的,你在下午三點十分接到了一通電話,之後就整個人都不對勁了,那我身爲你的女朋友,又有沒有權力過問,那一通電話有何奧妙?”
“不對勁?你把我的好心情稱之爲不對勁?”池仁玩味着,微微蹙了眉頭。
好心情?江百果暗暗拍案叫絕,對,就是這個詞,好心情。她見過的池仁,是有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在笑着,卻又有百分之一百的時間都是身處迷霧中的,他是百折不饒的,卻也是跌跌撞撞的。她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好心情。
但眼下,江百果的鼻腔裡充斥着匈牙利、土耳其、印尼等等異國美食的香氣,耳朵裡迴盪着賈斯丁比伯的熱門單曲,不遠處的一羣男男女女在玩兒着“官兵捉賊”的遊戲,而池仁,池仁在和她打太極。
江百果心有不甘,她從池仁的頭上找到了一根白髮:“我在問你電話的事。”
池仁頓了頓:“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池仁和風細雨,卻字字珠璣:“那不關你的事。”
江百果懸崖勒馬,她會心一笑:“你的頭髮該剪了,隨時來找我。”
“好。”
而孟浣溪就是在這個時候到的,不早不晚,就是在池仁和江百果的對話走進了死衚衕的這個時候。
孟浣溪是江百果老東家家的獨生女,也就是張什的前妻。她和張什,以及和江百果最不對路的地方便在於,張什和江百果是動手不動口,而孟浣溪是做主播的,動口不動手。孟浣溪二十八歲,一張巴掌臉不化妝就像什麼都沒有,但也就是因爲像什麼都沒有,才怎麼化,怎麼有。
值得一提的是,孟浣溪有一對梨窩,叫人過目不忘。用張什的話說,當初他毀就毀在孟浣溪的這一對梨窩裡了,她一笑開了花,甜得跟蜂蜜似的,誰能知道她蜇起人來跟蜜蜂似的。
孟浣溪帶了一瓶瑪歌莊園和六打的紙杯蛋糕來,和江百果在無誤沙龍的中心點會和:“我和我爸的一點心意
,還請百果老師笑納。”
也不知道是誰給“老師”一詞定的義,總之,三百六十行,行行裡的前輩都能被稱之爲“老師”。江百果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被稱之爲百果老師。而張什是圈子裡鼎鼎大名的Bernie老師。
張什湊過來,對孟浣溪沒好氣兒:“誰請你來的?”
江百果當張什不存在:“聽說孟叔前一陣子請大家去馬來西亞度假?”
“那你又聽沒聽說,他一回來就裁員了?也就是說,那是他送給大家的遣散禮。”孟浣溪的一對梨窩楚楚動人。
“我給孟叔打過電話,他沒接。”
位於東北角的冉娜,對張什和孟浣溪目不轉睛。三年前,當冉娜對張什小鹿亂撞時,張什和孟浣溪正處在天雷勾地火的分分合合中,他們一相親相愛,就舉國同慶,他們一翻臉,就橫屍遍野。至於登峰造極的一個回合,便是他們你揪着我,我揪着你,領了兩本結婚證,而六個月後,除了結婚證,他們又鴉雀無聲地領了兩本離婚證。
有人說,張什是爲了孟家的家業,也有人說,孟浣溪懷了孩子,但不是張什的孩子。總之,當時孟浣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張什跟沒事兒人似的,兩個人說好了,就此打住。
位於西南角的池仁在繞了半圈之後,找到了冉娜:“她是?”
“孟浣溪小姐,文娛頻道六點檔每日星聞的主播,也是百果的……老朋友。”
“老朋友?”
冉娜看了池仁一眼,這個男人,並不接受她這個渾水摸魚的答案,那她就不得不再字斟句酌:“或者說,是百果的自立門戶,導致了孟小姐父親的沙龍難以爲繼。當然,嚴格來講,張什和我也是同黨,但我們的作用和百果相比……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池仁饒有興致地雙手環胸:“哦?”
冉娜將第三塊紙杯蛋糕塞進了嘴裡。她雖身爲“兩朝元老”,對其中的來龍去脈親眼所見,但有時候,眼見也未必爲真,所以,到底是江百果過河拆橋,還是孟家和孟浣溪潑了江百果髒水,至今,她也不能妄下定論。
但蛋糕她還是要吃的,哪怕是她的“情敵”孟浣溪送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