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林任重回澶州了,悄無聲息的走了,他剃了自己留起來的鬍鬚,豎起了大戶人家少爺才豎起的髮髻,獨自收拾好了包袱,將手頭的生意交代下去,特意登門拜訪了靜安王府,見了歐陽小蘭一面,低聲道謝,謝歐陽姑娘三番五次手下留情。最新章節全文閱讀【首發】歐陽小蘭衣裙襬擺,說我只是想氣林婉兒罷了,她最心疼的銀錢,讓她多輸多心疼,我就高興。林任重低頭一笑,說歐陽姑娘這點和大姐很像。歐陽小蘭一臉嫌棄,微微皺眉:“少拿我和你家大姐比,我丟不起這個人。”
林任重笑笑,說道:“以後林家的事情還請歐陽姑娘費心了。”歐陽小蘭一下子火氣升騰起來:“喲,你們林家的人臉皮都這麼厚,不弄死林婉兒,算是本姑娘大發慈悲,還要我費心?哼。”說到“弄死他”自從林乾毅和妍兒的事情發生之後,她更是恨死了林家的人。
林任重也不答話,低頭作揖,退出了靜安王府,一路向南,那裡是澶州,有一處大院子,院子裡只有自己,一行大雁呈現人字形也開始往南飛,林任重擡頭,自嘲道:“還未到秋天,你們跟我攙和什麼熱鬧。”他租了一輛馬車,然後回澶州。
冬蟲和夏草兩個小丫頭哭了半天,還以爲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惹得五少爺生氣,夏草還好,冬蟲這丫頭更是哭得眼睛如同核桃一般,嚷着吵着要回澶州,她毫不隱藏的顯露情感。
林婉兒抱着兩個丫頭,嚶嚶嗚嗚哭了一會兒,她知道若是這個時候讓兩個丫頭同時嫁給老五,兩個丫頭會羞澀一會兒,然後欣喜若狂的答應,老五也會撓着腦袋,大家一起閤家歡。
可是林婉兒不想這樣,她認爲情感的唯一性纔是其最美的地方,即使在思想上有其他的想法都是不可以的。每個女人都應有權利享受這種獨一無二的唯一性,正是因爲如此,她將林乾毅逼近了死衚衕,讓他遠走他鄉。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她將自己和趙乾的關係保持在一個若即若離的距離,因爲她忘不了宮洺,在另一個空間內也忘不了。
愛情這東西,向來都是讓人即痛又享受的。
林婉兒哭完。挽着冬蟲夏草的小手坐下,好生安慰了幾句,親口承認要帶着兩人去西涼,直到老五做出抉擇。冬蟲夏草不明白林婉兒所說的道理,難道這世上男人三妻四妾還是罪責?這不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不過兩人也覺得“成爲某人的唯一”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林家近來諸事不順,不過也有一點好的事情,那就是有個青年才俊看上了笑笑,而且青年才俊的身份還挺尊貴,和兵部尚書洪新甲是遠房親戚,名字叫洪秀瑜。人長得極爲俊俏,才名在外,紀昀紀大學士十分看好洪秀瑜,說是“次子秀氣,是狀元之才,和林翰林那小子不分伯仲。只是現如今像個小家碧玉,作詞寫詩如同烹煮家常小菜,色樣味有了,但是不夠大氣,雕琢不夠。最新章節全文閱讀欠些火候,平常人家吃着還湊合,大場面還上不去。”
陳笑笑和洪秀瑜的見面極爲有趣,這位青年才俊是在閱微草堂見到的陳笑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他眼睛便直了,曾不想天底下還有如此天生麗質的璧人,仿若從雲端走進的人間仙女。
故事還要從林翰林搬進閱微草堂說起,一開始脾性相同的兩人覺得“知己”終於住在同一屋檐下,心中多有高興。幻想着星空月下共敘佳詞桑麻,可是時間一久兩人便覺得住在了水深火熱之中,一樣的不拘小節,一樣的放浪不羈,以及一樣的懶。
閱微草堂伺候人的小丫鬟本來就少,再加上紀昀紀大學士無節制的“憐香惜玉”——這世間女子是用來疼愛和觀賞的,洗衣做飯這種粗活還是少做的好,於是整個學士府的丫鬟比大學士都牛氣,經常出現不給紀昀大學士做飯的場景。
沒過多長時間,整個閱微草堂被林翰林和紀昀折騰的面目全非,混亂不已,兩人的衣服穿髒了,換下來,等身上的衣衫更髒了,便換成上一件,書籍被丟放的各處都是,雜亂無章。
林家小院衆人知道林翰林搬去閱微草堂之後,都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幸好老四沒有像老三那樣,腳底下抹油竟然去了窮鄉僻壤的湘北,就是想找回來也麻煩。
林婉兒心裡的一顆石頭也落下,不過依舊嘴硬:“誰要是去看老四,我跟誰急,就當我林家從來都沒有林翰林這個人。”
聽罷此話,青竹娘和陳笑笑相視一笑,這是婉兒變相在說,你們出個人,去閱微草堂看看,看看老四怎麼樣了,省的我心急。
於是,陳笑笑便牽着大寶的手去了閱微草堂,閱微草堂是一處比林家小院略大的四合院,院子裡栽種着梅蘭竹菊四公子,又有大片不知名的小草圍繞期間,是爲草堂兩字的由來,紀昀大學士還寫過一首長詩《草堂爲秋風所破歌》,“閱微”兩字是紀大學士所推崇讀書最高境界:“閱盡天下文章,於微小處知。”
陳笑笑去的時候,洪秀瑜正好也在,捧着一卷書向紀大學士討教知識,奈何紀大學士臉皮厚,臉上帶着莫名笑意,指着院子裡一堆衣服:“討教學問隨後,去,把他們洗了。”
洪秀瑜張了張嘴巴,最後哀嘆一聲,繫上圍裙,尋到皂莢,頂着那張俊俏的臉,蹲在院子裡洗衣服,一擡頭,便見到了恍若仙子的陳笑笑站在身前,淺綠色的百花裙隨風搖盪,帶來一股春天裡百花齊放的香味。
陳笑笑望着這位有着“玉公子”之稱的美男子,開口問道:“公子,請問林翰林在嗎?”
柔軟的聲音中流入洪秀瑜耳朵中,像是一曲空靈軟軟的歌曲,平日裡談笑風生、左右逢源的洪秀瑜顯得有些舉足無措,慌慌張張的站起身來,還一不小心將腳底下的臉盆踢翻了,水流淌了一地,支支吾吾的說道:“啊,啊。那個,您找師兄啊,師兄他在。”
師出紀昀紀大學士門下,平日裡林翰林和洪秀瑜都是以師兄弟相互稱呼。只不過紀昀和林翰林兩人私下“狼狽爲奸”,喜歡捉弄欺負性格隨和的洪秀瑜。
“來了,來了。”林翰林捧着一卷書,提着長衫,急急忙忙的走了出來。看到陳笑笑,臉上不自覺露出了微笑:“笑笑姐,你怎麼來了?”
陳笑笑上下打量了林翰林幾眼,看到他比以往更加不修邊幅,忍不住嘆口氣、搖搖頭:“你啊,和婉兒姐制氣,一聲不吭的跑了出來,好不容易知道你住在這,我還不能來看看?”
“能,能。怎麼不能?”林翰林笑着說道,伸手摸了摸大寶的腦袋,大寶捂住了鼻子,嘴裡含含糊糊說了一句話:“四哥,身上,臭。”
林翰林一陣臉紅耳臊的赧然,好生尷尬,在閱微草堂,洗澡都成了一件極爲奢侈的事情。
將陳笑笑和大寶引入大廳,陳笑笑給紀昀款款道了一個萬福。爲老不尊的紀昀大學士,又開始叨唸着他每次見到漂亮女子都會說的那句萬年不變的話:“哎,老夫早生了幾十年啊。”然後衝着門口喊了幾句:“春花、秋月、何時!”也沒見那幾個丫鬟吭聲。以前小丫鬟本不叫這幾個名字,後來林婉兒的“八首詩詞”入京上小文榜。其中《虞美人》開篇第一句“春花秋月何時了”便是幾個小丫鬟名字的由來。
紀昀搖頭,覺得好生沒有面子,衝着的庭院喊了一聲:“有喘氣沒,快點上茶!”
早就豎着耳朵聽大廳內風吹草動的洪秀瑜一蹦三尺高,大喊:“來啦,來啦。”撤下圍裙便衝進了廚房。掀開櫥櫃找了半天,一點像樣的能夠上臺面的茶葉也沒有找到,只找到一些陳年的老茶,有些返潮,找出茶具,又是一陣唉聲嘆氣,這哪裡是茶具,分明就是罐子。
不過,洪秀瑜不氣餒,端着茶具和茶葉,風度翩翩走進了大廳,用深厚的家世底蘊和多年自我修養,用廉價的潮差和罐子,向在座的諸位,特別是在陳笑笑面前,展示了何爲博大精深的“茶道“,經過繁瑣複雜的前續工序,用陳茶泡出的茶水倒入罐子中,他輕輕將茶杯推至陳笑笑面前,朗聲說道:“陳姑娘,請品茶。”
陳笑笑以前在畫舫街,見識過三教九流,對於煮茶之道也是頗有心得,經常去陳笑笑畫舫船的畫舫街管事人鄭拓本就是煮茶高手,一個茶壺在他那雙纖細蒼白的雙手內能夠變幻出各種不同花樣兒,看到洪秀瑜的煮茶手法,心中微微驚訝,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不禁啞然失笑:“洪公子手法熟練,是其中高手,只是這茶……”
洪秀瑜也品了品,一張俏臉頓時變得鐵青,親孃咧,實在是太難喝了。
紀昀早就看出其中端倪,含笑不語,林翰林只顧着和大寶打鬧,慢了半拍,但是也抓住了其中滋味。
說笑了一會兒,林翰林也在不斷遮掩的向陳笑笑詢問:“大姐近來如何?”陳笑笑也都笑着說了一些,心中納悶這對姐弟,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可真是親姐弟啊。
看了看閱微草堂的窘迫混亂場景,陳笑笑也沒有將自己當作外人,在頭上裹了一塊毛巾,挽起衣袖,露出潔白如玉的胳膊,親自打掃起來。
洪秀瑜在一旁遞毛巾,眼睛都沒有離開陳笑笑一眼,青年的情竇如同沐浴了太陽雨一般,一瞬間綻放開來。
站在煥然一新的閱微草堂內,紀昀再次感慨:“早生了幾十年,若是和笑笑姑娘年齡相仿,那該多好啊。”林翰林橫插一嘴:“大學士,這話您也對我家大姐說過,您以前的玉樹凌風,小子我沒見過,但是現在您啊,只剩下一張嘴了。”紀昀臉面掛不住:“你小子越來越不知道尊師重道的含義了。”
那天陳笑笑還給衆人做了一頓飯,幾人圍坐一桌,紀昀和林翰林好吃的都快哭了,而洪秀瑜吃了不下五碗米飯,爲什麼?因爲笑笑姑娘給盛飯。
陳笑笑回到林家小院,將閱微草堂的事情告訴了林婉兒,林婉兒哼哼唧唧了半天:“我說什麼來着,若是沒有我這個大姐,老四都不能生活自理,打掃房間都打掃不好,衣服沒人洗,東西隨處亂丟,還不如生活在豬圈裡。”
剛說完話,青竹娘從林婉兒的房間內衝出來,苦口婆心的說道:“婉兒,給你說過多少次了,毛巾不要亂放,東西不要亂丟,你就是不聽,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能明白呢?”
以後的日子裡,洪秀瑜像是着了魔一般,總是向林家小院跑,除了一開始幾次,有些緊張之外,這位洪公子展現了極好的修養,很快能夠融入林家,雖然不懂武功,但是在書法上頗有造詣的洪秀瑜和李慕白聊起書法來也是頭頭是道。
林婉兒喜上眉梢,一掃老三、老四和老五離去的陰霾,她不是瞎子,也知道這洪公子的心思,心中早就思量是不是給笑笑尋一處人家,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恰巧不巧的這洪秀瑜撞在“槍口上”。
於是林婉兒和青竹娘一下子將自己套上了丈母孃的身份,開始以看女婿的眼光看待洪秀瑜,青竹娘眼神比較含蓄,在不經意間舉手投足之間對洪秀瑜進行評價,可是林婉兒的審視眼光就明目張膽赤裸裸了很多,上下橫豎打量,恨不得放在案板上,翻看着打量,有幾次都讓洪秀瑜生出了“大魏才女林婉兒在將自己當豬肉挑揀”的錯覺。
林婉兒和青竹娘看着洪秀瑜熟練煮茶,眼睛都看直了,特別是林婉兒,更是嘖嘖稱奇:“真厲害,這手法熟練細膩的,繡花都行了。你們看洪公子這雙手,真是真真的靈活,以後居家過日子也是做家務的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