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嘖嘖稱奇:”你們看洪公子這雙手,真是真真的靈活,以後居家過日子也是做家務的一把好手。我家笑笑細皮嫩肉,自是做不來這些事情,以後還要洪公子多做一些。”
此話說的簡單,但是林婉兒自認爲暗藏殺機,眼睛不住盯着洪秀瑜的表情,若是這小子臉上流露出一絲對做家務的厭煩之感,林婉兒就要掂量掂量將笑笑嫁出去的可能性,洪秀瑜臉色不變的,微微點頭:“林大家所言極是。”說話間茶也沏好了。
林婉兒掀開茶杯蓋,輕輕吹了吹茶水,茶葉打着旋兒,很是愜意。啄了一小口茶水,林婉兒讚歎一聲“好”,也不知道是說茶好,還是人好,然後很滿意的向着青竹娘拋了一個眼神。
青竹娘疑惑,並不懂得林婉兒話語中的深層次含義,也品味不到林婉兒那個滿意眼神的緣由。世間並不是每個人都像趙乾那般一個眼神就能知道林婉兒在說什麼的。
在林婉兒的概念中,婚姻是一場“攘外”和“安內”相互博弈的戰爭,在外人面前那是自然不用說,夫妻之間必須衆志成城,一致對外,必須本着“幫親不幫理”的原則,爲對方謀取利益。
但是關起門來,夫妻之間是一場寸土必爭的“安內”戰爭,誰刷鍋、洗碗、打掃、拖地、做飯、端夜壺、曬被子、洗水果……等等都是必須明確好的大事情,生孩子這種事情老天交給了女性,若是能夠選擇,林婉兒也必須將它推到對方那裡。若是分工不明確,造成混亂,以後的日子過起來,可是要越過越沒滋味的。
所以林婉兒用言語試探洪秀瑜,若是洪公子說:“這些事情可由小丫鬟來做。”林婉兒必然又要不高興了。夫妻之間最快樂和幸福的事情是什麼?莫過於你坐在一旁,看着對方勤勤勞勞的刷鍋、洗碗、打掃、拖地、做飯、端夜壺、曬被子、洗水果……若是這些事情都由丫鬟做了,婚姻的基礎何在?幸福何在?快樂何在?
洪秀瑜的表現讓林婉兒很滿意。無可挑剔的好女婿,要給高分,要給個a+,同時頒發“三好女婿”的榮譽證書。
每次洪秀瑜離去。林婉兒都推着陳笑笑送一送,陳笑笑不願意,林婉兒便又掐又擰,胡攪蠻纏,陳笑笑無法。只能出門送一送,而出門前總會下意識牽起大寶的手,林婉兒瞪了大寶一眼,大寶便哇哇大哭,不得已,本想促使兩人獨處的林婉兒只能看着大寶當個電燈泡,由“二人漫步夕陽下”變成“鏗鏘三人行”。
林婉兒望着洪秀瑜離去的背景,嘖嘖說道:“這小夥子長得不錯,人也俊俏,而且杉杉有禮。爲人勤快,煮茶功夫了得,而且才學極佳,聽說還入了上京城“德雲詩社”,嘖嘖,“德雲詩社”,聽着都這麼大氣,裡面肯定都是名家大豪,嘖嘖,真好啊。可是連我這個大魏才女都進不去的。”
青竹娘在一旁提醒道:“婉兒,如今你又說起德雲詩社的好了,當初詩社社員集體來小院,請你去當榮譽會長。你可是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說是打死都不去的。”
林婉兒歪着腦袋想了想,有這種事情嗎?我怎麼不記得,仔細想了想好像確實有這麼一件事情,有一羣人圍堵在小院門前,作揖彎腰。要自己去出任德雲詩社的會長,自己明裡暗裡提醒那位領頭的白髮蒼蒼老者:“有沒有銀錢可拿?”不知道那老頭是真不懂還是在裝模作樣,一個勁頭兒避重就輕的說:“詩社集結上京城大家名人,唯獨缺少一位像林大家這種一呼百應的執牛耳者,望林大家出山,就任會長之位。”林婉兒那是一個煩悶啊,若不是看在這羣人年齡太大的份上,掃帚早就已經招呼上了,讓他們吃個閉門羹已經很給面子。
“想起來了?”青竹娘看着正在沉思的林婉兒,打趣道:“當初還說什麼德雲詩社,我看分明就是說相聲的,而我只會單口相聲,從不與人合作,你們還是找趙乾那廝去吧,他是一個好的捧哏。你這話說的那羣讀書人,臉色可都是綠了的。”
在大魏國,說書唱戲和相聲都被稱爲伶,可是身份低下的象徵,林婉兒的話從穿越人的角度來看,並沒有什麼貶低之意,可是那羣讀書人卻覺得備受侮辱,心中有氣:“林大家,您才學高絕,但是不可……”恃才傲物四個字還沒有說出來,林婉兒砰地一聲已經將門給關上了。
林婉兒和青竹娘正回憶着這件小事,陳笑笑已經牽着大寶的手回來了。
林婉兒臉上有些不悅和埋怨:“笑笑。,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怎麼不多送一送?”感情這東西一見鍾情不靠譜,但是日久生情可是顛沛不破的真理,兩人交流時間久了,感情慢慢就出來了, 至於再以後暴露缺點,着急嫁“閨女”的林婉兒纔不管。
陳笑笑給大寶擦了擦有些汗水的眉頭,開口說道:“他有腿有腳,哪裡需要我送。”
林婉兒不住的搖頭:“你啊,你啊,怎麼就不知道人家的一片苦心呢。”
陳笑笑率先走進小院:“婉兒姐,我知道他的心意,也知道婉兒姐的心意,可是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
“什麼勉強不來?”林婉兒有些急了,完全已經套入了母親的角色,對於陳笑笑這個不肖女的言語十分惱火:“笑笑,你的年齡也不小了,怎麼不知道爲自己打算呢?”然後扭頭望向青竹娘,問道:“青竹姐,你也說一句話,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對於洪秀瑜,青竹娘也是十分滿意的,這洪公子言語得當,舉止優雅,身上透露出一股陽光開朗,而且思維開放,和二喜比起來只差那麼一點點:“笑笑,婉兒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假,這洪公子確實不錯,你就不……”
“我有喜歡的人了。”陳笑笑眼睛也沒擡。淡淡的說道,說着還給大寶倒了一杯水,怕太燙,吹了吹。遞給大寶。
“什麼???!!!”
林婉兒和青竹娘異口同聲的喊道,然後同時站起身來,眼裡都是驚訝的神色。
“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是誰?”又是異口同聲。
陳笑笑臉上帶笑的看着兩人,似乎很滿意對方的驚訝神色:“不用這麼驚訝。難道我就不能有喜歡的人?現在還不方便說,等時機成熟,我會告訴你們的。”
林婉兒卻不依不饒:“時機成熟?永遠沒有實際成熟的時候,笑笑,你快告訴我,這公子是哪家的?家世如何?人長得怎麼樣?才學如何?品行如何?難道比洪公子還好?快快,你快告訴我。”
陳笑笑取了一塊西瓜遞到大寶面前,伸手打了一下大寶要去端茶水的手:“大寶,茶水不能喝,不然晚上睡不着覺。”大寶訕訕的抽回手。捧起了西瓜。
“婉兒姐,你們不要問了,到了時候,我會告訴你們的,而且這個人你們也認識。”陳笑笑說道。
“我們認識?”林婉兒更是驚奇,這個我們認識的人可真是深藏不漏,竟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截胡”,而且做得悄無聲息,此人不是天縱奇才,就是不出世的情場高手。躲過了青竹姐的照妖鏡,逃過了我林婉兒的火眼金睛。
不同的畫面開始在林婉兒腦海裡一層一層的過濾,可是在她那內存2kB的腦袋裡,將滿足條件的公子人家。統統過濾一遍,沒有一個公子哥合適,從新來一遍,還是一個人合適的人選也沒有。
陳笑笑準備牽着大寶回房,但是卻被林婉兒伸手攔住:“笑笑,你今天必須告訴我這個人是誰?不然我不會讓你過去的。”林婉兒做出了橫刀立馬的架勢。今天這個事情必須有個交代。
陳笑笑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又坐回到座位上:“告訴婉兒姐也行,不過首先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林婉兒頻頻點頭:“可以,可以,只要告訴我是誰就行,連條件都不用說,我肯定答應你。笑笑,你就告訴我吧。”
“好,我就告訴你。”陳笑笑笑着說道,眨巴眨巴眼睛,收斂起臉上的笑容,鄭重而又其事的指了指身旁的大寶,開口說道:“是大寶。”
“大寶?”林婉兒先是疑問,然後忍不住開懷大笑,笑着笑着眼淚都出來了。腰也覺得酸了,搖着頭坐下:“笑笑,你太逗了,竟然用大寶來搪塞我,不滿意洪公子,你就說嘛,也不用拿大寶當擋箭牌吧,哈哈,笑死我了。”
平靜的看着林婉兒笑完,陳笑笑又用鄭重其事的語氣說道:“婉兒姐,我喜歡的人是大寶。”
林婉兒還想笑,可是看到陳笑笑嚴肅的表情,她笑不出來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知道笑笑沒有在說謊,她說的是真的。
青竹娘開始也十分驚訝,隨即變得默然,她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一件事情,這是一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整日整日的相見和接觸,誰都不知道最後會出現什麼局面。什麼都可以丈量,什麼都可以計算,唯獨這感情是最玄妙的東西,縹緲的時候是天上的雲,海中的魚,睡着的夢,清晨的霧,真實的時候便是雲中雨滴,海魚的鱗,夢中的興奮,霧中的水滴。
陳笑笑握住了大寶的手,放在了桌子上,放在了林婉兒和青竹娘面前,像是一種宣講,一種告白,一種明目張膽的展示。大寶好像知道了發生的事情,他一句話不說,任由陳笑笑握着手,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與以往癡傻笑容不同,他像是一個正常人,一個正常的男人,握住心愛人的手,面帶微笑。
我和你在一起,那便是永遠,便是永遠的永遠。
林婉兒苦笑一聲,眼神在陳笑笑和大寶的臉上掠過,最害怕的事情竟然真的發生了,在澶州的時候,自己家徒四壁,笑笑身不由己,大寶的存在是一個緩衝,是一種在堅信生活中的明媚陽光,他那最爲純粹的童真和童趣,是另一種安慰和喜悅的源泉。林婉兒曾經看到過畫舫船中大寶抱着笑笑哭泣的樣子,可是她以爲那是苦難生活中,笑笑發泄和尋找慰藉的一座橋樑,永遠也成不了她的彼岸,她的依靠和她的寄託。
可是結果出現了,大寶成了笑笑的彼岸,林婉兒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她穿越前怨恨過,可是穿越之後,她沒有再怨恨,但是在大寶身上,她覺得上天不公,爲何將大寶生成了一個傻子,然後剝奪了他以一個成年正常人的身份看待世界的權利。
是的,陳年人會狡詐,會陰暗,可是他們也有權利去需求一份正常的男女情愛,正常的家庭和生活,大寶卻沒有這種權利,他的眼中樹下的螞蟻是好玩的,天上的落葉是好玩的,冰糖葫蘆和紙飛機是好玩的……
他永遠也品嚐不到包含着的愛情,愛情帶來的酸甜苦辣和悲歡離合他得不到,這可真是一種最難以讓人忍受的責罰,是賊老天給大寶最重的懲罰。
苦難可以克服,悲哀可以消弭,痛苦可以減輕,但是癡傻卻是要揹負一輩子的,最最讓人覺得恐怖的事情是癡傻的本人卻還不自知自己和他人的不同,所以林婉兒會責備寶玉和玉寶,會責備兄弟幾人,但是從來都不責備大寶,反而替大寶怨恨,題大寶不公。
她希望能有個人照顧大寶,以愛情的眼光疼愛大寶,如今笑笑來了,走近了大寶,林婉兒又替陳笑笑不公,她知道選擇了大寶就是選擇了一份只付出永遠得不到回報的感情。
林婉兒的眼中情感是需要回報的,對等是一個必要的條件,回報的東西不一定是金錢或者奢侈物品,很可能只是一個簡單的擁抱,一個親吻,一句感謝。
但是陳笑笑這個傻丫頭永遠也得不到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