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眼巴巴看着自己伸出的剪刀,對上對面徐雲楓的石頭,眼中都是懊惱,在最後那一瞬間她改了主意,將包袱變成了剪刀,自己在猜拳界無可撼動的不敗戰績從此沾染上了一絲污穢,在將小林光一納入手下敗將的同時,自己也成了徐雲楓的手下敗將,這可真是讓人不爽!
剛剛林婉兒先和小林光一猜拳,背駝眼花的棋聖老先生沒了石佛的不動如山,心中沒由來一陣慌張,他腦子有些直,既然答應了猜拳,那就用猜拳來決定鄭拓的去留,一涉及到鄭拓,他淡定不下來,更何況猜拳不是下棋,自己太不擅長了。
再加上林婉兒蹦蹦跳跳的大聲叫囂和不斷挑釁,小林光一更是拿捏不住,出拳的時候,心一哆嗦,出手一抖,竟然出了三根手指頭,非剪刀,非石頭,非包袱,三不像,更是增添了心中緊張。
阪田銀時看到此種場景,有種想拿着木劍捅死自己的衝動。
重新出拳,不出意外的林婉兒勝了,攜帶着勝利之姿,她一扭頭,望向下一個對手徐雲楓。
徐雲楓冷笑着將拳頭放在眼前,淡淡的說道:“出拳吧。”
即使他輸了,他也不會讓鄭拓離開西涼一步,即使兩人相看無語,那也不行,任何人都不能將這個女子拉離他的身邊。
林婉兒氣勢正盛,在上京城他贏了一衆人,今天又贏了看着不怎樣像高手的高手小林光一,更是自認天下無敵:“徐雲楓,本姑娘今天就教你怎麼猜拳!”
但是,願望很美好,結果很殘酷,林婉兒輸了,自己的剪刀對上了徐雲楓的石頭,輸得徹徹底底,她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看着兩根手指頭怔怔出神,一世英名,毀於一旦,自此猜拳江湖只留下自己的傳聞。再也沒有不敗一說了。
“林婉兒,你輸了,鄭拓那裡都不能去,只能待在西涼王府!”徐雲楓淡淡的但是格外強硬的說道,話鋒一轉:“但是我可以網開一面。讓劍閣衆人安全離去,西涼和劍閣恩怨到此了結。”
林婉兒還在怔怔出神,聽到徐雲楓的話,她纔回過神來,展現了一股黑幫大姐大的豪爽霸氣,掐腰瞪眼:“什麼叫網開一面?我林婉兒罩着的人,天底下就沒有人敢動。趙劍塵你們四人現在就可以離開了,我看他們誰有膽子將你們怎麼樣?”
趙劍塵面帶微笑,緩緩走到林婉兒面前:“婉兒姑娘,劍閣必定不會忘記您的的大恩大德。我在山上未下山之前,曾經以爲山下都是污濁之氣、蠅營狗苟之人,見到另一位姑娘和婉兒姑娘,才知道世間有真人,劍塵再次謝過婉兒姑娘。”
他彎腰作揖,左右供奉隨後,地瓜跟着。
“要走就走,怎麼這麼多廢話,婆婆媽媽,一點都不男人。”林婉兒不耐煩的說道。
趙劍塵當着這麼多一線高手被林婉兒苛責“不男人”。他心裡忍不住想抽自己一耳光,就你話多,就你嘴賤。不再廢話,他身形輕掠。如同長虹掛日,在黑漆漆的夜晚劃出一條紅色光輝,向着西蜀劍閣的方向飛去,左右供奉一白一黑剎那沒了蹤影。
地瓜心中多有不捨,林婉兒也是眼淚汪汪,囑咐地瓜“餓了吃飯。喝水多次少量,穿衣及時,寧肯熱着,也絕不冷到”,地瓜點點頭,捲起煙塵滾滾,他已經想好了,回到蜀山劍閣先刷一刷鞋子,洗一洗衣服,每天都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和大師兄多讀點書,讀寫詩詞歌賦,再次見到她的時候,一定要和如今的自己不同。
長大,很簡單,一個念頭,一個人,而已。
西涼王府,林婉兒望着劍閣四人離去,扭頭望向鄭拓,開口說道:“拓姐姐,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
這句話有頭無尾,她只說了想辦法,但是想辦法幹什麼,她沒有說,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和背影,扶起自行車離去了。
趙乾從後面跟上,兩人騎車行走在王府長長的路上,他有些疑惑的問道:“婉兒,你想什麼辦法?想辦法幹什麼?”
林婉兒小心翼翼騎着自行車,哈哈大笑兩聲說道:“我在嚇唬徐雲楓呢,你沒有看到剛剛猜拳的時候,拓姐姐那個緊張殷切的表情嗎?分明不想離開西涼,巴不得徐雲楓贏,自己能有個臺階下。哎,這倆人真是相互折磨,這次就看看那兩個老頭能不能化腐朽爲神奇,讓兩個相愛的人能夠走到一起。我之所以剛剛那樣說,無非就是讓徐雲楓緊張緊張,若是我猜的不錯,明天拓姐姐房間周圍的守衛肯定成倍增加。”
和林婉兒並肩騎車的趙乾笑着點點頭,婉兒就是這種意料性百分之百的人,誰都猜不透她在想什麼。他又忍不住惋惜的長長嘆了一口氣,臉上表情頗爲遺憾。
“趙乾,你那是什麼表情?”林婉兒問道。
趙乾笑着說道:“只是覺得可惜,今天齊聚了李慕白、劍閣四人、西涼三虎、東瀛兩人,天底下稍有的局面,可惜最後沒有捉對廝殺,狗咬狗,拼個你死我活,實在太遺憾了。”
林婉兒翻了翻白眼,雖然她愛湊熱鬧,但是這種熱鬧寧願不湊。
一言成真,此後不長時間,天下高手齊聚上京城,上演了那一場前無古人的驚天一戰。
果真如林婉兒所預料的那般,第二天鄭拓房間的守衛果真成倍增加,而徐雲楓站在房間外無聲注視的時間和頻率都大大增加,若是說心裡沒一丁點慌張,那肯定是騙人的,關心則亂,林婉兒的話像是一個沒頭沒尾的針一般時常冒出來刺徐雲楓。
徐雲楓命人監視林婉兒,他有些拿捏不住林婉兒在尋思着什麼,說不定爲了救鄭拓就想出了一個不計後果的大陰謀,林婉兒這種人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都不奇怪。
可是探子回來稟告林婉兒一切正常,每天倒揹着雙手在西涼王府左瞧瞧,右看看,擡頭看看日頭,要吃中午飯了,吃完飯,這裡折騰一下。那裡搗一下亂兒,再看看日頭,哇,真開心。要吃晚飯了。期間還發生了一件趣事,趙乾將自行車改成了三個輪子的三輪車,還製造了兩個彈弓,和林婉兒一同進了一趟雪山打鳥兒。
林婉兒越是無所事事,徐雲楓心裡越是安靜不下來。總認爲林婉兒在故佈疑陣,私下醞釀着一個極大極大的陰謀,每天看不到鄭拓的身影,他是吃不好,睡不好,站着心煩,坐着更是心煩。
挑個時間去了一趟高翠蘭那裡慰問一下,虎妞第一句話就是:“殿下,你瘦了。”
來自東瀛的劍道魁首和棋壇聖手情理之中住在了西涼王府,而且離着鄭拓的住處極近。然後發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第一天早上,每天日上三更方纔頂着亂糟糟頭髮的阪田銀時天沒亮就醒了,撓着頭髮,不斷嘀咕:“這中原的牀太軟,被子太柔,睡不着。”
而雞未鳴便起牀的小林光一破天荒沒有起牀,直到了雞鳴百變、日上三更,他才樂呵呵起牀穿衣,也頭一遭沒有打譜練棋。來到鄭拓的房間內,在鄭拓的服侍下,安安靜靜吃了一頓飯,然後拿出一個手鐲遞給鄭拓。
看到手鐲。阪田銀時大叫一聲,像是見鬼一般:“小林師弟,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不然哪裡來的錢買鐲子?”
“師兄又胡說了。”小林光一見到鄭拓之後,恍然一悟,天底下原來下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每天和傻丫頭一同吃一頓飯,“這是我在來中原的路上討來的。”
鄭拓眼圈微紅帶上鐲子,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
小林光一不懂,開口說道:“莫哭,小林叔叔給你鐲子是讓你笑的,不是哭的,若是知曉如此,鐲子就不拿出來了。”
鄭拓眼淚落下的更快,小林叔叔就是這樣的人,不經意之間就讓你感動的稀里嘩啦,他還不自覺。
鄭拓依舊不出門,在堅守着最後一道防線,那是她和徐雲楓“戰鬥”的最後底線。她將林婉兒的《西廂記》和《石頭記》給兩位叔叔看,卻沒告訴兩人書的作者是林婉兒。
稍稍看了幾章,阪田銀時拿着木劍挑起兩本書,滿臉不屑的說道:“什麼勞什子!”感情讀了半天《石頭記》,就記住這麼一句話了。
棋聖小林光一識漢字不多,但是捧着《石頭記》愛不釋手,如同孩童拿到好吃的糖果一般,不斷讚歎,不斷點頭,每逢不認識的字或者難解的語句便去詢問鄭拓,鄭拓便耐心解答。
當年在琉球島上和島民互罵都沒讓小林光一的漢語水平提高一點點,但是一本《石頭記》在手,卻是讓小林光一心悅誠服的積極學習漢語,即使眼睛不好,他也努力睜大眼睛,側着身子,趴在書本之上努力去看。
每看完一章他便讚歎一聲:“雖然只有寥寥幾十章,但是其中滋味已經入了骨髓。以前在東瀛故步自封,鼠目寸光,以爲看過了《源氏物語》,便是閱盡了天下情之一字,可是今天讀了這《石頭記》,方纔時間文字八千萬,唯有情字最難懂。”
鄭拓知道小林光一的性情,開口問道:“這《石頭記》才幾十章節而已,比之那《源氏物語》還要強嗎?”
小林光一一臉笑容,說道:“雖然只有幾十章,但是已經有隱隱壓過《源氏》的苗頭,我非中原人,不懂這中原規矩,看不懂其中門閥關係,只能看書中的情,平心而論,《石頭記》比《源氏》的情真切健康,相對也更理想一些。”
鄭拓給小林光一倒上一杯茶水:“小林叔叔,這《西廂記》又如何?”
“也是上上佳,可是比起這《石頭記》可是要差上一截,而這一截之間可以放下一部《源氏》。”小林光一雙手捧着茶杯,笑着說道,“丫頭,這《石頭記》成書於中原,想來作者也是經歷過人生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世外高人,不然哪有這等感悟?依我看來,《石頭記》可能如同開篇絳珠草和通靈玉一般,都非人間之物,說不定就是天上掉下來羞煞世人的神物,假借以作者之手寫出來的。”
鄭拓笑了笑,自從阪田銀時和小林光一到來之後,她的笑臉明顯多了:“小林叔叔,這《石頭記》成書不久,而且着作者您也是見過的。”
“見過?”小林光一睜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可是,我一路行來,並未見到有如此心思玲瓏、慧根無雙的長者啊?”
在他的印象中,《石頭記》的作者應該是一位白髮蒼蒼、飽經風霜的老者,嚐盡了人間悲歡離合,看透了世間冷暖,大徹大悟,萬事不悲不喜,像是秀策師傅那般。
鄭拓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小林叔叔,這人您不但見過,而且還交手過,正是林婉兒林姑娘,而且這《石頭記》和《西廂記》都出自她的手。”
“什麼?!”小林光一顫顫巍巍拿起兩本書,眼神在兩本書之間來回穿梭,不知道喃喃自語些什麼,過了好久,平復一下心情,從新翻開《石頭記》再次細細讀起來,比第一都認真,而且和時常和鄭拓討論一下其中細節。
阪田銀時對於書籍沒興趣,插不上嘴,打個哈欠:“你們先聊,我先走了。”
他沒有真走,只是想借此轉移話題。
但是小林光一和鄭拓顯然沒有將阪田銀時放在心上,依舊在討論《石頭記》,而這在東瀛的時候,已然是一種常態。
(《源氏物語》,一本日本書籍,寫得極好,被譽爲“日本紅樓夢”,厲害吧。中國研究《源氏物語》,大多數學者都是以《紅樓夢》進行對比研究的,有興趣的讀者可以看一看。蘭英那時候很迷戀川端康成,不行不行的,然後影響下看了《源氏物語》,我有一張川端康成的照片,蘭英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耐看的男子,心神嚮往,僅次於老公那個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