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癡少年一手猛然拍在巨劍之上,猩紅色劍氣頓時四散,緩緩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眼神深處一抹銀黑之色一閃即逝,眼睛越發明亮:“那就死在這裡吧。”
一句話之後,插在大將軍周身的兩短兩長的寶劍一聲聲清脆鳴叫,感應到少年決心,頓時劍氣縈繞,如同游龍流水,瞬間暴漲三尺,而他手中的巨劍更是劍意更是強盛,層巒疊嶂,在方萃天地之間恣意縱橫,沉聲冷喝,雙手握劍,橫劍揮舞而出,一抹流華橫掃而出,如同新月冒出雲層,一股薄薄的淡然月色傾灑而出。
這一抹月色光華和長短不一的寶劍遙相呼應,如同一把鑰匙插入鎖孔之中,完全溫和,本就強盛的劍氣逆流而上,節節攀升,直到雲際之上。
一座由劍氣組成的大陣牢籠在惶惶天地之間鑄造而成,將大將軍圍困其中,牢籠之中的劍氣縱橫捭闔,相互疊加,切割萬物,暴亂的劍氣無規律的切割,遠遠望去那一處的空間被劍氣割裂,光線照射進去,被反射、折射不斷改變着方向,身處其中的大將軍身形似乎被切割成千百萬塊。
李慕白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讚歎道:“好一招天地牢籠,劍氣之強盛遠超劍閣四大護法,隱隱蓋過左右供奉,堪比趙劍塵,已經穩穩到了九天仙人境界。”
一劍過後,劍癡少年猛然跺腳,劍隨人動,人在前,劍在後,毫無徵兆的一頭扎進那座牢籠大陣之中,那座大陣不禁囚禁對手,也是他自己的牢籠,他要在方寸之間分出勝敗生死。
衆人已經看不到大將軍和劍癡少年的身影,李慕白、洪公公和揹負一劍的零零七同時閉上了眼睛,遠處一戰已經不能用眼睛觀看。而是要用心去感受。
在那方寸天地的牢籠之中,大將軍不動如山,周身劍氣切割,卻近不了他的身體。劍癡少年雙手相互交疊,整個人變成了一把劍,如同一道劃過天際的流星,義無反顧刺向大將軍。
大將軍面無表情,靜靜等着少年的至強一劍。兩者終於毫無聲響的相遇,少年的雙手刺到看不見的屏障之上,兩者相互碰撞,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少年的劍氣越來越強盛,大陣無數道劍瘋狂
“咔嚓”一聲,大將軍周身似乎有什麼被敲擊碎了,少年的雙手向前走了三寸離着大將軍越來越近,不過也已經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少年臉上卻露出一抹詭異的血色笑容,那柄隨後而至的巨劍扎入他的身子。慢慢推進,不斷吸食着他的氣海真氣,然後貫胸而出,血染巨劍,煞氣濃重如泥澤,漫天囚籠劍氣如同百川入海,紛紛涌入巨劍之中,剛剛被切割成無數碎片的空間頓時清晰明確。
這纔是他的殺招,這纔是他的玉石俱焚。
天地囚籠和化身爲劍都是障眼法,透體而出的血色巨劍纔是他的後手。
那柄巨劍吸食了他的精氣神。又納入漫天劍氣,攜帶無上血煞,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控制,像是馳騁在天地之間的一匹野馬怪獸。
少年的雙腳猛然踹出。踹在了劍柄之上,血色巨劍得到助力,速度更快三分,他咧嘴一笑:“都結束了。”
這一抹笑容在臉上還沒有盪漾開來,他整個人猛然一僵硬,不遠處的大將軍伸出一張手。緩緩前伸,這一掌分明在他的眼前,可是他卻感覺有一張大手從天而降,遮天蔽日,轟然砸向自己,這一掌實在太過震撼,遮擋了任何光線,寒冷如影隨影,瞬間將他包裹起來。
少年一瞬間茫然,便看到大將軍那一掌迎面對上血色巨劍,血色巨劍劍尖瞬間分崩離析,在悲號之中血色巨劍想要自行後退,卻被大將軍猛然抓住,悲號更悲,整個劍身瞬間炸碎,變成一點點的光點,紛紛落地。
大將軍的一掌似有魔力,少年的身子突然被吸了過去。
下一刻,安坐馬上的大將軍一手扼住劍癡少年的脖頸,輕輕提在空中,面無表情的開口說道:“美好的年華,本應該生活在一個美好的世界中。”
這一句話像是一根刺一般的刺透了少年的某根神經,他沒有聽出大將軍話語中的惋惜,卻覺得是嘲諷,一絲憤怒突然溢上心頭:“你竟然沒有下馬?!你竟然沒有下馬?!”
我最強的一劍,竟然沒能讓你下馬!
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渾身的氣息瘋狂涌出來,毫無章法涌向大將軍,卻無異於蚍蜉撼大樹,絲毫不能近大將軍的身子。
韓重拖刀趕來,大將軍隨手將劍癡少年一丟,便和韓重撞在一起,兩人同時後掠,掠行百步方纔止住。
大將軍驅馬前行,擡頭望向城頭:“還剩一個時辰,婉兒姑娘,老夫攻下上京城,必定先去林家小院,討要剛剛說好的那頓飯,那壺酒。”
趙碩雙手緊緊攥住,韓重和劍癡少年兩人竟然不能讓夏侯襄陽下馬,高深莫測已經不能形容他的身手,看樣子自己還是低估了夏侯襄陽,他沉思一番權衡利弊,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拿出自己的殺手鐗,幾番心思翻轉,他將目光投向了身旁不遠處的李慕白,若是說有人和夏侯襄陽交過手,並且未敗,那麼只能是這位白衣勝雪的劍客了。
大將軍還在前行,這時身後揹負一把劍的零零七回想起離開左帳王庭之時,陳諾諾曾經叮囑他不要讓大將軍入上京城,伸手取下那柄劍,輕輕褪去外面的包裹物,露出古樸的劍柄和略微彎斜的劍身。
這柄劍不像是中原鑄劍,直上直下,講究一個方直,而是像是匈奴騎兵所使用的彎刀,刀身有一個弧度,零零七一手握住劍柄,一手輕拍城頭之上的磚瓦,整個人從城頭之上跳了下去。
他不知痛覺,不習輕功,只有一身從趙劍塵那裡學來的獨孤九劍,人在空中。雙手持劍扎入城牆之內,藉助手中劍止住下墜趨勢,如同羚羊飛渡,在城牆之上滑落到城門之前。猛然前衝。
手中劍沿着一個蜿蜒曲折的軌跡行動,而他本身腳下也踉踉蹌蹌,一步三搖,兩步並作一步,看似極慢。極怪,可是竟有一種別樣的美感,和大將軍百丈距離瞬間不到三丈,悍然遞出一劍。
大將軍眯眼,再次屈指一彈,劍身驟然彎曲,劃出一個弧度,零零七沒有去強行控制劍身,反而隨着劍身的弧度借力打力,決然棄劍。人在空中也劃出一個弧度,來到大將軍身側,那柄劍離手旋轉,鬼使神差又回到零零七的手中。
大將軍輕咦了一聲,零零七已然又刺出一劍。
分明刺出一劍,但是到了大將軍眼前,突然變成了三劍,分別刺向大將軍的一雙眼睛和心頭,大將軍嘴角不覺翹起,輕嘆一聲:“有趣。”
用劍不外乎於劍意、劍氣和劍招。像是李慕白和趙劍塵更加在意劍意,在乎一劍刺出之後的心中無憾 和酣暢淋漓,或者突發殺機的內含玄機,所以李慕白去極北觀滄海和羅布泊前萬劍融成一劍都是意氣的轉變。趙劍塵的天地、雲海、日月、天下,以及後來問劍大將軍的混沌更注重意氣。
而像是地瓜和劍癡少年都是劍氣雄渾的人,地瓜又有所不同,天生萬劍主人,和每一把劍都心心相通,劍意的修煉本就如同萬花筒一般絢麗多彩。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劍氣之上多下功夫。
劍癡少年和身上五把劍的對弈便是劍氣孕育的最好證明,劍氣牢籠,和最後透體一劍都算是劍氣運用的極致。
只是可惜對面遇上的是無敵的大將軍夏侯襄陽。
唯獨劍招容易被人遺忘,雖然來自東瀛的那位劍聖大人阪田銀時以劍招聞名,但是若是真的追根溯源,阪田銀時的拔刀式,更是像五分劍意,四分劍氣和一分劍招的結合體,如此看來,即使東瀛劍道也將劍招放在了最後一位。
李慕白教玉寶學劍,先學寫字和劃圓,並不在意劍招的教授,便是天下學劍之人的共同認知,循規蹈矩的劍招是學劍的下下策,劍招千變萬化,用沒有窮盡之時。
而零零七的獨孤九劍卻別有洞天,招式零碎隨意,毫無章法可循,劍不離身是學劍的又一原則,即使御劍而飛或者千里之外飛劍斬頭顱,劍客和劍之間也有抽絲剝繭、千絲萬縷的聯繫。
可是零零七的劍離手是完全阻隔,兩者之間毫無聯繫,所以那柄彎刀似的劍在離手之後,又神出鬼沒如同燕子歸巢一般出現在零零七手中的時候,大將軍方纔忍不住輕咦一聲。
獨孤九劍是趙劍塵所創不假,可是那是他醉酒之後,迷糊懵懂之中,摒棄劍意和劍氣,獨獨從劍招入手創造出來的,日後雖然驚歎這套劍法的玄妙,卻也從沒有放在心上,因爲那與他的劍道完全背道而馳。
大將軍再次曲指輕點,雖然一指頭點下,卻也一分爲三,分別點向三劍,手指所到之處,劍影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原來三道劍都是虛影,而零零七出現在馬匹之後,一劍刺向了馬匹的屁股。
大將軍氣勢之強堪比日月,俯瞰衆生,零零七知道輕重,並沒有不知深淺的和大將軍一爭長短,而是要請大將軍下馬,減弱大將軍的氣勢。
這一劍出其不意,也扎得真實,馬匹吃痛,一聲嘶鳴,仰天長嘯一聲,發瘋撒野,後蹄子猛然後踹,然後發生了一幕衆人都想象不到的滑稽可笑場景,馬匹的那一蹄子又快又準,結結實實踢在了零零七的身上。
此時,大將軍已經凌空飛起,馬匹脫繮飛奔而出,捱了一蹄子的零零七啊了一聲,整個人很倒黴的被馬繮繩纏住,然後突然被拖倒,隨着馬匹飛奔出去,身子在地上不斷被拖拽,零零七似乎還掙扎了幾下,雙手不斷扒扯,好像要抓住什麼東西似的。
馬匹一騎絕塵,拖拽着零零七的身子,在城牆之前劃出橫七豎八的線條,城牆之前地面並不平坦,所以零零七的身子也跟隨着不斷浮動。
城頭之上衆人看到此等場景,第一感覺是——疼。
所以林婉兒捂住了小開心的眼睛,這種殘暴的畫面,小朋友還是少看爲好,不看最妙。
大將軍輕身落地,腰間華南刀左右搖擺,雙手負在身後,臉上有些莫名錶情的看着在地上拖行,並且大呼小叫的零零七,這大概便是他見過的最沒有高手風範的用劍宗師了吧。
城頭之上,站在柔嘉身側的洪公公臉色嚴肅,低聲問道:“公主,我們還是離開吧。”他的使命是保護公主的安全,當年朱雀門事變之前,便是他首先看到其中端倪,方纔能在危險的絕境之中,帶着柔嘉離開上京城,此刻,他也知道,若是大將軍攻城,免不了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柔嘉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哥、妍兒小郡主和林家一大家子,堅定的搖搖頭:“以前我小,不知道朱雀門事變是什麼,所以離開,但是今天我不會再走了,我要和家人在一起。”
洪公公微微一愣,臉上帶着笑意嘆了一口氣:“雖然老奴知曉下面的話有些僑情俗套,但是老奴還是想說,公主,您長大了。”
他藏在寬大衣袖之中的雙手猛然一攥,大袖鼓動飄搖,身體內的無窮勁氣四散外溢,腳下輕輕一點,人掠空而去,幾根銀針瞬間滑入手中。
洪公公身上起勁剛猛,鬚髮飛舞,落在大將軍身前:“世人都知大將軍無敵於世,老奴有一上京城傷人第一的稱號,不知道能讓大將軍使出幾分力?”
上京城傷人第一洪公公掠下城頭,獨面下馬大將軍!
(果真是車輪戰啊,下面一章《我劍心圓滿》之後,便是《天下高手,皆至上京城》和《大將軍一人戰天下》,全書收尾的節奏啊。感謝yh_yh1166既打賞又投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