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比林成平到鎮北軍完了一年,林成平在趙鳳的眼中一直是一個沉默,還有一些小氣人,遠沒有軍人應該擁有的雷霆萬鈞,軍隊中重視軍功,沒有多少人在意你的背景和家世。
能割下一顆匈奴的腦袋,軍營賞賜一兩銀子,林成平是獲得獎賞最多的人,但是卻沒有見過這個男人拿出一分錢來請兄弟們喝一口清酒,都是小心翼翼的將銀錢放在貼身的衣服裡面,然後用黑木炭在一個破本子上畫上和銀錢相符合的槓槓。
趙鳳雖然和林成平在一個小分隊,但是卻一直瞧不上林成平,直到一件事情發生之後。
當時,匈奴騎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壓境,匈奴最大的間諜部門“蛛網”也跟隨而來,蛛網中的斥候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單兵作戰能力極強。爲了擾亂鎮北軍,大量的蛛網諜子潛入鎮北軍,像是遊獵一般收割着鎮北軍士兵的頭顱,縱橫捭闔般的隔斷鎮北軍小分隊之間的聯繫。
林成平和趙鳳所在小分隊和鎮北軍被完全割裂開來,當時小分隊不但面臨着敵人的包圍,而且糧食和水已經斷絕。
蛛網諜子好像在戲耍小分隊,將割下的鎮北軍軍人的頭顱丟棄在大營門前。
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林成平二話沒說,拿起自己的叉子,挑揀了幾口鋼刀背在身上,蒙在臉上一塊黑布,神不知鬼不覺的扎進了蛛網內部。
當時小分隊都覺得這林成平瘋了,做的是九死無生的事情。
可是,過了幾天,林成平身上掛滿匈奴的腦袋,晃晃悠悠的又出現在大營面前。林成皮手中的鋼刀出了豁口,捲了刃,人也已經虛脫了。
從此,林成平的名聲在鎮北軍響徹開來,連鎮北軍的統帥夏侯襄陽夏侯將軍也知曉的此事,傳話問林成平要什麼賞賜?
睡了整整半個月的林成平幽幽醒來,開口說道:“一顆頭顱一兩銀子,我要砍了十七個人,要十七兩銀子。”
林成平因爲此事還得了一個外號“十七郎”。
如果僅僅是因爲此事趙鳳對林成平刮目相看,那麼真正讓林成平心悅誠服喊一聲“成平哥”的事情因爲大壯。
軍營生活是殘酷而且現實的,大壯癡傻,受到人捉弄也不自覺,老兵們反而覺得好笑。
只有林成平站出來,一手摸着大壯的腦袋,一邊對衆人說道:“大壯是我兄弟。”這句話很重,特別是在軍營裡,這意味着以後的日子兩人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當然如果在軍營裡有“福”這種事情的話。
也有老兵不信邪,偏偏要和大壯過意不去,於是,林成平動手了,趙鳳也動手了。
後來隨着和林成平接觸的增加,趙鳳覺得成平哥是一個可愛的人,骨子裡還有些。
今天開春,林成平突然提出想回家看看,大壯肯定跟着回澶州,趙鳳自己思索一番,也便跟着林成平來了澶州。
隨着逐漸接近澶州,趙鳳感到成平哥身上開始洋溢起興奮,可是也有一股怨恨和暴躁的情緒升騰起來,不過掩飾的很好。
今天晚上,再回林家小院的路上,林成平抱着寶玉和玉寶,和趙鳳一個眼神交流,趙鳳就知道今天晚上有事情要發生了。
此時,趙鳳跟在林成平的身後,行走在澶州的大霧裡,天氣有些寒冷,但是林成平卻覺得有些燥熱,忍不住解開了脖子裡的扣子,呼吸也不自覺的加重了一些。
韓府,還是以往的寬闊大門,可是隨着韓嶗山的去世,韓青衫的上位,整個府邸顯得更加陰沉了一些。韓府大門緊緊閉着,格外安靜,門楹兩旁掛着兩個紅紅的燈籠,隨着深夜的來臨也早早熄滅。
林成平走到大門前,取下背後的一把刀,這把刀細長,而且刀刃極薄,沿着門縫順進去,林成平氣沉丹田,雙手一正一反握住刀柄,自下而上撩起刀刃,韓家用生鐵澆築而成的鐵門槓被齊齊削斷。
趙鳳腳步很輕的進了韓家,幾個箭步進了門衛的偏房,只聽偏房裡傳出來一聲悶哼,趙鳳手裡提着一壺酒出來,開口說道:“成平哥,還順手摸了一壺酒,喝不喝?”
林成平對於趙鳳這種行爲見怪不怪,沉默的走向韓府大廳。
大廳內,八仙桌上擺滿了酒餚,韓青衫和那兩個土匪優哉遊哉飲着小酒,吃着菜餚。韓青衫不斷給兩個土匪倒上酒,看着已經有些微醉的土匪,眼中精光陣陣,不知道心中想着什麼。
林成平緩步走進大廳,兩個海賊如臨大敵,刀疤漢子和麪善漢子抄起藏在桌下的刀刃,卻突然間發現渾身無力,心中暗叫不好,不知什麼時候被人下了蒙汗藥。
韓青衫面帶笑意,一點也不驚慌。
林成平眼睛習慣性的眯起,像是看到了獵物一般,開口問道:“韓青衫?”
韓青衫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一點都沒有驚慌,嘴角反而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酒杯放下,看了看林成平,開口問道:“林家老二林成平?”
韓青衫上下打量林成平,儒雅的打開摺扇,開口說道:“白天時候,你故意放走這兩人,無非是放長線釣大魚,目的在於我。也只有這兩個不長腦子的廢物纔會上鉤。”
刀疤漢子努力撐起身子卻沒有成功,語氣有些虛弱的說道:“酒裡的蒙汗藥是你下的?”
韓青衫無聲大笑,算是默認了。
刀疤漢子喊道“我要殺了你”,卻無力舉起刀刃,癱軟在地上,韓青衫眉頭緊皺、極其厭惡的將刀疤漢子踹離身邊,對着林成平說道:“你不覺得進韓府有些太容易了嗎?其實是我早知道今天晚上你會來韓府,韓府早就準備好了刀斧手,和你好好一敘。”
林成平面無表情,像是每聽到韓青衫的話語一般。
趙鳳心裡卻是一個咯噔,這韓青衫好生狡猾,早就算好了一切,將計就計,引着成平哥和自己出來,然後一網打盡。
韓青衫輕輕拍拍手,呼啦啦一羣手持棍棒的家丁涌了上來,將林成平和趙鳳圍成一團,同時將韓青衫擋在身後。
韓青衫面露不屑之情,開口說道:“林成平,如果今晚你死在了韓府,這兩個廢物也死在了韓府,我對外說你林成平和土匪勾結,想打我韓家的主意,不過被我當恥住、殺了。你說到時候知州大人會怎麼想,怎麼做?你的大姐林婉兒和那一大家子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韓青衫十分得意,往常總是吃林婉兒的虧,今天終於能從林成平入手,將林家小院置於死地。林家小院,林婉兒,這都是韓青衫的心病,如鯁在喉,不除不行。
韓青衫躲在家丁背後,看着立在當場的林成平,心中卻覺得有孝慌,林成平自從進了大廳以後,臉上一直很平靜,即使一羣家丁圍了上來也面不改色,而此刻林成平有了一個讓人看不懂卻發慌的表情。
林成平在笑,在獰笑,在灰黃的燈光下,看着韓青衫猙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