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兩天……
坐在馬車裡的司徒雷掐手指計算着時間,雖然說路上走得並不很快,可是這麼幾天下來,他們離開二弟司徒雲一幫人已經遠了,應該可以找機會脫身了。
對外面正緊貼着車子走的司徒月看了一眼,司徒雷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吩咐一聲停車,歇宿,明天再接着趕路。
“可天還早着呢,大哥?”同車的金英慧很不理解他這個決定,這才吃了午飯沒走上十幾裡地,大哥就要歇宿了嗎?是不是覺得身體不舒服了?
“是啊,我覺得很不舒服。”司徒雷回答。這幾天不知道小東西的行蹤,而且還越走離她越遠,他能舒服得起來嘛,“我這身體真是不中用了,竟然已經不起車馬的顛簸,想這就找個安靜的地方躺着,休息到明天的話,應該能夠恢復了吧?”
“那就休息了,大哥的身體要緊。”金英慧並沒有起疑心,這就對司徒月說了,真就找了家客棧歇下來,並且她還沒忘了吩咐隨從到廚房去燉碗濃濃的蔘湯,給大哥補補身體——金英慧是高麗人,高麗人蔘可是珍品了。
司徒月則像是影子一樣貼着司徒雷,大哥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大哥躺到牀上休息,他就搬了椅子坐在房間裡看着他——司徒雷還難得見到三弟有這麼乖的時候。
當然司徒雷心裡非常明白,這是司徒雲在他們臨走時對三弟又耳提面命了一番的結果,有二弟那當家人的金牌震着,一向像猴子一樣坐不住的司徒月居然也老實了很多。只不過看着他坐在椅子裡還不安分地要手裡劃拉幾招,雙腳虛空踢上幾下的樣子,司徒雷更明白這是三弟好久沒打架,憋得心裡都在發慌了。
可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司徒雷心裡暗想,這就是自己脫身的機會了。
“三弟,你自己不去休息一會兒嗎?”司徒雷先開口勸說他,“這幾天照顧得我無微不至,連睡覺都不敢閤眼,一定感覺累了吧?看看你,熬得眼睛都已經紅了。”
司徒月很警覺地看着他搖頭:“我不累,一點都不累,照顧大哥嘛這是應該的,要是你的病能快點好起來,我就是守着你十天半個月,再加十天半個月,那也是心甘情願的。沒有廣告的”
司徒雷聞言不由輕輕一嘆。他的病,就是別人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都是無濟於事的啊!不過還是爲司徒月話中的真情流露而感動了一番,這小子雖然有時候不怎麼懂事,對家人兄弟和朋友卻一向非常熱忱,忠誠不二的。
這時候一聽見大哥嘆氣,他還趕忙關心地問:“是不是又心口不舒服了?我幫你揉揉。”
司徒雷擋住了他伸過來的手:“不用你揉,我就是看你一直貼在我身邊,想你一向是喜歡到處活動的人,這幾天一定已經憋得慌了,就出去散散步也好的嘛,用不着跟我一起窩在屋子裡的。”
司徒月猛搖頭:“大哥,你可別這麼哄我,老實告訴你一句,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你半步的。”
“你就那麼不放心我嗎?”司徒雷一笑,“要不要用繩子把我綁在牀上你才能安心?”
這本來是在調侃司徒月,沒想到這小子想了想之後居然點了點頭,回答他:“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那麼做的,到時候大哥可別怪我不念兄弟的情分——我是爲了大哥好。”
司徒雷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說:“那你就把我綁了吧,這樣你也好出去叫幾樣點心來,我餓了。”
“才吃過午飯不久就餓了?”司徒月將信將疑,扭頭衝着外面喊了一聲,“來人哪,少當家的餓了,要吃點心。”
雖然司徒雷已經把當家人的金牌交給了司徒雲,但所有人還是按習慣稱他一聲“少當家”。司徒月吩咐過隨從之後,又扭過頭來盯住了司徒雷,臉上的神情分明是在說——嘿嘿,我纔不中你的調虎離山之計呢。
司徒雷失笑,搖着頭說:“三弟,如果以後你做事一直都能這麼小心謹慎的話,恐怕天下就要太平得多了。”
司徒月嘿嘿一笑,但不接話茬。不一會兒就有隨從把點心送上,順便把燉好的蔘湯也端了上來。
司徒雷看着隨從把東西都擱在了桌子上,在他轉身要出去的時候把他叫住了:“雖然沒見識過,但我聽說過,你是我二弟手下無論功夫還是人品都最出色的一個隨從了,是不是?”
隨從恭敬地回答:“那是別人的評語,屬下自覺愧不敢當,我只知道應該爲主人盡心盡責,當好差事,其他的並沒有多想。”
“說得好!”司徒雷點了點頭,“現在我二弟差你帶領着隨從們護送我們回家,你既要盡心盡責,當然也包括了爲我們分憂解難這一項了,是不是?”
隨從回答:“倒不知道兩位爺有什麼事要屬下效力的?”
司徒雷微微一笑:“我沒有事情,但你們的三爺這兩天渾身不舒服,你既然身手不錯,就陪他練練拳腳解解悶,做主人的開心了,你的責任也就盡到了,三弟,你說這個主意怎麼樣呢?”
“要說到練拳腳嘛……”司徒月雖然人沒有站起來,但兩眼已經在放光,開始摩拳擦掌。但轉念一想他卻又耐住了衝動,繼續搖頭,“不行,肯定不行。”
隨從也笑着說:“我的那點功夫又怎麼能跟三爺比呢。”
“就是!”司徒月說,“要是我不小心把你打傷了,二嫂比二哥更愛護手下人,肯定要把我臭罵一頓的,我不想惹這個麻煩,還是算了。再有一點,如果大哥趁我不備逃走了,那豈不是糟糕透頂?所以我說不行,肯定不行。”
司徒雷又笑一笑,揮手讓隨從退出去了,然後對司徒月說:“難得見到你有架不打的,而且是爲了我。好吧,既然你不肯出去,就在這屋子裡和我比劃兩下也可以,不然真把你憋壞了的話,我心裡也不好受。”
“和你比劃?”司徒月把眼睛瞪圓了,“我纔不會跟你動手,這叫以強凌弱,贏了你我也算不上好漢。”
“以強凌弱?”司徒雷假裝生氣,說,“這是什麼話!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以前哪一次你贏過我了,現在就敢這麼說,真是氣死我了。”
“我不是看不起大哥。”司徒月撓頭,“我是不忍心和你動手,你不是正在生病嗎?病體虛弱經不起摔打,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你戳倒了,打痛了你,別說爹孃和二哥要罰我,我心裡也會不好受的。”
“還說這並非看不起我。”司徒雷微微一笑,“你就這麼肯定我已經不起你戳一手指?我確實經常發病,但這麼多年來哪一次你見過我生病之後,連打架的力氣都沒有了的?而且,你也不至於會失手誤傷了我吧?高手過招點到即止,如果連這一點你都把握不了的話,那你練這麼多年的功夫不是白練了,你還跟我吹什麼牛呢!”
司徒月聽他這麼說,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眼睛瞪得更圓了:“我可不是吹牛,江湖上被我打過的人不計其數,十有都和我成了朋友,我難道是把握不了分寸的人?我怕的是忍不住動了手的話,用力雖然輕卻仍然讓你受不了,把你打疼了。”
“你打疼我?”司徒雷哈哈一笑,“你行嗎?”
“我不行?”司徒月指着自己的鼻子,開始不服氣。
司徒雷偏偏還在激他:“我就是不信你能行,不然你試試看呢?”
司徒月把拳頭握緊了,提起來又放下去,心癢難搔地直跺腳:“我不行,我不行,哼!大哥居然說我不行……”
司徒雷看他這個樣子,知道自己的話起效果了,憋着笑說:“我肯定非但不行,而且一見到我就害怕,連走近我牀邊半步都不敢,要不然這時候你怎麼只往後退,不上前來呢?”
“那是我怕一時手癢收不住,失手帶到了你。”司徒月說,“這是在照顧你,知不知道?”
“不是吧?”司徒雷說,“你是在怕打不過我,感到心虛了,連我這麼虛弱的人你都打不贏,這個臉肯定丟大了,所以你不敢上來,是不是?”
“誰說我不敢的?我……真是見鬼了!”司徒月終於忍不住跳了起了,兩步就衝到了牀邊,叫一聲,“一拳打你左肩,小心了。”
他沒敢用多大的力氣,只不過出手非常迅疾,而且衝過來的時候衝得太急了,這一拳風聲呼呼,也蠻有威脅的。
但司徒雷怕的就是他不肯動手!原本*着枕頭半坐半躺着,這時候他身體一偏,順勢伸手輕輕一帶,四兩撥千斤,這一記力量拿捏得恰倒好處。就彷彿司徒月自己過來直衝到牀上的一樣,整個身體越過他,咕咚一聲就摔到了裡牀。
這一下說來輕巧,其實稍有拿捏不準就很難做到。一是司徒雷本來就已經打好了要走的主意,有了事先的準備,二來也是因爲他熟知司徒月的招數,這一衝過來會用哪一招哪一式他算得非常準,所以根本沒費多大勁,一招就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