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幾天之中,卻發生了一件事,使得“吠天樓”再次名聲大振,又多了兩家願意將鬥犬送上門來的顧客。
“易通行”的少東家易南,爲了試一試虎牙近來的訓練進境,安排約戰城中的另一家商號“廣源齋”的鬥犬“肥肥”,而肥肥在去年的“紫霄大會”上排名四十一位。
“易通行”和“廣源齋”皆是從浙杭一帶前來島上的商號,既是老鄉交情向來不錯,兩家所豢鬥犬的排名也頗相近,僅相差三名而已。而這一次的約鬥,也並非象上次與“瑞祥記”的鬥犬賭賽一般押上大把銀兩,兩家都已說好,純屬尋常的切磋比試而已。
但是這一次原本並不甚隆重鬥犬,特地前來觀戰的人,卻比上次寶亮約戰熊力還多了一倍有餘,島上七八十家商號船行的人都紛紛到場。所有的人都想瞧一瞧,“易通行”的虎牙在“吠天樓”裡訓練了十餘天以後,實力是不是當真有所提高。
這場鬥犬的結果,並未令那些人失望,是“易通行”的虎牙勝出。兩頭排名相差不遠的鬥犬約戰,按理說無論哪一方取勝都不會令人意外,不過在此戰之中,虎牙卻勝得頗爲輕鬆,這頭撲咬能力得到了加強的大狼狗,僅用了不長的時間就佔得優勢,把皮粗肉厚卻行動較爲緩慢的肥肥撤底地壓制住了。
觀看過這場犬鬥之後,不少人終於相信了“吠天樓”的訓狗之能。第二天,便有兩家商號的鬥犬被送至了“吠天樓”,其中之一,便是在前一天鬥戰失敗的“廣源齋”的肥肥,而另一頭則是一家“飛亞船行”的名爲“大猛”的鬥犬。
原本要將鬥犬送到“吠天樓”來的商家並不止有這兩家,一些人沒有來的原因,是華不石忽然宣佈提高的訓狗的價格。肥肥和大猛,華不石各收了五千兩銀子,而以後再送鬥犬到“吠天樓”訓練,這位大少爺則開價兩萬兩。
價格突然暴漲了四倍,不能不說是獅子大張口,而此事也是華不石與曹暮雲商量之後所做的決定。如今“吠天樓”的人手不足,無法一下收入大量的鬥犬,提高價格便可以控制訓養的數量。而另一方面,對於城中的大商號來說,就算花費數萬銀兩,如果能讓鬥犬在“紫霄大會”上的排名有所提升,也還是合算的。
連寶亮在內,“吠天樓”內現在有四頭鬥犬,華不石又從城裡僱來了五六名夥計,訓狗的生意便紅紅火火地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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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少爺年輕有爲,夫人又如此聰明賢慧,貴夫妻二人當真是天設地造的一對,真是令人稱羨啊!”船行的吳掌櫃笑道。
“吳掌櫃可是過獎了,妾身夫婦卻不敢當。”海紅珠應道。
把吳掌櫃送出了門,海紅珠回到前廳內坐下,俏臉之上卻飛起了一抹紅霞。
這位吳掌櫃是海紅珠今天上午所接待的第二批仿客,而今日已是海紅珠被那位大少爺安排到這小樓的第五天。那些待客的禮儀,她已經十分熟悉,而華不石要她背的“千言書”甚是周全,這些天裡她所接待的十幾夥商家顧客,所提出的問題全都沒有超出那位大少爺所列下的範圍。
這些客人前來,大多都是先客套問候一番,再詢問幾個有關訓狗的問題,然後便興沖沖地要到後院去瞧鬥犬在“吠天樓”中如何訓練。擺放在前邊兩進院中的一些簡單的訓狗設施器材,華不石倒也是吝讓他們瞧看。當海紅珠領着他們參觀完畢以後,這些人定會再行誇讚客套一番,然後告辭,絕口不提將自家鬥犬送來訓練之事。
而象是剛纔吳掌櫃所說的那一類言語,海紅珠每天都要聽上一兩回,只是每一次聽到,雖然明知是客套話,她仍是難免有些臉紅心跳。
這幾日都在前廳,便不能象先前那般,整天都在後院和華不石一起訓狗,而晚飯之後的學堂也已因爲海紅珠的學成畢業而解散,她有時候一整天都瞧不見那位大少爺一面。華不石現在除了訓狗之外,餘下的所有時間都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就連吃飯也不出來。
昨天晚上,海紅珠終於忍不住好奇之心,闖進到華不石的房間裡,去瞧瞧他在搗甚麼鬼。卻只見他拿着一把小刀,正坐在桌前專心致志地在雕刻木頭,而屋子裡到處都擺放着百十餘塊大小不一的木頭,還有不少是這位大少爺已經雕刻完成的作品。
莫非這傢伙要改行去當木匠,以後想靠着賣木雕發財麼?
只不過,這些雕好的大作之中雖然各式各樣,什麼都有,可除了幾隻元寶雕得還算方正,其它的全都歪歪斜斜,模樣醜陋。那些人像醜怪不堪也就罷了,所雕的幾隻獸像,連是狗還是馬都令人難以分辨得出來。
看起來,這位大少爺或許在其它方面甚是聰明,對於雕刻卻實在是沒有一點兒天分,這麼醜的木雕不但沒人會買,若想要讓別人拿去擺在家裡,只怕還要倒貼銀兩才行。
海紅珠問華不石雕這些木頭要作甚麼,這大少爺卻漫不經心地支吾了幾句,把她打發出來了,彷彿不想和她在一起多待似的,這使得海紅珠十分不快。
再怎麼說,他們也算是夫妻,又在同一個屋檐下居住,這傢伙竟對她不理不睬,擺出一幅“死熊掌”的臭架子,真是太也過份!海紅珠氣惱之餘,心中不由得又想,難道華不石根本一點也不喜歡她,甚至會討厭她麼?
這當然只是海紅珠自己的想法,其實華不石對她並無任何惡感,也並非想疏遠她,不願與她待在一起,之所以早早打發海紅珠出來,是因爲他實在沒有時間。
華不石並不想成爲雕刻大師,也沒打算賣木雕賺錢,他整天都在雕刻木頭,唯一的目的,就是在不斷地練習用刀,試圖使得他的手在出刀的時候能夠更加穩定。
他身無內力,手臂上力量不足,再怎樣練刀也成不了武功高手。事實上,他的刀不是用於殺人,而是用來救人的。
曹暮雲和朱洪所中的斷絃掌之毒,只有用“切脈拔毒”之法才能除去。直到現在華不石還遲遲不敢動手,便是因爲他至多隻有三四成把握能成功,而其中的最大原因,便是他的手用刀還不夠穩,極有可能在施行手術時出差錯。
朱曹二人體內的毒如今雖然已暫時被控制住,不過距離毒發也僅有二個月的時間,華不石必須要在這兩個月之中,儘量鍛練用刀之術,使得他的手法更加準確和穩定,才能在施術救人時多一點把握。
事關人命,這位大少爺當然要抓住任何一點時間,沒日沒夜地全心練習,也就難免要冷落了海紅珠。
華不石沒有告訴海紅珠其中的詳情,是因爲在他看來這名義上的夫妻,幾天不見面根本也算不上一回事。他和海紅珠結婚以來,便是一直是聚的時候少,散的時候多,而這位大少爺從來就沒有覺得現在和以前有甚麼不同。
少女的心思總是十分敏感,既然不知道原因,海紅珠就只能自己去妄作猜測。她坐在那兒胡思亂想,神不守舍,一整個上午很快就過去了,轉眼之間天色已近晌午時分。
這個時候,只聽得“哐當”地一聲巨響,卻是小樓的門被人踢開了,三個人從外面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了。
“吠天樓”開門迎客,大門本是沒有關,來人有意去踢上一腳,顯然是示威之舉。海紅珠嚇了一跳,連忙擡頭看去,卻見這三人跨進了門檻,向她走了過來,卻全都是她認識的。
爲首之人是一外穿着黑綢馬褂,留有八字鬍,長着一道鷹鉤鼻樑的中年漢子,正是幾日前海紅珠在悅來酒店裡見過一面的羅師爺,跟在他身後的兩名打手壯漢,也是那一天羅根所帶着的原班人馬。
羅根今天的氣勢,又起當日在酒店時又強盛了幾分。他來到了廳內的圓桌前,也不等主人相讓,便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斜眼撇着海紅珠,說道:“華夫人一向可好啊,華少爺現在何處?”
海紅珠道:“他就在後面的院中,你找他有事麼?”
羅根道:“當然有事,快叫他出來,本師爺今天是來收銀子的!”
海紅珠吃了一驚,道:“前次借的高利貸不是都已還清了麼,你還有什麼銀子要收?”
羅根“嘿嘿”一笑,道:“上次的錢是還清了,不過你們在這街面上開張生意,難道不知道江湖規矩麼?這一帶乃是我們‘明月會’的地盤,凡在這裡做買賣的,都要上交例銀才行!”
他望向海紅珠,卻見這位華夫人一臉驚愕,顯然並不知他在說甚麼。事實上海紅珠雖然在舞陽城裡住過大半年,卻一直待在華家大宅裡沒有出門,對於江湖幫派的斂財之道確實全不知曉,所以一點也沒有聽明白這位留八字鬍的師爺所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