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巧雲從衣袋中掏出銀票,道:“這裡是四百兩銀票,請葛管家查收。”
接過了銀票,葛萬金隨手數了數,便放入懷中,道:“本金就算你還清了,卻不知利息又在何處?”
孫巧雲吃了一驚,道:“我借的原本是三百六十兩銀子,這四百兩已是連本帶利的全部數額,還請葛管家明查!”
葛萬金嘿嘿一笑,道:“四百兩是兩天前的數額,我上次到孫宅時已經言明,三日內你必須要還清欠帳,還今已過了五日,這後兩日自是要計算利息的!”
孫巧雲道:“葛管家上次說過三日後來孫家收帳,我們早已準備好了銀兩,可這兩日你一直未來,又怎能再加我們利錢?”
葛萬金眼睛一瞪,道:“我沒有上門收帳,你難道就不會自己把錢送到葛家堡麼?現在已拖過了時日,利息是非收不可!”
妹妹孫小云道:“你們葛家的那個四老爺不安好心,我姐姐怎麼能送到門上去給你們欺負!”
葛萬金道:“這我不管,反正你們的欠帳已拖過了兩日,若不還利錢,就休怪葛某不客氣!”
孫巧雲伸手拉住妹妹,道:“那好罷,我們就償還這兩日的利錢,卻不知要還多少?”
葛萬金嘴角一撇,拿過了一把算盤,裝模作樣地撥弄了幾下,才道:“這利錢嘛也不多,你們只須再還一千二百兩就可以了。”
孫巧雲大驚,道:“我們總共才借了不到四百兩,怎麼有這麼多利錢!”
葛萬金道:“我‘葛家堡’的規矩,凡欠債到期不還者,一日十分利,你們欠銀四百兩,拖了一日便要還八百,兩日便是一千六,扣去你適才還的四百兩,還須再還一千二百兩,帳目清楚得很!若要再拖到明日,可就更多了!”
孫小云怒道:“你這葛剝皮心腸太黑,哪有這般算利息的,你不如去明搶!”
葛萬金冷笑道:“我‘葛家堡’的規矩便是如此,你們若是不服,也可到堡中去與葛家老爺理論。孫大小姐,我看你今日也還不清欠債,這就和我們一起走吧,到了堡中只須求懇四老爺一聲,定能免了你的欠賬!”
他也不等孫巧雲分辯,轉過臉對手下的莊丁吩咐道:“你們幾個去請孫小姐上馬,帶回葛家堡!”
四名莊丁應聲而上,已將孫巧雲圍住,伸手去抓她的手臂。
這些莊丁武功不高,但對付一個弱女子已是綽綽有餘,而葛萬金更是想要速戰速決,儘快把孫家小姐抓了回去,以免驚動了山下的“惡狗門”,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葛萬金身爲葛家堡大管家,這種事也做過不少,當然十分果決。
“你們這些壞蛋,不準抓我姐姐!”
看着姐姐被圍住,妹妹孫小云操起掃帚衝了過來,可是她剛把掃帚舉過頭頂,還沒有來得及打下去,那根掃帚的木把卻突然斷成了兩截!
出手的是那名峨冠高聳的青衫劍客,衛南薰。
他只是跨上一步,輕彈了一下手指,孫小云的掃帚就斷了。在他的手下,那根掃帚的木把簡直比稻草還脆弱!
“這個小女孩長得不錯,也一起帶回去。”衛南薰面無表情地說道。
“按衛少俠吩咐的去做!快去動手!”葛萬金叫道,連連揮手,指揮着身邊的幾名家丁上前抓人。
這位衛少俠的武功當真了不得,僅用一根手指就能輕易打斷木棍,只怕葛家的四位老爺也未必能做得到,不愧是“衡山派”大長老門下的高徒!
此時,葛大管家望向衛南薰的目光,已是透着無限的仰慕之情。
然而也就在此時,葛萬金卻看見這位衛少俠忽然向前撲倒在地,伴隨着一聲驚喝,一個懶驢打滾在地上直翻出了四五個跟斗!湘境連日裡氣候乾燥,地上積着厚厚的浮塵,衛南薰這一滾倒,頓時落入了泥土堆中,頭腦着地,那頂高聳的峨冠也掉了下來。
衛南薰掙扎着從土堆中爬了起來,髮髻蓬鬆,臉上沾滿了灰土,嘴裡吃進了不少泥巴,顯得狼狽不堪。他吐掉了口中的泥土,對着小路怒目而視。
順着衛南薰的目光,葛萬金才發現,一匹雪白色的駿馬正沿着小路緩緩地踱上山來,馬背上騎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獨臂青年。而在衛南薰剛纔站立之處,地面上赫然掉落着一錠銀兩。
剛纔衛南薰一指打斷了掃帚,正在得意之際,卻忽然聽到身後風聲響起,竟然有暗器凌空射來,打的是他背上的“尾閭”要穴。衛南薰擅長聽風辨器,反應更是迅速,但事出突然,暗器所打的部位又十分刁鑽古怪,爲了躲避暗器,他不得不向前滾倒,結果弄得一身泥巴,灰頭土臉,回頭看去,才發現對方只是扔了一錠銀子過來,頓時把鼻子都氣歪了!
他怒吼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從背後偷襲衛某!”
白衣獨臂青年勒住了馬匹,望着衛南薰,冷冷說道:“在下俞千里。我若真要偷襲,剛纔你就已死了!”
俞千里?
衛南薰的臉色變了,心往下沉。
他並不是孤陋寡聞的人,早就聽說過舞陽城裡的“惡狗門”,對俞千里這個名字他也並不陌生。“惡狗五小”在二月初十華家老宅一戰成名,作爲“五小”之首,俞千里擊殺黑風錄排名九十二位的黔境黑道高手遲化猛的事,早就在湘境武林中傳了個遍。
“葛家堡”怎麼會惹上了這種煞星,難怪葛萬金那陰險小人肯出五百兩銀子,只讓自己陪他走一趟!
可是,再多的銀子也不及性命重要,衛南薰可不是那種爲了錢不要命的笨蛋。他雖然出身白道門派,卻也知道黑風錄上排在前百的高手的厲害,這俞千里能殺得了遲化猛,肯定不好對付!
他站直了身體,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抱拳道:“原來是俞少俠,在下‘衡山派’弟子衛南薰,久聞俞兄大名,今日相見,實是有幸!”
衛南薰一開口就把“衡山派”搬了出來,就是希望借用師門的聲望讓對方有所顧忌。“惡狗門”再厲害,也強不過號稱“湘境第一門派”的“衡山派”,見了他這位衡山高弟,總該要給幾分面子。
然而,俞千里卻絲毫沒有要給誰面子的意思,他掃視衆人,聲音依然透着寒意:“這裡是‘惡狗門’的藥園,誰也不準來此搗亂,若想活命,就放了兩位姑娘,馬上離開!”
他的目光忽然轉向衛南薰,道:“除了你。”
衛南薰的臉色更加難看,厲聲道:“姓俞的,你此話何意?”
俞千里道:“你既然自稱是‘衡山派’弟子,又帶着長劍,想必也習劍,我要與你比一比劍法。”
比劍法?就因爲他是衡山弟子?
怒火在衛南薰的胸中陡然升起!俞千里不但不給他的師門半點面子,還非要爲難他這位衡山弟子,點名要與他比劍,這簡直是欺人太甚!
事關師門的榮辱,衛南薰就是再想退縮都不行!
俞千里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衛南薰年過三十,習劍二十年有餘,是“衡山派”的第二代弟子之中數一數二的高手,難道還會怕一個小毛孩不成?
他的右手上青筋暴起,已緊緊握住了腰間的劍柄,對俞千里怒目而視。
俞千里卻不緊不慢地跳下馬,把馬的繮強栓在了藥園邊的竹籬上,然後轉身朝着衛南薰走了過來,在衛南薰身前三丈處停住了腳步。
他伸手抓住肩上的劍柄,緩緩地拔劍出鞘。
從下馬、栓馬,到行走、撥劍,俞千里所有的動作都從容不迫,如閒庭信步一般,舉止之間未作絲毫的防範,彷彿根本沒有看見手握着劍柄隨時待機而起的衛南薰,他完全沒有把衛南薰放在眼裡!
對方膽敢如此託大,定是有所依仗,這獨臂劍客的武功只怕比他之前所想的還要高!這就是衛南薰心中的想法。
也許因爲劍柄抓握得太緊,他的手心已經開始冒汗!
“石廩劍法”乃是衡山派絕學,以衡山五峰中最高的“石廩峰”爲名。既是以山爲名,在這門劍法中最爲注重的,當然是氣勢。
可是,雙方還未交手,衛南薰的心中就已產生了畏懼,在氣勢上落了下風!而此時,他已經無法再等下去,對峙的越久,對方的氣勢就會越強,一旦被對方威勢所懾,他只怕連劍都拔不出來!
一聲清鳴,衛南薰的劍已出鞘!
他的身形倏然躍起,連人帶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青影,朝着俞千里直刺而出!
這是“石廩劍法”中的強攻招術“落英紛飛”。爲了挽回頹勢,衛南薰出手的第一招就使出了極爲剛猛的強擊招式,試圖傾力一擊!
這一劍衛南薰志在必得,不但速度極快,而且力逾千鈞,劍光所至,已罩住了俞千里上身的數處大穴,無論是招架還是閃躲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