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樓蒙搶上一步,厲聲喝道:“姓單的小子,你說甚麼!老夫倒想要看一看到底是誰廢了誰!”
他雙手一按,一層黑霧涌出,籠罩在手掌周圍,已然提運起“五毒神功”。
這位“冷麪叟”的厲害,先前擊殺狼王之時大家有都已見識過一次,單思南雖外表粗豪,心中卻難免有所畏懼,腳下退了一步,道:“你敢對單某動手?我們大家都主張銷燬這些記載謠言紙卷,你‘惡狗門’難道想要一翼孤行,與我們七派做對不成!”
若只有一個單思南自不足懼,可若與“七大門派”的所有高手爲敵,“惡狗門”人單力孤,卻不會有半點勝算,果樓蒙亦知此理,只瞪着單思南,果然沒有貿然出手。
唐紫鱗道:“銷燬這一層裡關於我等門派的秘錄,我看就這般決定,大家也不必因此傷了和氣。現在這藏寶樓裡的財寶都已經清點完成,我等不如商討一下其它的財寶如何分配。”
各派羣雄對黃金,神兵,靈藥都早已垂涎欲滴,急不可耐想得到手,當下紛紛出言贊同,於是你一言,我一語又開始爭論如何分配之事。
對於財寶,石室內的衆人自都不會相讓,各自提出有利於自家門派的方案,一時間又成了脣槍舌劍,僵持不下的局面。
華不石站在當地,卻不說話,心中只感到無比失望。這些白道中的宗師高人,爲了自家門派的利益無所不爲,所謂的仁義道德都只是掛在嘴上,其內心的虛僞醜惡,較之黑道和魔道,也強不了多少!
即使這一次消滅了魔道,有這些僞善的白道門派,江湖上就仍是不會安寧,紛爭和殺戮依然無法停歇。他付出了一切,甚至連性命也棄之不顧也要實現的理想,因爲這些人的存在定是無法達成!
所以無論如何,也必須把這七家門派全部剷除掉,一家也不能留,這藏寶樓內的各派主事和高手,也定要全部殺掉!
這個念頭在腦中出現,華不石心中同時也亦是一凜,潛意識之中隱隱感覺似有不對。
他本是十分冷靜自制之人,可是自從剛纔一瞧見那張紙卷所載“少林”智越方丈殺李大成一家的秘錄,就立刻滿腔氣憤,直接上前質問圓通大師,而後又與“武當派”寶鉉道君衝突,這皆是過於衝動的不智之舉,若在平時,他一定不會這麼做。
這其中定是不正常!華不石有所警覺,但忿怒,暴燥,失望,怨恨的情緒卻是無法抑止,很快又再度涌了上來,他心中的殺意也越來越重。
石室之內,衆人對如何分配財寶不住爭論,吵嚷的聲音越來越大,華不石卻一句話也未聽進耳裡。他的意識一時清醒,一時又被殺人之念所充斥,想着要用何種方法,才能把眼前的這些人全部殺死。
在頭腦之中一片混亂之下,華不石邁步向一側的石門走了過去,因爲僅存的一絲清明告訴他,必須馬上離開,否則定會無法抑制住殺人的衝動,立時就做出行動。
石門外的聖女峰絕頂被一片冰雪覆蓋,華不石卻全然感覺不到寒冷,袖中的雙手指甲刺進了掌心的皮肉,也似乎沒有半點兒疼痛。他奮力前行,只想要離“七大門派”中人遠一點,或許就能剋制住殺念而恢復理智。
峰頂頗不平坦,有不少零散的岩石,華不石走出二三十丈,轉到一塊巨巖之後,在這裡已看不見身後石室的門。他在石後站定,怔怔地瞧看着那塊岩石。
這岩石的後面甚平,其上凝結了一層寒冰,就象是一面鏡子一樣,華不石瞧見從石上映出自子的鏡象,一張蒼白而木然的臉孔上,眼中的一雙瞳仁,竟呈現出妖異的暗紫顏色。
中土之人的眼瞳皆是黑色,紫色的瞳仁絕非尋常,華不石內心似是忽然記起了甚麼,但僅在片刻間,尚存的一點理智就再度被狂暴的殺意所佔據。
他閉上眼睛,再度睜開時瞳孔上的紫色再甚,心中也做出了回去殺人的決定。然而就在此時,他忽然看見巖壁上自己的映象身後,竟多出一個窈窕的身影。
“姐姐?”華不石喃喃道。
一身輕綢衫裙飄逸,“赤雪”巨劍斜插在背後,一頭烏髮飄逸,玉面秀美絕倫。華不石內心雖已陷入一片狂亂之中,可是依然一眼就認出,她正是楊絳衣!這許多年來,他每日都在思念的人,無論怎樣也不會忘記!
楊絳衣就站在華不石的身後丈許之處,看着華不石轉過身來面向自己,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她忽然發現對方瞳孔中的紫紅顏色,微微一愕,道:“你的眼睛怎麼了?”
華不石卻不回答,突然間猛撲上來,把她一把抱住,嘴巴已重重地吻到了她的櫻脣上。
五年的分別,如今倏然重逢,激動和擁吻本是正常,然而楊絳衣卻很快就發現了華不石情形的不對。在這等冰天雪地之中,這位大少爺卻是全身發燙,不但擁吻舉動十分粗魯,還伸手用力抓扯她的衣裙。
“嗤啦”一聲,楊絳衣的衣衫的領口被撕開,露出了雪白的香肩,但華不石亦是被她用力推開。
“你要做什麼?這裡是玉磯宮,魔道的老巢,你……你還好麼?”楊絳衣驚問道。
華不石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伸手揉着額頭,道:“對,對……你說得很對,現在不是時候!須得先殺人,殺人,姐姐你來得正好,快去殺掉他們,一個也不能留!”
“你要我殺誰?”楊絳衣問道。
華不石手指着遠處的石室,“就是那屋裡的各派掌門人,還有那些白道高手,他們都是惡人,一定要殺掉,絕不能留情!”
楊絳衣凝眉望着華不石,心中已然肯定他極不正常。她所認識的華不石絕不會如此,難道眼前的這個人是假冒的麼?可是他雖比五年前更爲瘦弱了一點,臉色也更蒼白了些,但容貌模樣並沒有改變多少,分明就是華不石本人,楊絳衣自信決計不會認錯。
華不石嘴裡不停,繼續喃喃說道:“等一下!只殺那石室裡的人還是不夠,他們有許多黨羽在這玉磯宮下面的大殿裡,也得一起殺掉才行,怎麼辦……怎麼辦?有了,我有辦法!姐姐你去殺那石室裡的人,我到下面去放火,山腹內有一個洞穴,裡面有很多黑油,只要點燃起來了足以把整個宮殿燒掉,把這些惡人全部燒死!”
他說着上前來拉楊絳衣,道:“我們須得快點,這些惡人得到了財寶,說不定就會走了,到時就殺不了他們了!”
楊絳衣反握住華不石的手掌,將他拉到岩石旁邊,盯着他的臉道:“你還好麼?怎會滿腦子都是殺念,你不是最恨殺戮麼?”
華不石臉上的狂暴之意猶甚之前,道:“殺人有甚麼不對,他們都是惡人,惡貫滿盈非殺不可!姐姐難道不肯幫我殺他們?”
楊絳衣道:“‘七大門派’裡即便不全是好人,也並非都是惡人,絳衣亦出自於‘華山派’,是不會幫你濫殺無辜的。”
華不石眼睛瞪起,紫瞳之中兇光大盛,大聲道:“我就知道!你心裡只有‘華山派’而沒有我!當年你要回門派,我求了好久你才肯留下,誰知後來還是走了,而且一走就是五年,連一點音訊也無!你根本就沒愛過我,枉我還一直記掛着你,想着要爲你師父報仇,你卻完全忘了答應過我甚麼!你這無情無義的女人,我一直都看錯了你!”
“好!你不肯幫我殺人就算了,我自己也幹得了!我這就到那石洞裡去放火,把那些傢伙全部燒死!”他雙手猛然用力一掙,脫出了楊絳衣的掌握,轉身朝着石室奔去。
楊絳衣豈會讓華不石就這般離開,急切之間手臂揚起,隔空一指點出,頓時封住了他後頸的天柱穴。華不石跑出兩步,身體便即一軟,往後栽倒,而未等他倒地,楊絳衣已伸手將他的身體抱住,拉到岩石邊,倚靠在石壁上。
華不石閉道被點,全身動彈不得,一張臉上卻滿是猙獰的神色,似乎憤怒之極,又好象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楊絳衣在他身前,美目凝望這位大少爺,眼眶已然溼潤。
她不知道華不石發生了甚麼事,爲何會突然性情大變,就象換了一個人一般,而這位大少爺剛纔所說的那一番責難言語,卻是令她心如刀絞。
過了良久,楊絳衣才道:“當日在崤山分手時,絳衣就已言明,修成‘易筋經’內功是爲師父報仇,也爲助公子達成理想,實踐當年你我的換命之約。這些年絳衣行遍了中土各境,參悟‘佛性’,又閉關修煉心法,沒有一刻時間懈怠,直到月餘前纔將‘易筋經’第九重練成。誰知剛剛出關,就聽到了爹爹被害和‘惡狗門’遭魔道襲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