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鄭偉傑脫去沾染了些許煙火氣的外套,妻子爲他倒了一杯清茶端過來。
“嗯,今天沒喝酒。”
鄭偉傑抿了一口熱茶,放下。
“你們今晚吃的燒烤?”
妻子聞了聞衣服上的孜然味,有些奇怪,鄭偉傑之前的應酬,大多都是陪着那些投資人和演員去高級餐廳裡吃大餐,可沒見着哪次是吃燒烤的。
“嗯對,和徐總吃的燒烤。”
鄭偉傑點了點頭。
“你們這個新老闆還真是有點奇怪。”
妻子幫鄭偉傑準備好了換洗的衣服,打趣道。
“是啊。”
洗過熱水澡,鄭偉傑躺在沙發上,妻子則在看最近熱播的偶像劇,他們的孩子剛上幼兒園,現在已經睡下了,鄭偉傑所在的影視公司被收購的時候,他本以爲自己要回歸窮困潦倒的日子了,不過之後的變化卻是始料未及,至少目前,他似乎的確有了新的工作需要完成。
鄭偉傑腦子裡卻並不普通,他回想着徐睿晚上的時候給自己說的一些設想。
“燒烤這個東西,幾乎每個人都吃過,無論是有錢人還是一般老百姓,從小吃到大,是最常見的食物。”
時間稍稍往前跳轉兩個小時,幻電動畫附近,寧江大學的后街,一家燒烤店裡,徐睿對鄭偉傑說道。
他們面前是用不鏽鋼盤子裝着的燒烤,從最基本的烤羊肉串到烤五花肉,烤土豆片到烤娃娃菜,幾乎店裡有的品種,他們都點了一份。
由於晚上還要開車,兩人都沒有喝酒,而是用店家的玻璃瓶豆奶替代。
“我覺得拍攝美食紀錄片,切入點很重要,要讓觀衆一看這部片子,就有一種,哦,我見過的感覺,再從這裡深入,逐漸去發掘這背後的故事。”
徐睿吃了一串着羊肉串,向鄭偉傑說道。
“我覺得燒烤這個題材很不錯,很親民,不過有個問題,徐總,我感覺全國的燒烤攤好像都差不多,基本上也就是烤羊肉串這些東西,拍一集還行,想多拍幾集,感覺素材不太夠啊。”
鄭偉傑看着玻璃瓶裡的豆奶,說着自己的意見。
“就算這背後的故事不一樣,但食物這一塊總是重複,觀衆看着也會感到厭煩的。”
提到燒烤作爲切入點,鄭偉傑感到很驚訝,一開始覺得這個點子很不錯,但仔細想想,可以拍的好像又不太多了。
按照徐睿的說法,這是一部每集三十到四十分鐘,總共五到六集的紀錄片,只靠燒烤來支撐這麼多內容,鄭偉傑有點想象不到該怎麼製作拍攝大綱。
總不能從養羊開始,一路拍到做成羊肉串吧,又或者拍各種不同口味的羊肉串?
“你有什麼想法嗎?”
徐睿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不過從他的表情來看,似乎已經心中有數,只是想詢問一下鄭偉傑的思路,這更像是考覈而並非單純的疑問。
“呃,我對紀錄片不太熟悉,不過按照其他紀錄片的套路,應該是從地理,也就是各個地方的燒烤,然後食物來源,比如海鮮和陸地上的食材,最後就是不同風格的故事,喜怒哀樂這樣的......”
鄭偉傑按照自己的理解和之前看過的紀錄片模式,分析道。
期間徐睿只是靜靜聽着,順便吃兩串燒烤。
周圍時不時有學生結伴而來,有的坐下要了兩瓶啤酒,有的則站在攤前等着烤好拿走,也有獨自一人,就這麼自顧自地吃着,也沒有任何寂寞孤獨的感覺。
“這個思路很學院派,不過我覺得有些死板了。”
徐睿等到鄭偉傑說完,才發表自己的意見。
“如果這是一部在電視臺播映的紀錄片,那麼這個製作思路應該沒什麼問題,很正統,但我們的平臺是互聯網,是初音視頻網,觀衆們在看的時候,會有很多彈幕,所以我們也得考慮到彈幕,甚至製作的時候,也要加入一些能夠引起彈幕的小要素。”
聽着徐睿的解釋,鄭偉傑才猛然回想起來,自己現在所在的幻電傳媒,其主要的平臺正是華夏第一家彈幕視頻網站,有着彈幕這種獨特的交互方式,如此一想,那麼常規的以嚴肅爲基調的紀錄片模式似乎就少了幾分趣味。
“比如,貓。”
徐睿看鄭偉傑正在消化自己所說的話,便繼續說道。
“大家都很喜歡貓,各種貓也十分可愛,而在華夏,養貓也是很正常事情,尤其是餐飲業,養貓招財,我們可以在拍攝的時候,穿插一些貓的鏡頭,能夠在一衆的燒烤之中,給觀衆新鮮的視覺刺激。”
鄭偉傑想了想,才發現,這並非是從拍攝手法的角度提出的點子,而是從心理的層面,通過有趣而又不影響主線的事物來緩解長期觀看同類場景產生的疲勞。
這個徐睿,有點東西。
“我覺得,我們拍攝燒烤,可以從點菜的順序入手。”
徐睿喝了一口豆奶,接着解釋。
“首先,是肉菜,各種羊肉串,牛肉串,五花肉串,這是第一集,然後,第二集,吃點特色燒烤,比如內臟之類的,突出新奇,第三集就該點素菜解膩了,歇息一下,吃點有口感,有嚼勁的,這就是第四集,隨後是啃骨頭,雞翅豬蹄,第五集也有了,最後一個歸總的第六集點題,鄭導演你看這個思路怎麼樣?”
他的說法很隨意,一點也不正式,但鄭偉傑卻能順着徐睿的話語,想象到一些畫面。
那是煙霧氤氳的燒烤架上滋滋冒油的肥羊,是辣椒和孜然點綴下的烤韭菜,是勁道耐嚼的牛蹄筋,是每個夜晚都能看見的城市光景。
並不是從食材的來源地,處理方法等將其分類,而是從點菜的順序,一集就像一道菜,娓娓道來,的確是頗爲新穎的想法。
而且這很符合徐睿所說的互聯網中輕鬆愉快的氛圍,又有始有終,形散而神不散。
“這個想法很好啊。”
鄭偉傑不是出於奉承,而是發自真心地說道,經由徐睿這麼一提,他似乎也有了一些思路,恨不得能夠馬上開拍。
不過燒烤最好還是夏天,馬路旁,配合着冰鎮啤酒,幾個好友吃喝閒聊,算上籌備工作,最開他們也得五六月份才能開始正式的拍攝。
而估算一下後期剪輯,製作,再配合一定的季節,等到紀錄片正式播出,可能也得再等一個夏天了。
想到這裡,鄭偉傑又開口詢問。
“這個紀錄片的名字,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想法?”
“這個嘛......”
徐睿聞言,把自己手裡已經吃完了肉的竹籤輕輕放到了烤盤一側。
“不如就叫......人生一串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