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讓鬆哥兒去當兵?”
晚上睡覺前,坐在牀沿邊上,林雅蓉不確定的問道。
孫靖邦將頭髮散開,轉身看着林雅蓉:“怎麼?你認爲不妥?”
猶豫了下,林雅蓉才低聲道:“可是老太太好像不高興呀!”就下午綠蘭的原話,老太太完全是暴走了,仔細看了看孫靖邦的額頭,林雅蓉又道,“以鬆哥兒的條件,春考必能高中,這當兵之事……”
“一個連《孟子》和《論語》都分不清的公子哥,你以爲他有多大的學問?靖鬆在縣學裡做的那些事情,真當我不知道嗎?”孫靖邦語氣不善,走到桌旁倒了杯水。
林雅蓉想起她才進門的第二天,孫靖邦曾問過孫靖鬆一句“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是何意,她記得當時孫靖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如果孫靖鬆真是以這樣的學識去參加春試,恐怕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
“靖鬆最近在學業上是有進步,可是遠遠不夠。關鍵在於,靖鬆這些年被寵壞了,是非對錯對於他而言已經模糊了界線,我擔心他如此心浮氣燥,日後他必分不清輕重緩急,到時只會誤了他自己。”
對於孫靖鬆的問題,孫靖邦自然比林雅蓉看得明白透徹,老太太不高興是老太太的問題,可是就是因爲老太太對孫靖鬆過於寵溺,反而讓孫靖鬆才小小年紀就學得一身的壞毛病。
林雅蓉想了想,道:“娘那邊,我再勸勸。這一切都是爲鬆哥兒好,過些時日,娘自然會明白你的苦心。”
孫靖邦沒出聲,想起下午老太太那一茶杯,孫靖邦也只能暗中嘆氣。
“下午……你沒傷到吧?”林雅蓉關心的問道,當然以孫靖邦的身手,老太太就是丟出十個茶杯,恐怕也傷不到孫靖邦半分。
隔了好一會,孫靖邦才道:“沒事,睡吧。”
見他似乎並不想多說,林雅蓉嗯了聲,鋪好牀,兩人上牀睡覺。半夜,林雅蓉突然轉醒,只聽到身旁傳來微微的嘆氣聲,這一夜對於孫靖邦而言,終是難眠。
第二天天還沒亮,孫靖邦就出了提樑城。林雅蓉也早早起身,略作收拾便去了沁園。
“娘,今天廚房裡煮了鮮魚粥,配上惠州的芽菜最是開胃,您多吃一些。”見老太太一臉愁容,林雅蓉盛了碗熱粥輕輕放在老太太面前。
往碗裡看了一眼,老太太搖搖頭,示意丫頭把碗收下去:“鬆兒呢?”
“鬆哥兒還沒起牀,娘,要去叫鬆哥兒嗎?”見老太太興致不高,林雅蓉心裡啄磨,勸老太太的話又要怎麼開口。
聽到孫靖鬆還沒起身,老太太幽幽一嘆:“讓他睡吧,遇到這事縱是好脾性也會心裡堵得慌,那孩子不容易呀。”
孫靖鬆還不容易嗎?整個提樑城裡,孫靖鬆也算是公子哥里的一朵奇葩,吃喝嫖賭樣樣精通,老太太到底哪隻眼睛看到孫靖鬆委屈了?
“哼,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今天來不就是爲了遊說我同意鬆兒去參軍嗎?我實話告訴你,不行。回去轉告你男人,別想着法子把鬆哥兒趕出這個家,只要我活着的一天,就絕不讓鬆兒受欺負。”
林雅蓉一直搞不明白老太太爲什麼會與孫靖邦這般疏離,兩人不像是母子反而更像是仇人,孫靖邦與老太太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見老太太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林雅蓉不會自找沒趣,她道:“娘,您這話就見外了。都是一家人,哪有什麼趕不趕的?這家也是鬆哥兒的家呀,沒有人能趕鬆哥兒走。”此時,林雅蓉也只能順着老太太意,她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復雜更不能把昨天晚上孫靖邦對孫靖鬆的評價告訴老太太,免得老太太對孫靖邦誤會更深。
想了想,這解鈴還需繫鈴人,老太太說了不算,孫靖邦說了也不算,關鍵是孫靖鬆。
老太太顯然也極不願意看到她,胡亂吃了一點點東西,老太太就把林雅蓉趕出了沁園。
“夫人,要回青園嗎?”知道林雅蓉怕冷,綠蝶給她披上了長披。
搖搖頭,林雅蓉道:“去空園。”她打發綠蝶和綠蘭先回青園,林雅蓉自己去找孫靖鬆。
空園,聽得林雅蓉來了,孫靖邦只着一件中衣就從內室走了出來:“大嫂來了呀。”孫靖鬆懶洋洋的開口。
知道孫靖鬆那臭脾性,林雅蓉一副平淡的神色,似乎那些所謂的倫理道德,她全不放在心上。
上上下下打量了孫靖鬆好一會,林雅蓉才道:“鬆哥兒是一點也不擔心呀!”
似乎感覺到林雅蓉眼裡的不懷好意,孫靖鬆攏好衣服,想了想,將昨天隨手丟在一旁的長袍撈過來披在身上。
“我應該擔心嗎?大嬸你這話,我不明白呀。”
“到底還是少年郎,身子骨果然沒長開呢。”林雅蓉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引得孫靖鬆臉上時青時白。
見孫靖鬆聽明白她指的是什麼,林雅蓉索性也不繞圈圈,坐到一旁,她道:“我知道你心裡恨,可是你大哥也是爲你好。”
“爲我好?”孫靖鬆冷哼一聲,斜靠在椅子裡,沒半點坐相,他側頭看着林雅蓉,“我可沒看出他有半分是爲我好?若是爲我好,又何必讓我去軍隊裡?還美名其曰說什麼爲我將來打算。縱是不做官不從仕,做個逍遙公子又有何不可?”
孫靖鬆這論調是不是所謂的有福不享是笨蛋?林雅蓉是好笑又好氣,她這小叔子是真沒長大還是過早的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所以一點也不懂事?
“以前常聽人說,只要有錢花就是大爺,鬆哥兒對於這話倒是體會很深呀。不過,鬆哥兒可想過,你如今花的錢可是你大哥的。要是……”
“你是不是要說,要是我大哥不給我銀子,我剛剛說的就全是屁話?”打斷林雅蓉的話,孫靖鬆是一臉無所謂的神色。
見孫靖鬆根本不知道她的用意,林雅蓉只得輕輕一嘆:“是不是廢話,鬆哥兒,咱們可以賭一把。”
“什麼?”孫靖鬆一怔,轉頭看着林雅蓉,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可是隻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孫靖鬆連連搖頭,道,“我不和你賭。”他沒忘記上次和林雅蓉賭,他付出了很“慘重”的代價。
見孫靖鬆不上當,林雅蓉也沒生氣,她呵呵一笑:“也是呀,反正鬆哥兒心裡也明白,即使你大哥不給你銀子用,不是還有婆婆嗎?婆婆如此疼愛你,定是不會不給你銀子用的。可是十年後,二十年後,待婆婆百年後,不知道鬆哥兒又去找誰要銀子用?”
孫靖鬆臉色微變,過了好一會,他道:“你也不用對我用什麼激將法,沒用的。縱是我娘不在了,我還有這家業在,餓不死我。”
“家業?鬆哥兒,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林雅蓉毫不客氣的恥笑孫靖鬆,“這些年若不是你大哥盡心打理,你真以爲孫家是有金山還是銀山?”進門這一個多月,雖然老太太沒把家事交給林雅蓉打理,就算不在主母之位,林雅蓉也看出來,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其實都是孫靖邦在打理主持,若真是靠老太太和孫靖鬆,恐怕還真如她所言,孫府早敗了。
孫靖鬆眼底有火花揚起,語氣也沒之前自然:“大嫂,你今天來我空園,到底是要做什麼?”
見孫靖鬆生氣,林雅蓉依然是淡淡然的神色:“我的意思,從我進空園起,鬆哥兒不就明白了嗎?說白了,鬆哥兒自認以你現在的本事,日後能在官場上混的開嗎?是,你朋友多,同窗之中不乏名門公子,可是說到真本事,鬆哥兒你又有幾分?那些人同你交好,無非是看在孫家有錢的份上,無非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纔對你好,若你身無分文沒半點背景,鬆哥兒你自認有幾人會真心幫你?”
孫靖鬆沒說話,可是臉色此時已是鐵青,眼底是熊熊燃燒的怒火。
可林雅蓉是不打算就此作罷,不給孫靖鬆任何反駁的機會,她繼續道:“這樣就生氣了?那鬆哥兒我們來賭一場吧。”
“不賭。”雖然很生氣,可是孫靖鬆自認不是傻子。
“你不敢?”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他真不是傻子笨蛋。
“你就是不敢。”
“我都說了,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
“你就是不敢。”
“懶得和你說。”孫靖鬆堅持不讓自己上當。
“那你就是不敢。你是個懦夫。”林雅蓉不掩臉上的鄙視。
孫靖鬆真的很想打人,強忍怒火,定定神,他道:“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
“……”一時之間,孫靖鬆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那你就是不敢。”
“這不是……”
“你就是不敢。”
“不是。”啊啊啊,孫靖鬆感覺快要瘋了。
“你不是不敢。”
“不是。”
“嗯,很好,那就是說你敢,你不是個懦夫。”
“……”
等下等下,孫靖鬆愣了愣,才突然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啊啊啊,他上當了,怎麼又會是這樣?上次是這樣,怎麼這次還是這般就輕易的上當了呢?瘋了,真要瘋了,孫靖鬆感覺到他要崩潰了,他是個傻子笨蛋。
恨恨地瞪着林雅蓉,孫靖鬆強壓打人的衝動:“大嫂,你不覺得你這樣對我很無恥嗎?”
林雅蓉呵呵一笑:“只要你願意賭,無恥不無恥對於我而言無所謂。反正你自己說的你不是懦夫不是沒用的人,那就證明給我看,證明給你大哥。你不是不想去參軍嗎?這是機會,只有證明你是個有用的人,你大哥自然不會逼你。”
孫靖鬆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神色古怪的看着林雅蓉,真恨不得咬她一口。
不理會孫靖鬆殺人的眼光,林雅蓉輕聲道:“三天,用你自己能力賺到十兩銀子,只要你在日落前賺到銀子,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大哥不送你去當兵。”
孫靖鬆卻皺着眉頭,一臉猶豫。
“七天,我要七天。”孫靖鬆最終說道,他忐忑不安的想,七天之內賺十兩銀子,應該不是很難,對吧?
應該不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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