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幕: 千仙子改樂曲星宇樓伸手奪拐 王士傑盜墳墓落關山夫妻長眠
[[角色01:葉遇秋]]
我招來慧覺,他問:“你牽來冉溪的‘紫旗’莫不是要遠行?趕往落關山的還有二十八星宮的三位高手,我恐你不是那三人的對手。我不願意攔你,你也不會聽勸,只是路上多加小心。”我知道此事瞞得過二弟、冉溪和衆人卻瞞不過他,其實也無需向他隱瞞。我對他說:“此事你知道就行,切不可告訴我家二弟。”我上了馬,留下一句:“葉初落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紫旗飛奔出去好遠,我禁不住帶了繮繩放慢紫旗的速度,回過頭去看了一眼。他還站在那裡,見我放慢馬速回頭看他,他向前邁了兩步。我愛的男人,一個武功低劣又滑頭的和尚。此時間:他心中的不忍勾起了我心中同樣的不忍。我用馬鞭輕掃紫旗,紫旗延着山路在紛飛的大雪中疾奔。我微微側過臉,讓淚水隨着冬日裡的風向後灑去,……
我只身離開雨滿鷹愁澗,趕往落關山。從二弟那裡我知道郭秀、王天晶、王天虹已經受了二十八星宮的委派趕往落關山尋找那冊武林秘籍。我此去,一來想取三人性命了結仇恨,二來尋得武功典籍拿回雨滿鷹愁澗爲名門正派所用,同時也可避免那冊密籍落入邪魔之掌。只是我聽二弟說那郭秀、王天晶、王天虹的武功出神入化,不知道此去能否如願以償?我從懷裡取出二弟青絲髮穿成的七彩佛珠,拿在手中看了又看,貼在胸口。我又緊了緊腰間的二十七節鏈子鞭,這是父親生前愛手兵器,他右手的二十三節鏈子鞭盤在二弟腰間。這對兵器是我那月朗弟弟用性命奪回的。親人俱在,遇秋此生就算是了結在那落關山又有何惜,唯獨令我放不下的就是我那從小命薄福淺的二弟。通情達理的冉溪若能長久伴他我也不至於如此牽掛,可萬沒想到賈新多事拿衣沫飛被囚來要脅二弟娶了銀曇。銀曇爲人我再清楚不過,只怕我二弟以後要受她招惹是非的株連;又則以二弟的爲人既娶她爲妻,必定萬事護她安然,可銀曇又雙睛失明若要保她周全談何容易,又怕是二弟到了緊要時刻不顧自身捨去性命。
一時間,我心緒萬千。
我捂着胸口,摸了摸懷裡的色子,穩一穩神。
正行間,一個一十五、六歲的姑娘攔住了去路。那姑娘得意的在手裡甸着幾粒色子,說:“葉大劍,慢行!”我勒住紫旗問:“姑娘有何事,在下與你生相識又怎麼知道我的姓名?”那姑娘說:“誰不知道葉遇秋的名聲,你家二弟在二聖廟一舉擊敗賭壇神話的宇文天祥,可又未取宇文性命。”我說:“只因那時二弟不知他是我五叔,所以才誤以仇家相見。”她笑了好一陣,說:“現在知道了,也不見到他對你怎麼偏愛。”我沉吟了一下:“這——”而後又接着說:“姑娘這話是從何說起啊,五叔向來對我姐弟二人偏愛,不曾象他人想象中的那樣。”姑娘搖頭腦袋,說:“那你的師舅衣金鑲對你姐弟又如何?”我又沉吟了一下“這——”那姑娘不再理會我,從腰間取出長簘吹了一曲《百獸奪》。我很不明白她的用意,她爲何要將其中故事修改刪換了許多地方。她奏完《百獸奪》問我:“敢問姑娘姓名?”她笑着說:“‘千仙子’殷茵。”等我再想問她一些情況時,她已經離開了。
早就聽說落關山景色悅人,只是來到這時竟在冬天。山上的樹木已經穿上了銀裝,山下街市也熄了車水馬龍的擁擠,半點看不出繁華氣象。但可以想象得到:若正直春夏時節,落關山必定遊客絡繹,山上的垂枊翠柏枝葉繁盛茂密,整個落關山綠色可人,街面上的店棧樓鋪生意興隆,往來行人吵譁喧雜。雖然季節造成的反差大了些,但終究還是名山大川、閒遊勝地,落關山的冷清總比別處熱鬧着許多。其實也看不出比別處有着熱鬧,或許只是面對落關山冬日裡的嫺靜尤生的一種錯覺。
我獨自一人走在行人廖廖的街上,偶爾能聽到幾聲落關山上猴兒了叫聲。這種可人的精靈八成是餓壞了,這樣的天氣根本覓不到可餐的食物。這淘氣的似人精怪即使在秋天裡有再多的果品乾鮮,也從不象其他動物那樣積攢過冬所需。它們中的大多數更爲喜歡人類的施捨和恩賜,過着不勞而獲的自在生活。它們是最爲容易訓服於人的,也是最親近於人的動物。可遊人稀落的冬天,可苦了這羣惹人同情的小傢伙。聽五叔說過:最早先的人類就是它們中間走出深山密林的一枝小伍,後來由於一個強盛部落同胞姐弟之間的分裂,促成了人類向着牧野和耕種兩種不同生存方式的分化。也不知道是真有這樣的傳聞,還是五叔有意醒示我要提防着生性冷漠的二弟呢?
一家上等酒樓的門前店小二向我招呼,說:“這位女劍客裡邊請吧!”我將紫旗交於店小二說:“我這是匹千里駒,需要上等草料招待它才行。”小二說:“放心!”我擡頭看了看:斗大的三個字“星宇樓”。
走進酒樓,好寬敞,豪華的裝飾,就連光線也採得恰到好處。一樓百桌的大廳,從樓頂垂下四六二十四座八棱十六墜的彩燈。我本欲在大廳落坐,一位衣着乾淨的店夥計到我近前說:“女劍客請隨小人上二樓雅閣。”我心中尋思,雅閣就雅閣,就算是這樣豪華的酒樓,以我懷裡的銀票吃上三年五載也足矣支付開銷。既然我只身犯險,生死難料,何不借此機會愜意的享受一下人生?
我坐在雅客裡品着名貴的茶葉和酒樓窖封的水果。我還是頭一次象個真正的賭徒那樣,拿着贏來的銀子花銷在享樂上,二弟若是知道,必定會取笑我的。他會說:“一個女孩子這樣奢侈渡日,是會學壞的。”剛想到就有人說:“一個女孩子這樣奢侈渡日,是會學壞的。”這是誰呀,在這裡挖苦我,我說了一句:“朋友請進雅閣一敘。”珠簾挑起,走進一位俊秀的書生。他倒很不拘束,沒等我讓就坐在我對面了,我說:“本姑娘心中有人了,你打扮的這樣惹人幹嘛?”書生一笑,說:“葉初落爲人冷漠,想不到他的孿生姐姐竟然如此詼諧,忒會打趣。”他竟然知道我的底細,我心裡這樣想着,表面卻不露半點聲色讓他捉摸,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他接着說:“細細想來,莫非也是個懂得風流的多情女劍。”我知道他不想表露來意,只是和我在這裡胡拉閒扯探探我的性子,若是與他生急便是輸給了他,我也想知道這個人有到底能有幾分忍耐,我淡淡一笑,說:“可我從不喜歡沒有陽剛氣的奶油小生。”他聽出我話裡的味道有些掛不住勁,眉毛鎖了兩下,而後又轉臉笑了起來,不再繼續方纔的話題,他自己摸起一隻茶杯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然後說:“品着濃茶,眼望着美女,真是人生幸事,若能與此間美女相伴啓不是快樂?”我想聽他說下去,所以沒有插話,他頓了頓接着又說:“友人曾贈良方囑我遇到意中人時可投入杯中,友人言道此方能使人放鬆神志、魂遊夢蕩,教女子主動投懷送抱。葉大劍此時可否感覺到體內有一股溫熱緩緩遊走,溫熱經過絲癢不止?”好強的內力,熱浪撲面而來。我深知此人並沒有在茶裡下過藥物,他只是藉此一說顯弄自己的功夫而已,若不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強手絕使不出這樣的手段來。我心中暗想,如不還他幾份顏色他必定得意太過,我說:“友人也曾賜我一方,友人言道若遇無禮男子可以一拭,準教淫惡之人再也不能對姑娘家起什麼不敬的邪念。你可感覺到體內有一股幽冷急促鑽徹,幽冷遍及錐疼難擋?”俊秀書生手中杯裡的茶麪浮現冰花,稍刻杯中茶水結固凍實。那人幾次運力想要將室內重新調成溼熱,怎怪我內力終在他之上。一會他就冷汗淋漓。
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見內力比我不過,又說:“我有三樣物件要贈於葉大劍,不知道葉大劍想取否,又不知道葉劍有沒有那樣的膽量?”我心下里想,看他還有什麼把戲,於是淡然一笑,說:“有何不敢。”對面的男子說:“酒宴稍後擺來,你先隨我去躺後院?”原來他是這家酒店的主人,難怪這樣逞強。什麼物件?無非是想誆我去後院他好找來些幫手罷了。我隨他到了酒樓的後院,幾間房舍,一個寬闊的院落。他回屋取出兵器,是一對雙柺,他又命人取來我的雙棍。他立定了門戶說:“姓葉的,你若贏了我,我就取出物件來。”我沒有接兵器。他先是一愣,而後問:“你爲什麼不接兵器,莫非不敢與我比試?”我一笑,說:“既然是比試,你我都是點到爲止,這正如同自己演練,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拳腳有沒有什麼進步?”說這話時我對徒手對雙柺一點心裡準備也沒有,只是爲了激此人一激。那人說:“好!好!好!你若接架不住時請言明,我容你時段,再取兵器。”說着話手中雙柺猛掄開來。
三百個回合此人雙柺到了我手中,我將雙柺還給此人,此人好象興致未盡掄雙柺再戰,此後每四十回合雙柺便到我手中一次,四次之後從屋內又走出五人,這五人也以雙柺作爲兵器。拐與棍相比雖然顯輕,但必定列在重兵器裡,此時我赤着兩手怎能應對,急轉身從那人的家兵手裡取了雙棍,就聽書生打扮的人說:“葉大劍真是好功夫,我這五位師弟也想見識見識,不知道大劍能賞臉否?”我點了點頭,因爲我深知將要面對的六位強敵個個武藝精湛,此時說話費的力氣都要算計算計。直打到了晚上,我一棍下去,打落其中三人的兵器才使這場比試告停。從屋裡走出一老者,罵道:“你們這六個沒毛的畜生,竟然揹着我這樣對待客人。”想必他已躲在屋中看了多時,現在顯身出來解場。老者一出口,六人均收了兵器躲在老者身後,不敢再作聲。老者直奔我而來,問:“你可是遇秋?”我回答說:“正是,敢問前輩怎麼稱呼?”老者點了點頭說:“好,好啊。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身手,比你父親還強着許多。”老者又對那個書生說:“到前面通知下人今天酒樓停止招待外人。”又對我說:“哦,遇秋啊,屋內狹小,可隨我到前面酒樓的正廳裡說話,還有幾個孩子一會便到了。”聽口氣此人好象與我父親是故交,態度竟與五叔有些許相似。
我隨老者往前面大廳,老者說:“你們幾個纏了遇秋這麼長時間也沒有討到半點便宜,還不讓你遇秋姐笑話。你遇秋姐陪着你們幾個演練了半天,中午飯還沒吃呢,你們還不叫下人去準備?”其中一個使雙柺的命令竈上準備酒菜。老者說:“遇秋啊,你聽沒聽說過‘墓前幽影’王士傑的名號?”耳熟,我想了好半天,說:“六歲時聽三哥說過,此人是一個盜墓的高手,也有着異常本領在身。”老者又問:“那你可知道此人與你的兩位父親陳泊引、葉雲有什麼關係嗎?”我搖搖頭,說:“那時候小,再則三哥提到此人時父親便嚇他,不讓他說。”老者一笑,說:“姑娘,在你眼前的人便是王士傑。”我又問:“那前輩與我兩位父親有什麼過往嘛?”老者一笑,說:“講一段江湖往事與你聽上一聽,不知道你可有興趣?”我點了點頭。就聽王士傑說:“三十年前我開了間小酒館,當然只是一間晃着而已,其實我真正的生意是盜墓。後來,有兩位常去飲酒的豪客談吐非常俠義,於是我時有搭腔,此二人就是你父親葉雲和你五叔。後來又結實五人,便八人結義。你大伯“楚天驚雷獅子首”陳泊引是職業殺手,向來接鏢不問客所求;你二伯“食人心”方品是開店的,黑吃黑專害過往歹人的性命,取下錢財再施捨給貧人;你爹“斂財神”葉雲排行在三,以賭爲生;你四叔“戟挑江北”於文禮是個江洋飛賊;你五叔“泥耳賭神”宇文天祥也是以賭爲生;你六叔“弱樵夫”翁泰在官府中做捕頭;你七叔我“墓前幽影”王士傑盜墓爲生;排行在末的是一位女子,後來成了你七嬸“迷霧倩女”姜小雅,同樣也以盜墓爲生。俺們八人的營生全是令武林名門所不齒,但我們八人在結義前後所爲全是行俠仗義之事,從不違背仁道良心。”
原來此人是七叔,想不到落關山還能見到親人。
七叔繼續說:“我已經知道二聖廟的事了,聽說宇文五哥已經將當年你父親的死因公開於天下了,也讓你姐弟二人相認了?”我點了佔頭說:“是的,五叔已經說了,我和二弟初落也已經相認。”七叔又接着說:“事後我們剩下的七人誰也不願意提及此事就再也沒有見面,就連你七嬸,……唉,她和你未過門的五嬸都削了發,出家爲尼。你未過門的五嬸還爲此事斷去了左臂,後來我聽說,那初落就是被你五嬸救出的,那緣啓我想你也見過了,她就是你七嬸收的徒弟。後來聽說你五叔那事之後也失蹤了。我便躲在這裡改了性‘曲’,這裡的人都知道有一個曲老頭,不知道我就是當年的王士傑。”難怪二弟和那緣啓互相有過多次救命之恩,原來全是七嬸安排的,只是七叔有可能還不知道另外一層真相,我從腰間解下二十七節鏈子鞭遞過去。七叔接過看了後認出,拿在手裡好一陣難過,我說:“七叔不必如此,聽遇秋講給七叔另一真相,此物是遇秋認的一個叫姜月朗的弟弟用性命換回來的,二弟和月朗賢弟在偶然機會得知,……”七叔聽完後激動的抓住我的手,問:“遇秋,此話當真?”我點了點頭,他又半晌無語,感慨的流下了淚。他又問:“那你此來落關山,就不應該只是爲取那郭秀、王天晶、王天虹的性命吧?”我回答說:“七叔說得沒錯,這次遇秋來也是偷偷下山,並沒有告知山上衆劍俠,我聽說籍壇的屍體就埋在落關山上,還有就是如果我能先找到武林密籍那三人就自然會來找我。到那時我一一取了三人性命爲武林除害,二來取回武林秘籍造福名門正派,三來我想鞭排籍壇屍身盡些孝道。”七叔不再作聲,我想不出是爲什麼?他尋思半晌,將話題叉開,說:“酒菜怎麼還沒上來?”
我知道七叔在說託詞,他分明說還有幾個年輕人要我認識,應該等人到齊了才上酒菜的纔對。初相見,我不想讓七叔臉上難堪,於是說:“對了,七叔,這六位弟弟怎麼使得一樣的兵器?特別是那個書生打扮的,着實調皮。”他說:“這是我的小子‘孔明燈’曲謫,還有一個比他還要搞怪呢;這是我二徒弟‘冷血狂魔’萬江流,爲人啊,最爲穩重厚道;高高瘦瘦的是三徒弟‘粘太穢’盧元;這黑小子的是老四‘神針穿楊’枊春,他不僅學了我的本事,還打的一手好暗器嘞;小五子‘初醒神算子’施兆東,學些個八卦五行之類的江湖中騙人錢財的本事;他纔是最不聽話的,‘掛蝙蝠’譚卿。我帶大他們並無意讓他們六人在江湖中走動,可他們大時我卻管不過來了,竟然也在江湖中被列入這一流強手之列,說來慚愧,六人一齊動手才與你打個平局。”我趕快解釋:“哦,六位弟弟知道和我這層關係所以不捨得動真本事纔是真的,而遇秋動手時由於不知所以已經出了全力。”七叔轉過臉去對六人說:“快過來見見你遇秋姐!”六人一齊躬身施禮,又一齊說:“遇秋姐好!”譚卿邁出幾步來到我近前貼近我耳根小聲說:“我們昨天就聽說遇秋姐要來,大師兄聽說遇秋姐長得漂亮,非要先見不可,不容我們一同出現。”我知道這譚卿此話不實,一是羞那曲謫,二是討好於我,我一時忍不住笑出聲來,七叔瞪了譚卿一眼,說:“又亂講些什麼,讓你遇秋姐笑話了?”
從後門走進幾個年輕人,我知酒樓的門窗都關了,這後門是通後宅的,後院有一個角門,此人應該是延着這條路線進到大廳的。應該是自己人。
再此進來這人,左手提一包右手兩條鎖鏈。七叔介紹說:“房悅,你過來。”房悅大步來到近前,說:“曲叔叔,莫非這位就是遇秋姐?”七叔點了點頭又問:“取來了,有沒有被人發現?”房悅說:“沒有,我很細心。”我說:“這位房弟弟快坐下說話。”房悅收了兵器,將包放在另一張桌上,纔過來坐下。我問:“江湖中‘偏帆一葉兩鎖寒’就是房弟弟吧?”房悅點了點頭。從後門又進來四人,其中還有“殘劍居士”封應,這人我倒是認識。封應的後面也是一個使雙手鎖鏈的人。再後面是兩位使雙筆的,每人手裡提了一包,和房悅所拿的包大小差不多,也放在那張桌子上,四人近前。七叔說:“這位是‘殘劍居士’封應;使鎖鏈的是‘銀蛇繞腕’張天鳴;使筆的兩位分別是‘雙筆描丹青’易寧折和‘三手黑猩猩’茅簡。這五人的父輩均受過三哥和五哥的恩情。”我依依點頭。這時曲謫說:“遇秋姐,中午時小弟和你說的玩笑中送你物件卻是真的。”我說:“就是那三個包裡的東西?”萬江流展開包,竟然是三顆人頭。七叔說:“這就是郭秀、王天晶、王天虹三人的首級,小哥幾個說你必是被武林人士所逼迫來到此間……,爲你免去些麻煩,合他們十幾人之力才弄到,非說要送於你做見面禮。我怕被二十八星宮的人找到這裡來惹出麻煩,所以將三顆人頭藏在密處,你今個纔到,方纔讓他幾位取了回來。”
七叔又往後院,稍刻回來,請出了父親的靈位,說:“都說三哥是邪魔之人,我雖然也一時糊塗信以爲真,但必定兄弟一場我每年都獨自拿出燒些紙錢,上幾柱香。而今好了,真相大白三哥原本俠義,就拿三人的首級在此祭奠。”
在後院簡單的祭奠了一下,衆人回到到酒樓前廳,七叔又問我:“遇秋,你說你要鞭撻籍壇屍體,可此事談何容易?首先,你也明白,現在關於你父親死因的真相還不能在武林中公開;其次,籍壇的墓內設有重重機關,爲的是防止邪魔後輩前去盜屍鞭撻;其三,郭秀、王天晶、王天虹三人來落關山,就更證明當年籍壇是邪魔的天敵,又怎麼會有人相信你所說的‘真相’。”我回答說:“七叔所言正是,遇秋也知事態輕重。不過,就是粉身碎骨遇秋也必成此事。”七叔的眉毛豎了豎,說:“想不到你是個這麼不聽話的孩子。你非去不可?”我點點頭說:“七叔莫再勸了,就算我答應下來,也不會就此作罷的。再則,以我那二弟的性子來落關山鞭撻籍壇屍體只是遲早,到他來時還不知要惹下多少禍來,我只是趕在他前面做了,這樣也許二弟就不會犯大。”七叔長嘆一聲:“唉——”而後又說:“那好吧,不過你得答應七叔,此事由七叔同往。”這我到沒想到,我先是一驚,而後說:“不可,七叔年歲過高,遇秋隻身定能成功,怎麼勞七叔,……”他一擺手打斷我的話說:“不必再說,你忘記七叔是做什麼的了,有七叔在會方便許多。今晚動手,如果有什麼不測這十一個孩子就交由你管理,日後不論他們是福是禍全由你來承擔。”
吃過飯七叔帶着我們十二人進了落關山。落關山啓是一座山嶺,簡直就是峰巒重疊。淺處覺不出什麼來,樹木也都屬長見,只是冬天裡看上去差不多;到了深處才知道,這去處不見得是什麼好地方,讓人至身於恐怖、險惡。很快就找到了籍壇的墓,我突然問:“七叔,這墓不會是假的吧。籍壇爲什麼沒有埋在近陽山?”七叔說:“當年夢習和籍壇只是定下親事,並未完婚。此地離黃龍門很近,所以一些武林人士就建議將他埋在此處,墓內設有機關,一般人很難進得了穴中。”我又問:“七叔,你心裡可有把握?”七叔一笑說:“在天底下做這營生的我是第二號的人物,要是你七嬸在那就好了。聽說這修這座墓時運用了不少能工巧匠,我也只是奮力一拭罷了,卻不是十拿九穩。”我急忙攔着他,說:“七叔,讓遇秋一人進去就行,你留下照應。”七叔看着我大笑了一陣說:“你纔多大,你七叔這把老骨頭若真的留在這樣一座豪墳裡倒算是掙了呢。”這時就聽樹上有人問:“不想找個人陪你入墓嗎?”此驚非小,說話人的聲音難聽是一,二是夜深人靜的密林間,三是在死人的墓前。好在都是習武之人,沒被嚇過神去。我說了一句:“前輩請現身,我等待夜幕趕路,讓您在此久等了。”
我話音落時,從樹上跳下一位老尼姑,她向七叔說:“王士傑,當年我說你們都錯怪三哥了,你們爲什麼不肯信,現在真相大白你還有何話說?”七叔說:“我這不是來此幫遇秋掘開籍壇的墓,還不可以償我當年錯怪三哥之過嘛?”我想這尼姑很有可能就是七嬸,於是上前招呼:“原來是七嬸,七嬸好。”她看了看我,說:“你怎麼知道我來了有時候了?”我沉吟了一下:“這——”七嬸說:“如何吱唔?”我回答說:“那——,我說了七嬸莫笑。”七嬸說:“你不可再喚我七嬸,我早已經與凡塵緣盡。你自說來。”我說:“以遇秋的功夫若是七嬸跟蹤而來,遇秋早有所查覺了。”七嬸說:“這丫頭說話怎麼這樣枉大?”我低下頭小聲說:“我說不說,七嬸非讓遇秋說的。”七叔趕忙說:“遇秋此話只實不虛,你還不知道嘞,這孩子一身絕藝,曲謫六人圍戰於她,都敵她不下。”七嬸點了點頭。我們十二小用帶來的掘挖器具開始翻土。
我取下父親的二十七節鏈子鞭抽打在籍壇的屍體上,從頭排到腳。七叔說:“籍壇口中有‘定屍珠’,所以到了現在屍體不化。”我運用內力將籍壇口中定屍珠吸出,瞬間屍體化爲粉塵灰燼。在他腹中竟然藏着一冊武功秘籍,籍壇屍化便呈現出來,原來那傳言屬實。七嬸說:“不要動它!”但已經慢了,手急的茅簡伸手去取。七嬸說:“快走,已經動了機關,一會這就要被炸燬。”兩扇石門緩緩相合,我知道這兩扇石門相合的力量,怕是折了兩根亮銀棍也支撐它不住。我張開兩臂推着相合的石門,十一小從我的掖下鑽過,我回過頭去對七叔七嬸說,二老請速離開。七叔七嬸相互張望,忙過來背對着背雙手推着一扇石門,七叔說:“遇秋,你速離開我和你七嬸年歲已高,出去又能怎樣?”我還努力的撐着,急說:“你二老快些離開,出去後不要再相互鬥氣分別這些年,苦了你二老了。”七嬸說:“我倆不再鬥氣,既然必須有人留下我倆願意一起共赴黃泉。”七叔又說:“遇秋,此一十一人交於你照——料——了,……”七叔已經不能再堅持下去,七嬸說:“丫頭好好保管那冊子也就是了。”二人用去最後的力將我推出,石門合上。我還要上前,萬江流大喊:“遇秋姐快隨我離開。”我知道此時已經不能再更改什麼,帶着一十一小離開墓穴,曲謫的腳還有一步就踩到了實地,可這時一聲聲“轟,轟,……”響徹雲宵,接着便是山搖地動。曲謫一腳蹬空,我急抽背後雙棍併到一處往下順,他正好抓住一頭,我拼力將他拉出,自己卻站立不住。曲謫腳站在了實處和張天鳴、房悅來扶我,我用雙棍柱在地上,擺擺手,說:“無礙,我休息一會,我休息一會——就沒——事了。”不曾想一說話,破了氣,一口血嗆了出來。我鬆手丟了雙棍緩緩盤膝坐在地上按照二弟教我之法運用內力。
調息直到了天亮,覺得體內真氣漸漸恢復,此法果然比別個調息術強上許多。十一小一直哭到了天亮,我覺得身體沒什麼大礙後,也哭了,想七叔和七嬸爲了父親的死相互鬥氣,若我能換二人出來,必定享樂晚年。
茅簡將那冊子遞與我,我說:“此是茅弟弟取出就是茅弟弟之物,不必交與我,你自己留着即可。”茅簡跪下,我問:“快起來,這是何意?”茅簡說:“遇秋姐姐不肯收就是不願意帶上我們了,不想姐姐這樣狠心,你讓我們何處去呢?”其他十人也全都跪在我面前,一齊說:“是啊,姐姐讓我們何處去呢?”這話說得我竟驟然再次淚落,我說:“弟弟們啊,不是姐姐不肯收下你們,只是姐姐要回雨滿鷹愁澗,那裡也有不少弟弟要等姐姐回去照料呢,也不知道我離開這些日子他們可還都安好。”易寧折說:“我們願與姐姐同去。”我說:“最好不要,那山上正聚集人手攻打二十八星宮呢,我怎麼能帶着你們去犯險。”施兆東說:“姐姐去哪我們就跟到哪,這是師傅交代過的。”我說:“這又是何苦呢?”曲謫說:“姐姐不必多想,這其間數我年長,我們願意跟着姐姐。”我問:“你們不後悔?”他們一齊說:“從這時起,性命便也是姐姐的了。”能結實這樣一羣年輕人,我的心裡自然是喜出望外,也從心裡喜歡和他們在一起相處;可一想到若真的白皚攻打二十八星宮不下,來個三打二十八星宮的話,萬一選中其中數人送了性命,我葉遇秋成了何等樣人,心中又難免生出酸澀。
早上,我帶着一十一人回到雨滿鷹愁澗,剛進山我的心頭突然籠罩起一種不祥的感覺。我細細體味那感覺的指向,排除了慧覺、排除了二弟,又排除了倪烈,我不敢再想,不管那感覺指向何人,都是我所不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