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當然不可能告訴她,她接下來的大學四年都要被要被管的死死的,別說談戀愛,就跟男生交朋友都要被限制,她的一舉一動都要被他監管。
方南捧了兩牀四件套到她面前,“喜歡哪牀?”
時愛眸光轉了轉,指向右手那牀,“你還沒有回答我。”
方南挑眉看她,這樣執着一個問題的時愛,看上去像是終於有了智商,不過跟他鬥,顯然不夠。
“難道你覺得是我教唆你爺爺做事?”方南的態度很坦蕩,戳破時愛的小心思,反倒打消了時愛心裡那點小小的懷疑。
時愛目光掃向窗外,外面萬家燈火,a大的標誌在夜色裡是最亮眼的風景。
她沉默,這副冷漠的樣子讓方南心裡面很不舒服。
覺得被管教了,限制了跟男孩子接觸,各種不開心?以前的時愛明明不是這樣。
“你也不想想你上大學之後出了多少事情?”方南整理牀的動作比剛纔要粗暴,牀單抖開的聲音像是刀鋒出鞘,劃破空氣。
“那能怪我嗎?”時愛忍不住反駁,“難道是我的錯?明明壞人是小太妹,爲什麼還要來怪我?”
方南黑着臉,緊繃着下頜飛速將牀鋪好,抱手站到時愛的面前,她還一臉委屈和不悅,方南心裡軟了一下,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腦袋,他都沒有好好哄過這個受傷的小姑娘。
時愛眼角餘光注意到方南的手朝她伸過來,嚇了一跳,以爲他要來捏她的臉,一本正經地教訓她,於是她本能地排斥,往旁邊一躲。
方南的手落空,懸在空中,僵持了幾秒鐘,他又自然無比地收回去,周身的氣質跟着淡漠了幾分。
她躲他。
她怕他。
即使這一條路是自己選的,但心裡難免會牽引出深深淺淺的痛楚。
他沉默,緩緩平復自己內心翻涌的情緒,整個人看上去卻是更加深沉陰鬱,縈繞着看不清的迷霧。
“你應該更加小心一點。小愛。”再開口,方南的聲音淡漠如常,他的情緒已經收拾得很好。
“小心?”時愛咀嚼着這兩個字,挑釁地擡頭盯着他,“我爲什麼要小心生活?”
方南眼神裡面瞬間多了低氣壓,她說話不帶刺會無法正常說話?
“這種事情也要我教你?你如果小心一點,你怎麼會輕信那個四眼仔,上了他的賊車?你又怎麼會被小太妹綁架?你又怎麼會跟宮堯扯上關係?欠了宮堯的人情債,不用還?”
方南就差說你智障嗎?這麼簡單的道理還要我和你費力講?就不能跟以前一樣乖乖巧巧得說一句話,好的,方南哥哥,我下次會注意的。可是方南忘記了,往事不可追,他不像以前那樣對她,她也不會像以前那麼乖。
時愛紅脣舒展,像是聽到什麼很好笑的事情,非常放肆得嗤笑來表達自己的不屑,“哦,就因爲我相信別人沒有得到好下場,我從此以後就要戴着有色眼鏡來看別人,揣測別人這樣對我是不是別有居心?如果我不相信別人,我疑心疑鬼才是正常的成熟的,那我寧願不要長大!這個世界一點都不美好,你們活得到底累不累?爲什麼都要來怪我?我有什麼錯?相信這個世界有什麼錯?你們這些成年人真是有意思,有人被強暴了,就只知道指責受害人是不是深夜出去,是不是穿着暴露,是不是去了什麼不安全的地方。都怪受害人蠢,都怪受害人騷,都怪受害人活該。嗷,我也是活該被綁架。”
時愛噼裡啪啦說了一堆,還扯到其他的事情上面。
方南聽得連連皺眉,“沒人怪你。我們只是想提醒你。”頓了頓,方南放柔語氣,“小愛,這個世界確實不美好,你要接受它的殘缺,你要學會保護自己,我們只希望你能夠不再受傷害。或許會活得累一點,但是你會就健康地活下去。”
時愛狠狠瞪着他,漂亮的眼睛一點點睜大,“真可笑,口口聲聲說希望我不再受傷害的人,卻是傷我最深的人。”
方南愣住,時愛也愣住自己竟然說出口了。
她先反應過來,不自在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坐到牀上,剛剛換過的被單牀罩散發淡淡的香氣。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滑過那些的清涼柔軟的布料,竭力想找幾個詞來緩解現在尷尬的氣氛,卻悲涼地發現,不知道該怎麼說。
方南不是覺得她蠢嗎?
她是挺蠢的。
說蠢話,做蠢事。
她的暗戀,也是單戀,一個人的獨角戲,怎麼能怪方南?
方南看着時愛的背影,她的小動作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知道她現在緊張不安的情緒。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確實太多,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方南的語氣輕描淡寫,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時愛這就看不懂了,“明天?明天你還來?”
“有什麼問題?”方南雙手插袋,“明天你想吃什麼?”
時轉過身,想發脾氣,想吼他,關你什麼事!如果內疚的話,也不用這樣施捨她!
“我什麼都不想吃。”時愛壓抑着脾氣,臉蛋上氣出紅暈,明豔嬌俏,“確切來說,我是不想和你吃。對於放我鴿子的人,我不會給第二次機會。”
方南嘴脣扯了扯,看她就像是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我明天沒空來陪你。”
意思是,他會叫人送外賣過來。
他毫不客氣得撕她的面子,“想我陪你吃飯?等你先改掉現在的壞脾氣,不要總是陰陽怪氣。這樣一點都不可愛。”
這人怎麼這麼惡劣?說的好像她很想和他一起吃飯一樣。
時愛抓起枕頭就往方南身上砸過去,可是軟綿綿的東西還沒有砸到方南的身上就先半路落到方南的腳下。
方南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在時愛的眼前晃了晃,“時大小姐,弄髒了枕頭,請問你會換新的?”
時愛極不客氣地盯着他,手上已經抓住第二個枕頭,聽到他的話,手裡的動作定住。
她確實不會換枕套。
可是那樣又怎麼樣?
她手裡還有一個!
時愛有了底氣,怒視着他。
方南嘴角的笑意更濃,“怎麼不把你手裡的那個也扔了?到時候,你的牀上就是兩個不配套的枕頭,不知道你今晚上睡不睡得着?”
光是想一想那個不和諧的畫面,愛美的時愛就覺得受不了,懷裡面那個枕頭老老實實抱在懷裡面,不敢再胡鬧。
然而盯着方南的小眼神立刻變得陰森森的。
“乖,好好睡覺。”方南的手又一次伸過來,不管時愛躲不躲,都強勢地落在她柔軟的發頂上,時愛甩不掉他的手,氣得兩頰又鼓起來。
方南惡意地揉亂她的頭髮,然後才收回手,道一聲晚安,下樓。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時愛的肺都要炸了。
等着,欺負她不會鋪牀是嗎?
等下次家政阿姨過來,她就跟着阿姨學,下一次方南再囂張的時候,她就把他整理好的所有東西都扔到地上,氣死他。
哼,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鋪牀嘛!
然而,第二天家政阿姨出現,時愛才知道自己天真。
阿姨花了一個小時教她,時愛又花了兩個小時鋪牀,出了一身的汗不說,最終鋪出來的牀時愛根本就沒眼看。
沒有太醜,只有更醜。
家政阿姨說沒關係的,第一次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就是有一些小細節需要整理。
說是小細節,其實就跟拆開重新鋪一遍差不多。
家政阿姨只花了十分鐘弄好。
時愛在旁邊嘆氣,垂頭喪氣的模樣看得家政阿姨發笑。
“你不需要學這些的啊,你是做大事的人。有錢人家的孩子根本不需要做這些的。去練琴吧。再等會,午飯就好了。”
時愛慢悠悠地下樓梯,每一步都走得膽戰心驚,成功走到最後一層的時候忍不住心裡罵了方南一句。
喝了一大杯涼開水,時愛忽然間想到一件事情,爲什麼方南這麼會鋪牀呢?
大概是天生聰明,什麼事情都難不倒他。
童謠聽了時愛的煩惱,以及這個鬼結論,在電話那頭笑得樂不可支,好半天都沒有停下來。
“大小姐,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算了,你肯定沒有聽說過。那句話叫做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時愛確實沒聽過,她可能缺過很多東西,但是從來沒有缺過錢。
“你就這樣想吧,因爲他窮,很多事情都必須要自己做。別糾結自己的智商問題了。你問問他,唱歌有你好聽嗎?彈琴有你厲害嗎?好,就算他什麼都會,人長得帥又會唱歌還會彈鋼琴,那他……他會生孩子嗎!”童謠爲了安撫時愛的情緒真是豁出去了。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時愛高高興興得去練琴。
叮叮噹噹的聲音動聽,在房間裡面縈繞。
家政阿姨偶爾也停下來,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曲子,也覺得十分好聽。
再看到時愛專注的側顏乾淨美麗,她也跟着露出微笑。
房間裡面的安詳氣氛被敲門的聲音打破。
“誰啊?”家政阿姨有些不悅,敲門的人怎麼這麼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