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於馮氏這麼一問,盛惟喬當場就報復了,立刻說道:“姨母您那麼聰明,您倒是自己猜啊!反正您幾位哄我瞞我騙我這麼多年,還不許我讓您猜上會兒?”
說着站了起來,起身就走,要去馮府找馮老太爺。
“哎哎哎!”宣於馮氏趕緊說,“你現在走什麼走?天都黑了!趕緊的,我叫廚房預備了便宴,用完飯,在這兒歇一晚,明兒個早上,你有精神了,你外祖父也養精蓄銳了一晚上,如此見面說話豈不是方便?這會兒匆匆忙忙的趕過去,你信不信他除了催你吃飯什麼想法都沒有?”
盛惟喬腳步不停,邊走邊冷笑:“然後你們就有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商議對策,明兒個再齊心協力的跟您方纔擡出洛家小姐一樣,說的我啞口無言無話可說,只能默認了你們是對的?”
宣於馮氏追下來,慨然道:“怎麼可能?方纔那些話,我看到你就自然想起來,還用得着提前預備嗎?說的好像之前每次說服你的時候,都是提前跟你外祖父他們一堆人羣策羣力似的……真那樣的話我們成天也不要做其他事兒了!”
這種委婉的藐視氣的盛惟喬恨恨一跺腳,走的更快了!
姨甥倆吵吵嚷嚷的走,在垂花門下被得知消息趕過來的宣於涉攔住,母子倆一塊兒苦口婆心勸了盛惟喬半晌,無奈盛惟喬態度堅決,甚至不耐煩的伸手推開宣於涉……最後只好一塊兒陪她坐上了馬車。
在路上宣於涉很無奈的勸盛惟喬:“你從小到大在娘手裡吃過的虧還少嗎?這會兒就算鬧到外祖父跟前,聽表哥的:別看他們表面上什麼都偏心你,最後啊結果還是他們想要的!從小就是這個樣子,也就是你傻乎乎的看不出來,自以爲每次都是依了你呢!不過是白折騰,還不如叫馬車回去,今兒個小廚房做了好些平常難得的菜式,咱們開開心心的吃上一頓,回頭你再去讓外祖父他們哄一鬨,不好嗎?”
這刀補的盛惟喬心都要碎了,宣於馮氏則當場一腳踹的兒子閉了嘴,賠笑解釋:“喬兒你別聽他的!他啊就是嫉妒你外祖父外祖母心疼你這個外孫女,對他這外孫沒有對你寶貝呢!是不是啊宣於涉?!”
最後一句,卻是壓低了嗓音,滿含威脅的問宣於涉。
宣於涉一聽親孃連名帶姓的叫自己,頓時一個激靈,乖乖點頭,訕笑道:“表妹啊,我開玩笑的,你可千萬別當真……”
然而盛惟喬只給了他一個冷笑,跟着就閉目養神,不說話了。
見這情況,宣於涉無奈的看宣於馮氏,宣於馮氏用“回去之後老孃打不死你”的目光瞪了他片刻,訕訕的從暗格裡翻出小點心:“喬兒你餓不餓啊?要不要吃點東西墊一墊?”
……雖然宣於馮氏努力哄,三人到得馮府的時候,氣氛還是很尷尬。
這時候宵禁都開始了,也幸虧兩家離的不遠,三家在南風郡地位極高,些許違例都不是事兒。
馮府此刻已經用過了晚飯,早先宣於馮氏讓宣於涉去市中找盛惟喬的時候,就有派人過來這邊通知,要留盛惟喬在宣於府用飯跟住宿的。
如今忽然一塊兒登門,馮家這邊頓時就知道,宣於馮氏的解釋跟安撫失敗了。
展老夫人就是憂心忡忡:“飲雪的口才素來好,她又是看着心肝長大的,最清楚心肝的脾氣了!這會兒連她都沒能哄住心肝,等會兒要怎麼給心肝交代呢?”
“慢慢兒哄吧!”馮老太爺撫着長鬚,倒是神情安然,“喬兒打小常到咱們跟前,就算世人都說祖父比外祖父親,她跟咱們也不是沒有感情,總不至於爲了她祖父啊堂哥什麼的,這麼一回之後就不理咱們了吧?”
老夫婦才商議好,宣於家母子連同盛惟喬就進了門。
見禮畢,馮老太爺跟展老夫人還沒開口,宣於馮氏先道:“爹,娘,喬兒非要這會兒過來找爹爹說話,我讓她用了飯再來也不聽!”
二老聞言,頓時動容,紛紛說道:“怎麼能不吃飯呢?真是胡鬧!”
當下就讓人去廚房吩咐,趕緊整治一桌飯菜上來。
盛惟喬心裡有事,不欲用飯的,但宣於馮氏又說:“你不吃,我跟涉兒也要吃的!莫忘記涉兒可是我親生的兒子,又不是撿來的!”
盛惟喬說道:“我要找外祖父說話,又不要你們在旁邊!”
“我就要旁聽!”宣於馮氏哼道,“你有本事親自動手把我趕打出去?”
攤上這種能說會道還不要臉的姨母,盛惟喬嘴角抽了抽,決定不理她了!
展老夫人照例偏心外孫女,罵宣於馮氏:“你少欺負心肝!”
哄盛惟喬,“別跟你姨母一般見識,等會看外祖母幫你擰她!”
但還是堅持讓他們有什麼事情吃完飯再說,“心肝有什麼不高興的,憑你怎麼發泄,也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啊!”
到底還是哄着壓着,讓他們去花廳用了晚飯,漱了口,再回堂上的時候,之前在照顧容蕤賓的馮氏也過來了,皺眉看盛惟喬:“你外祖父才從長安一路顛簸的回了來,這兩日人來人往的,本來就沒休息好,你有什麼事情,跟你姨母、外祖母,還有我這個親孃不好說,非要拖着你外祖父?這麼不體貼,你外祖父簡直白疼你一場了!”
話音才落就被展老夫人打了一下,呵斥她胡說八道,又說馮老太爺身體不要太好,就算不太好,那麼看到外孫女也就好了!
“……”盛惟喬無語片刻,嘆口氣,說道,“我又不是想跟外祖父吵架,就是有些話想單獨跟外祖父說說而已,你們難道還怕我對外祖父不利嗎?”
宣於馮氏跟馮氏還有展老夫人對望,心說:“還不是怕你到時候說着說着說不過,於是來個哭哭啼啼的……老太爺要想各種甜言蜜語哄你高興,損耗精神,於身體不利?”
哄孩子也是個體力活好嗎?
尤其是盛惟喬這種已然成年的大孩子,既沒小時候天真懵懂那會兒好騙了,又沒小時候嬌嬌弱弱的哭會兒就累的睡着了那麼省事……這也就是嫡親血脈,親自一天天慣出來的嬌氣性兒,不能不繼續伺候着,換了外人早就被他們砍死了!
所以衆人都不太放心尚未完全恢復元氣的馮老太爺單獨跟盛惟喬相處。
無奈盛惟喬堅持,馮老太爺又寵溺外孫女,見狀笑呵呵的答應了,還主動幫她把其他人全部趕了出去。
就剩了祖孫倆,盛惟喬這會兒倒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正思索着措辭時,馮老太爺已主動問:“喬兒,聽說你方纔親自去了市中,打算買些人手?是覺得這會兒身邊不是密貞給的人,就是家裡給的人,最忠心的總歸不是你自己麼?”
“這個回頭再說吧。”盛惟喬抿了抿嘴,擡頭看他,問,“外祖父,現在洛家小姐已經跟二表哥定親,下個月就要過門的。那麼,然後呢?”
馮老太爺笑着道:“什麼然後?”
“當然是我那祖父之前做的事情。”盛惟喬道,“姨母早先就說過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您……嗯,我就想知道接下來馮家跟宣於家還想做什麼?”
又補充,“您可別再敷衍我,說什麼都不會做之類,莫忘記洛家小姐同二表哥的事情,我是剛剛纔知道!如果您不想我往後再也不敢相信您幾位的話,就跟我說句實話,好嗎?”
馮老太爺微笑着,笑容跟眼神都是由衷的慈祥:“乖孩子,你親自來問,外祖父本來就沒打算騙你呀!等你那準表嫂過門之後,這事兒,也就結束了。”
見盛惟喬皺起眉,以爲她不相信,就說,“那到底是你嫡親祖父,你孃的公爹,你爹的親爹……我也好,你姨母也罷,能拿他怎麼樣?殺了他不成?那樣的話,你們一家四口,還怎麼過日子?我之所以惱恨他之前的做法,歸根到底,還不是心疼你們幾個?既然如此,又怎麼忍心,要你夾在中間爲難?”
“只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這做外祖父的,居然還不站出來,給你們撐腰,那要我何用?!”
“這種做父母做長輩的心情,你如今也是當了娘了,你該能體會的。”
“敲打過,警告過,給了教訓,也就是了……往後,馮家跟盛家還是姻親,我同你那祖父見面了啊,仍舊是客客氣氣的,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到底三家同在一城一郡,鬧太僵了,我們這些老骨頭反正是活一天算一天,過些日子就下去了,無所謂。”
“但你們這些孩子……你祖父做的出來犧牲自家人成全大局的事情,你外祖父我,可沒有這樣高瞻遠矚的眼光!”
“歸根到底,外祖父就是希望你們過的好,怎麼會真的叫你們爲難呢?”
盛惟喬沉默着,半晌,才幽幽道:“我知道了。”
馮老太爺以爲她還要追問幾句什麼,或者懷疑啊之類,然而盛惟喬卻就這麼站了起來,說道:“時候不早,外祖父纔回來,還是早點休息吧!”
看着她平靜之中帶着糾結與複雜的神情,馮老太爺微微一怔,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會心一笑,笑容之中頗有寬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