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老夫人雖然說的委婉,但盛惟嬈哪裡聽不出來,這是要自己瞞着盛惟喬去桓夜合跟前打這堂姐的旗號?
要是擱在她今兒個去見盛惟喬之前,盛惟嬈倒不在乎這麼做。
因爲盛家人對盛惟喬的脾氣都很清楚,知道這位雖然得寵的很,卻沒多少蠻橫,最是吃示弱那套的。
可是之前去馮府的時候,連容蕤賓這外甥都沒見着,盛惟嬈不免心下不安,猶豫了會兒,才道:“祖母,靜淑縣主爲人精明,我恐怕瞞不過她?而且縣主如今人就在南風郡,那些高官顯宦什麼的,卻在京畿往西疆撤退的路上呢!一時半刻的,根本就聯繫不上。”
“哪怕暫時哄住了縣主,回頭日子一長,縣主知道了真相,心中若是記恨咱們……這位縣主對長安貴胄是最熟悉的,二姐姐都比不過她呢!屆時隨便做點手腳,咱們恐怕吃了虧都不知道?”
明老夫人聞言,就是不悅,說道:“什麼叫做瞞不過她?就憑喬兒跟德兒的關係,關心下德兒的婚事,有什麼不應該?只是喬兒打小被寵習慣了,向來只有別人爲她操心的份,她自己是什麼都不必操心的。這麼着,不免想不到親自過問德兒的事情。現在你這德兒的親妹妹,考慮到喬兒這會兒正給馮府那邊操辦婚禮呢,所以幫她跟靜淑縣主提一提……這個豈非是人之常情?”
“靜淑縣主一家子如今吃穿用度,哪樣不是咱們家的?”
“幫咱們家做點事情,還是舉手之勞……那位縣主好意思不答應嗎?”
盛惟嬈嘴角扯了扯,沒忍心戳穿老夫人這話:確實靜淑縣主一家子如今吃盛家的用盛家的住盛家的……可是這些都是盛蘭辭掙來的,永義伯一家子在南風郡落腳也還是盛惟喬的邀請,在大房沒有發話的情況下,明老夫人跟二房、三房的人端着主人的架子過去提要求,這……?
她含糊的敷衍了老夫人幾句,離開禁雪堂,回到二房之後,盛惟德跟盛惟行都在等着,聞訊一塊兒迎出來詢問詳情。
聽盛惟嬈說了明老夫人的要求後,兩人均是無語,盛惟德就說:“我去同祖母說,讓祖母千萬不要再這樣爲我操心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深深的嘆了口氣,是真心覺得無奈。
雖然說盛老太爺還有明老夫人爲了他的婚事,這兩年操了不少心。
但在盛惟德看來,不管是之前同洛家小姐的定親,還是前段時間跟洛家的解除婚約……都沒有很激動。
這是因爲他素來敦厚,“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的觀念早已深入骨髓。
由於親孃改嫁,繼母已逝,親爹又是隻顧自己花天酒地根本不管子女死活的,他從小到大,關鍵性的事情上,都是祖父祖母還有大伯大伯母拿主意,他也習慣聽這幾位的了。
左右只要聽話就好,也沒多少自己的想法,自然也生不出由衷的喜悅與失落來。
之前盛老太爺牽頭,齊心協力的給他聘定了洛家小姐,盛惟德固然是聽着長輩的訓誡:難得這麼個出身好脾氣好長的好的未婚妻,成親之後要好好對待,別叫人家失望傷心云云。
暗下決心婚後要學大伯盛蘭辭,好好兒同髮妻過日子,不搞那些亂七八糟的。
如今同洛家解了婚約,盛惟德意外之餘,因着明老夫人的反應,都沒什麼功夫遺憾以及傷心,就想着不能因爲這件事情,影響到長輩們之間的和睦了。
到底他到現在都沒見過洛小姐,要說對這位小姐就怎麼個情深義重了……這也忒虛假。
而性情使然,盛惟德對於洛家家世重視歸重視,卻也沒到明老夫人那種,撒潑打滾尋死覓活也要抓着不放的地步。
主要是盛惟德對於自己的未來就沒有太野心勃勃的想法,就是在大伯盛蘭辭的提攜下,打理一些家族產業,跟妻子生兒育女,將來輔佐下堂弟盛惟元,如此過一輩子就是。
至於能不能當官,光宗耀祖什麼……他自知水準,壓根不是那塊料,就沒考慮過權傾朝野或者放牧一方,頂多因爲堂妹盛惟喬的緣故,弄點封爵封銜什麼,增添下光彩。
所以只要是出身良家、容貌尚可、脾性溫和、爲人正派的女孩兒,盛惟德其實都能接受。
這會兒對於明老夫人孜孜不倦的追求,非但沒有受到祖母疼愛的感覺,卻是有些惶恐了。
“這話這段時間,不管是祖父還是大伯、爹爹他們,都跟祖母翻過來倒過去講了的。”然而盛惟嬈提醒他,“祖母就是聽不進去……大哥你去說了,只怕也是白說,不定還要招祖母大哭一場什麼的……徒然損耗精力。”
盛惟行皺着眉頭,在旁說道:“但也不能不管祖母了吧?”
他說這話其實並不是純粹心疼明老夫人,卻是擔心自己胞姐被明老夫人交託的差使,若是無法完成,不定會被明老夫人遷怒。
“……這樣,三妹妹你先不要去找靜淑縣主。”盛惟德思忖了會兒,說道,“畢竟馮家那邊也快辦婚禮了,不定過兩日祖母自己冷靜下來,不再提這話呢?如果祖母要提起來,那麼,三妹妹去見了靜淑縣主,也別照祖母的叮囑,欺瞞縣主,直接跟縣主講真話。在那邊坐一坐就回來……反正那些高官顯宦的,如今都不在南風郡,且長安還在崇信侯手裡,一時半會的,根本就說不上話。咱們來個緩兵之計,真正到了一切平定的時候,祖母怎麼也該釋然了吧?”
雖然很懷疑明老夫人這次折騰的這個勁兒,盛惟德娶不到個出身比洛小姐還好的女孩兒,基本上就不能釋然,不過盛惟嬈跟盛惟行這會當然不會這麼說,都是連聲贊成。
時間轉眼就過,不幾日,江南洛家遣了嫡長子跟嫡長媳前來南風郡爲女兒送嫁。
在他們抵達之前,洛公子跟鄭夫人,就受命在南風郡中買了一座府邸,作爲洛小姐出閣時的所在。
這行人抵達南風郡當天,就先行前往馮府拜見盛惟喬。
盛惟喬對於馮家搶了盛家的這門親事,雖然有些糾結,但馮老太爺做事周密,她也怨恨不起來,所以仍舊是客客氣氣的接待了洛家人。
而洛家有意同容睡鶴搭上關係,對密貞郡王妃自是恭敬非常。
雙方的照面可謂賓主盡歡……至少表面上看着賓主盡歡。
末了次日洛家大公子跟大夫人去衙門拜見洛郡守,洛郡守笑問他們對盛惟喬的印象,洛家大公子謹慎的說道:“郡王妃很是和藹可親。”
“這位郡王妃是被一路寵大的,所以很是吃軟不吃硬。”洛郡守指點道,“跟她交往,只要表現出善心的一面,又顯得沒什麼心眼,基本就不難靠近了……問題在於她周圍的人,不管是馮家宣於家盛家那些親長,還是密貞郡王派給她的近侍,包括郡王本身,就沒有一個省油的燈!所以千萬不要以爲她本身好哄,就可以作弄還有欺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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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之前,爹爹反覆叮囑,說跟郡王還有郡王妃相處,務必以誠相待。”大夫人連忙解釋。
洛郡守道:“家主目光如炬,這一手對付那些寡廉鮮恥毫無信義的人自然會吃虧,不過這位郡王妃還就吃這套……這孩子算起來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就咱們家的家風,只要沒有小人挑撥,定然不會被她厭棄,這個事情沒什麼好說的,日後你們見多幾次就知道。”
洛家大公子跟大夫人來之前也打聽過,此刻聞言都是點頭。
大公子又說:“叔父,我們來之前,爹爹提過高家的事情,說是讓我們請示過您再跟這邊三家談。”
“這個事情之前當然是以盛家爲主的。”洛郡守聞言,思索了一會兒,方道,“畢竟郡王妃出自盛家麼!而且郡王當初也是在盛家做了兩年子嗣的。但如今,咱們家女孩兒都嫁進馮家了,想必你們也有數,就是南風郡這三大勢家的格局改變?”
大公子道:“爹爹因爲人在江南,對於這邊情況卻不是很瞭解。還是接到叔父的信箋之後,才知道馮家老太爺的老辣與深謀遠慮。現在爹爹想的就是,盛家在這邊的基業不小,就算因爲郡王妃的緣故,盛家大房將來遲早會離開這兒,去往長安。且盛家大房子嗣單薄,不可能留人在故土。既然他們如今已經同二房還有三房生出罅隙來,往後應該是不會繼續太花心思庇護這兩房……但大房到底還有一個盛惟元,這位將來若果廣納姬妾,子嗣多了,不定就會想到弄幾個留守故土什麼?”
“所以盛家大老爺、大夫人如果考慮到這種情況的話……”
“不會的。”洛郡守搖頭,說道,“盛馨章跟馮夫人,還有他們的女兒郡王妃,都有個相似的特點:就是他們都出身優渥,備受重視。哪怕盛馨章少年時候,盛家遠遠不如現在這等豪富,相比尋常人家,也算富裕了。盛老太爺由於憐惜他才落地就沒了生母,且是髮妻唯一的骨血,對他寵愛無比,吃穿用度,都是精挑細選。所以這一家子,除卻年紀最小的盛惟元還看不出來什麼之外,都有些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清高,便是輕看錢財。”
“且不說他們將來如果離開南風郡,那必然是因爲密貞郡王大事成就,那時候他們的前途,根本就沒必要在乎區區一個南風郡。”
“就是他們往後膝下孫輩衆多了,長安安排不下,也不會小家子氣的回來南風郡爭奪的。”
“這點你們可以放心!”
洛大公子又問:“那這次就是以馮家爲主要盟友,宣於家次之,盛家最末?”
大夫人補充:“叔父,郡王妃跟小世子都在南風郡呢,要不要也給他們算一筆?”
“郡王妃是不看重錢財的。”洛郡守笑着說道,“你們給她,還不如直接捐給郡王做軍費來的得臉。當然郡王妃還有小世子這邊,不能什麼表示都沒有。我記得馮夫人是喜歡丹青字畫的,咱們洛家這類收藏可不少,高家亦然。屆時將這一類的珍品,挑上一批送過來,也就是了。”
又說,“依照郡王妃的脾氣,這會兒八成覺得盛惟德很是委屈。所以盛家那一份,你們設法給盛惟德額外補貼一份,當然做的隱蔽點,不然傳了出去,外頭肯定懷疑咱們洛家對不住他;但也不能太隱蔽,叫郡王妃跟盛惟德……重點是郡王妃都不知道。”
洛大公子點頭稱是,又請教了一些同盛家馮家宣於家,尤其是這兩年陪着盛惟喬輾轉西北的宣於馮氏打交道的禁忌跟講究,這才心滿意足的告退。
洛家人雖然是爲了避免延誤婚期,特意提前了段時間動身的,但來南風郡之後,沒幾日,也就到了婚禮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