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琉說的公孫海主當然就是公孫夙。
之前容睡鶴攜妻前往西疆打拼,一來是考慮到公孫夙對自己有恩,這種玩命的時候帶上他的話,萬一有個閃失,後悔莫及,不如就讓他留在長安享受太平繁華;二來卻是因爲容睡鶴的嫡系烏衣營出自玳瑁島,而公孫夙纔是玳瑁島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在容睡鶴崛起之前,公孫夙本人對容睡鶴雖然不壞,他的左右,像欒玉嗣之流,對容睡鶴一直都是抱着既要利用又要防備的態度的。
這情況在玳瑁島上的時候,容睡鶴念在公孫夙的面子上也就忍了。
去西疆,那是要接手桓觀瀾留給他的基業,更是進一步謀取天下的,這麼緊要的事情上,容睡鶴可不會繼續慣着欒玉嗣這類人。
然而處置了的話公孫夙面子又不好看,也只能避開了。
後來公孫夙一行人被孟歸羽脅迫,在長安之變的時候受困上林苑。
之後在公孫應姜的要求下,經縷音等人幫忙,趁着高密王中毒、孟歸羽夜取長安的機會趁亂逃脫,由董良帶人接應之後,安排在京畿的一處秘密莊子裡休養。
不久後容睡鶴也在京畿現身,但當時的局勢比較緊張,容睡鶴根本無暇在這邊久留。
公孫夙只是懷疑容睡鶴謀害了自己的親爹公孫圖,並非確定,所以經過思索,放棄了這次兄弟會晤,以防錯怪容睡鶴,誤了這兄弟的大事。
不久前茹茹退兵,容睡鶴歸返長安,然而纔回來的時候諸事纏身,公孫夙也沒打擾。
這會兒盛惟喬一家子都過來有兩天了,認公孫喜做義弟的儀式也辦完了,公孫夙自覺已經到了該攤牌的時候,便教人傳了消息過來。
此刻聞言,容睡鶴也不意外,頷首說道:“跟來人說,我明兒個就過去看大哥。”
儀琉出去傳話,旁邊公孫喜就是皺眉:“郡王……”
“這事兒你不必管,我會跟大哥解釋清楚的。”只是他纔開口,就被容睡鶴打斷,“你且去客院安置,等會兒會有人帶你到書房說話。”
打發了公孫喜,容睡鶴同盛惟喬回後院去更衣。
盛惟喬就問:“大哥找你,可是跟之前長安這邊傳言,說你害了老海主的事情有關係?”
“不然今兒個咱們認阿喜做弟弟,他怎麼會不到場?”容睡鶴嘆口氣,“我是早就想跟他解釋了,只是他跟老海主父子情深,沒做好準備之前反倒是故意避着我。難爲他如今肯主動,我想着趕緊過去罷!”
“你明兒個出城可要多帶點人!”盛惟喬不放心的提醒他,“我不是懷疑大哥,只是擔心大哥被人利用。”
容睡鶴正繫着外袍的帶子,聞言轉過身來,笑着道:“乖囡囡放心吧,你家睡哥哥可不是那種逞能的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說的好像之前孤軍深入草原,血洗茹茹王帳的人不是你一樣?”盛惟喬冷笑了一聲,說道,“那會兒我人不在你身邊管不住你,如今不但我在,爹孃過兩日也就回來了,你現在跟我打馬虎眼,到時候被他們聯手起來教訓,可別怪我在旁邊看熱鬧!”
沉吟了下,又說,“你特意留了阿喜下來,是要說他的親事嗎?”
之前盛蘭辭夫婦反對公孫喜跟趙桃媗的婚事,爲此專門去前院找容睡鶴說道。
本來回來之後就要跟女兒訴說詳細經過的,只是恰好姜氏跟屠鳳樓母女前來,夫婦倆忙着去屠府看望屠如川,不及跟盛惟喬細說,只在離開前將她拉到旁邊,低聲告訴了容睡鶴已經答應不讓公孫喜娶趙桃媗的事情,讓她督促着點兒。
此刻盛惟喬問起來,容睡鶴遲疑了下,覺得孟皇后的事情,還是等盛蘭辭夫婦回來了告訴妻子的好,畢竟盛惟喬好像就這麼一個閨閣好友,素來重視,自己這會兒卻是下定決心不會放過孟皇后的。就算盛惟喬明事理,聞訊之後不會鬧騰,心裡肯定也不舒服。
盛蘭辭夫婦左右不差幾日就會回來,犯不着這會兒就叫這小祖宗難受。
遂道:“那天也是想着阿喜也有這年紀了,急着給他定親,就沒考慮周全。經過爹孃的一番分析,確實他娶三表妹不太好。但因爲之前答應過大舅舅,還是登門去走個過場就好。我打算等下叮囑聲阿喜,叫他見着表妹冷淡一點。大舅舅素來疼愛表妹,知道這情形,必然會主動拒絕婚事的。”
盛惟喬由於秦老夫人的緣故,對這門婚事的不了了之也是樂見其成,聞言就點頭:“那我明兒個就給趙府遞帖子!”
因爲要去趙府,想起秦老夫人、趙桃媗的同時,不免又想起來她頭一個認識的趙家人趙桃妝,跟着想到跟趙桃妝據說關係密切的容清醉,“對了,我們來的路上,好像聽說長安這邊有風聲,因爲陛下御體欠佳,未必撐得到皇后還有昭儀生產,所以打算先從宗室擇人過繼爲嗣子?好像選的是容清醉?”
“是有這麼回事兒。”容睡鶴漫不經心的笑,“孟歸羽這兩日就在忙這事情呢!昨兒個還請了好些大臣入宮探望宣景,羅樸也在其列,去看了之後跟我說,確實他撐不久了。”
之前高密王因爲桓觀瀾的緣故,一直擔心桓觀瀾得意門生羅樸會私通容睡鶴,聽取戚見珣的建議,軟禁羅家大小,甚至逼的羅家老夫人當衆自盡,一度鬧的沸沸揚揚。
但不久之後高密王兵敗,撤退時是容睡鶴親自主持的,卻將羅家也秘密捎上了。
羅樸既感念他的慷慨援手,又怨恨高密王聽信讒言逼死了自己親孃,還有同爲桓觀瀾門下的情誼,就跟元流光一樣,一心一意投靠容睡鶴麾下了。
“孟歸羽還真有這想法?”盛惟喬半是驚奇半是不解的問,“他就不怕你反對麼?啊對了,你難道隨他這麼弄去?”
她可不相信容睡鶴會願意跪拜在容清醉跟前,俯首稱臣!
哪怕只是權宜之計都不太可能!
容睡鶴不在意的說道:“他願意折騰就折騰好了……正好我也看看朝堂上下那些人的想法。”
他如今兵權在握,強敵茹茹又被內亂絆住了手腳,壓根就不怕孟歸羽還能翻出什麼水花來,所以對這事兒不是很上心。
倒是提了提趙桃妝,“咱們這位二表妹,據說對容清醉癡迷得緊,雖然不知道具體癡迷到什麼程度。但秦老夫人已經對外宣佈她來回汝州的路上得了重病,藥石無效,如今是在聽天由命……我估計沒幾日就要香消玉殞了。”
“……容清醉以前什麼樣子我不太清楚,但自從碧水郡之事後,不是說既毀了容又殘廢了嗎?”盛惟喬有點不可思議,“孟歸羽要推他上臺做儲君,還能說是無可奈何之下的選擇,二表妹……竟然癡情至此?”
“乖囡囡,你這說的什麼話?”容睡鶴聞言就不滿了,斜睨她一眼,“合着你喜歡不喜歡一個人,都是看臉麼?人家動了真感情,纔不在乎弄成什麼樣子!”盛惟喬笑着打了他一下,說道:“誰看你的臉來着?論到小白臉的程度,怎麼都是徐抱墨跟酈聖緒都比你強好不好?你明明就是靠本事吃飯纔打動我的!我只是覺得容清醉好像有點文不成武不就,這情況毀了容殘廢了,二表妹好歹也是趙家嫡女,顯宦之後,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竟然對他這樣死心塌地,有些驚訝罷了!”
容睡鶴這才滿意,道:“大概各花入各眼吧……反正也跟咱們沒什麼關係。”
夫妻倆討論了一回瑣事,也就安置了。
次日趙家那邊回了消息,約定兩日後在趙府照面。
同天戚氏打發人送了容靈瞻跟容靈眺過來,因爲之前去翠篁院探望戚氏時,切身感受到了廣昌郡君還有云陽郡君的疏遠,盛惟喬此刻既沒信心照顧好他們,又擔心他們會因爲戚家的事情遷怒密貞郡王府,不肯跟自己好好相處,心裡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
還好這兄弟倆不知道是年紀小不曉事,還是來之前被戚氏叮囑過,總之到了盛惟喬跟前,很是恭敬客氣,固然略有些疏遠,但考慮到嬸侄見面本來就不多,這年紀的小孩忘性又大,幾個月不見差不多就不太認識了,何況盛惟喬同他們已經有快兩年沒見了呢?
沒看出他們眼中的仇恨跟怨懟,多少讓盛惟喬松口氣,笑着噓寒問暖了一番,親自帶他們去了早就收拾好的院子。
在院子裡轉了一圈,讓他們有什麼缺少的只管跟管事說之後,盛惟喬正打算離開去擬去趙府的禮單,容靈瞻卻問:“嬸母,蕤賓弟弟跟小舅舅呢?”
“我那小弟被你們三叔手底下人帶走了。”盛惟喬解釋,“蕤賓年紀小,前兩日又病了,嬸母我沒什麼照顧嬰孩的經驗,怕看管不好他,所以請了寧威侯夫婦幫忙,如今在寧威侯府呢!”
又怕這倆侄子以爲是因爲他們過來了,特意叫盛惟元還有容蕤賓避開,補充道,“等過幾日嬸母緩過來,將他們接回府中,你們自然就能見面了。”
容靈瞻聞言目光閃了閃,似乎有些失望的低頭。
盛惟喬對他不是很瞭解,看這情況只道是沒見着弟弟難過了,摸着他腦袋很是安慰了一番,又叫小廚房做了各種點心上來哄他們高興。
這麼一番折騰天都快晚了,這才拖着疲乏的身子返回靜慎堂。
卻不知道她離開之後,容靈瞻跟容靈眺打發了下人,小哥兩關起門在內室低聲說着話:“娘要咱們來了郡王府之後,努力接近容蕤賓,最好能夠長久留下來,同容蕤賓相處的跟親兄弟似的……這會兒容蕤賓根本不在府裡,這要怎麼辦?”
容靈眺抿着嘴,說道:“大姐不是說了嗎?三叔對咱們素來冷淡,倒是三嬸母,很有些喜歡管閒事。咱們想法子討好了她,三叔是很寵她的,哪怕看出咱們的目的,也不會拂了她的意思!”
“但那個盛惟元,他這次也不在府裡。”容靈瞻稚氣的臉龐陰沉下來,“說什麼是三叔的人帶走了……沒準這會兒就跟容蕤賓在一起呢?”
“那是三嬸母的孃家弟弟,三嬸母看他當然比咱們親熱。”容靈眺道,“二姐還有三姐叮囑的,別得罪他。不然他一告狀,三嬸母肯定會厭煩上咱們!”
容靈瞻看着他:“但如果三嬸母存心讓她這弟弟跟容蕤賓親熱,回頭容蕤賓長大了,有這小舅舅做玩伴,還跟咱們這倆堂哥走近做什麼?”
容靈眺怔了怔,頓時就不作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