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臣這邊的功勞是讓羣臣一塊兒商議之後擬定了奏摺,由容睡鶴過目之後批示,君臣反覆討論了好幾次之後才定下來的。
這個時候容睡鶴剛剛藉着那幾個不識趣的要他對敵國展示寬容仁厚的臣子梳理了舉國上下,帝位徹底穩固,做事兒當然也就要自由很多了。於是頓時就看出了他心裡頭的遠近親疏:烏衣營是他少年時候手把手帶出來的嫡系,最得信任跟倚重,差不多的功勞,他給的封賞就明顯要厚待些;
其次是桓觀瀾置辦下來的吉山營,僅次於烏衣營;
第三是西疆軍,這是他親自帶出來的大軍,也算嫡系,只是既不像烏衣營跟隨多年,是容睡鶴起家的資本,又不如吉山營,有桓觀瀾這個恩師的面子在,卻是要靠後了。
接下來纔是北疆軍啊南疆軍啊還有太上皇的舊部這些。
噢,唯一的特例是徐子敬跟公孫氏。
這是被容睡鶴當成親戚看待的,徐子敬晉封了畢國公,公孫夙直接封了周國公……其實容睡鶴本來說公孫夙就跟他的嫡親兄長一樣,是打算破例封王的。
只是公孫夙因爲盛蘭辭夫婦有盛惟喬那麼個得寵的女兒做皇后,外孫容珒話還說的不利索卻已經冊了太子,都沒接受異姓王的冊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拒絕了。
兄弟兩個互相勸說了幾日之後,容睡鶴看他態度實在堅決,這才退而求其次的封了國公。
實際上有些人對於公孫夙封國公都不是很滿意的,因爲公孫夙從抵達長安起,基本上就沒給容睡鶴做過什麼事情了。
甚至早先受孟歸羽的脅迫,還給那位曾經的崇信侯效勞過。
這情況卻因爲是容睡鶴的義兄,將許多出生入死才攢下幾分功勞的臣子都比了下去,有人難免不服氣,覺得公孫夙雖然有過救駕的大功,歸根到底不過是運氣好。
只是容睡鶴前不久才血洗過朝堂上下,將所有反對自己、不滿自己、妄圖轄制左右自己的人全家都修理了,如今新君的屠刀血漬未乾,威懾猶存,這些議論也就是在私下裡,並不敢放到檯面上來。
容睡鶴雖然有所耳聞,也就沒作聲,權當什麼都不知道。
公孫夙得了國公之封,卻立刻告訴容睡鶴,他對公孫應敦這兒子不是很滿意,並不打算立其爲世子。
本來這只是公孫夙的家務事,他也沒必要跟容睡鶴特意交代的。
歸根到底是因爲公孫應敦的未婚妻,吳大當家。
吳大當家作爲吉山營前身吉山盜的大當家,是跟吉山營的功臣們一塊兒封了公主的,封號雲夢。
雖然說她跟公孫應敦的婚事是早就定下來的,可是這種政治聯姻,最重門當戶對。
公孫應敦要是國公世子,迎娶公主也還罷了。
他本來就是庶出,因爲才幹不算很出衆,又早早跟吳大當家,啊,這會兒該說雲夢公主了,跟雲夢公主定了親。容睡鶴不免擔心他有個三長兩短的,沒法給雲夢公主交代,所以專門叮囑了底下人,無論如何要保證他完好無損。
於是公孫應敦根本就沒得到過沖鋒陷陣的任務,如此固然人是安全了,功勞也實在沒法子說豐厚。衆人知道他是容睡鶴的侄子,又是準駙馬,議功的時候,都是心照不宣的照顧了,就這樣也不過得了一個不高不低的官職。
在他這個年紀,有這樣的成就,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然而要迎娶雲夢公主的話,卻還不夠格。
如今公孫夙表明態度不願意讓公孫應敦給自己做嗣子,容睡鶴就又給公孫應敦專門封了個參寧侯,好配得上未來的妻子。
至於公孫應姜,因爲本來就是縣主了,容睡鶴本來還想給她晉封郡主,當成王女看待的。卻被公孫夙給攔了,畢竟公孫氏已經有了一公一侯,要是公孫應姜還要再得恩典,外人的嫉妒真的攔不住了。
何況公孫應姜跟公孫應敦不同,她已經出閣,而且縣主的身份,跟徐抱墨也算般配,根本不需要再多此一舉的封郡主了。
倒是沈九娘,盛惟喬親自開口,給她要了個長寧郡主的封銜。
畢竟人家茹茹王子索鐵兒的封賞雖然還沒出來,可是衝着登辰利予不遺餘力的賣茹茹這點,容睡鶴怎麼也會封個爵位,給點不那麼重要但也不至於完全坐冷板凳的差事的。
沈九娘出身的沈家不過是一個縣城裡的縉紳,後來去了茹茹,更是女奴的身份,還做過那伏真的正經妃嬪,這會兒雖然是由於同盛惟喬的姐妹情分才被索鐵兒提親,要是沒點頭銜什麼的,臉上也是無光。
容睡鶴對盛惟喬素來寵愛,因爲兩個孩子妊娠跟出身的時候都沒陪在身邊,且盛惟喬還兩次生產都不那麼順利,心中十分愧疚,聞言二話不說的就答應了,還賜了一座郡主府。
如此封賞的事情已經弄的七七八八了,還是被人提醒,他纔想起來自己這邊的血親。
元流光這個姐夫,作爲實打實的功臣,是跟着羣臣封賞時就晉封荊國公的。
倒是慶芳郡主這個帝姊,迄今還是郡主。
“那就給她封個長公主,封號讓禮部隨便挑一個就是。”容睡鶴對這姐姐毫無感情,甚至還有些厭煩,聞言就不在意的說道,“還有長公主素來身體不好,就不必親自出面接旨了,讓荊國公安排着就是。”
這話傳了出去,衆人哪裡不知道這位是被皇帝徹底厭棄的?
畢竟這時候慶芳郡主已經“臥榻”有段時間了,荊國公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外頭多少聽到點風聲。
本來提醒容睡鶴冊封慶芳郡主的人,還以爲慶芳郡主可以順勢解了元流光的軟禁,重新開始出門走動呢。
結果容睡鶴這話,根本就是默許了元流光將妻子成天關在府裡的做法。
可見皇帝對同胞姐姐的態度。
之後再沒人提到這一位,哪怕是那些比較迂腐的,不怕直言犯諫的臣子,這類臣子出於認爲管教慶芳郡主是元流光這個丈夫該有的權力的想法,就算心裡覺得容睡鶴對姐姐不夠友愛,想想提出來會跟夫爲妻綱的看法相左,也就不做聲了。
慶芳郡主所以迅速的湮滅在長安的關注之中。
甚至連禮部給她挑的封號,都沒幾個人記得。
這場封賞前前後後持續了好幾個月才大概敲定,帝后才鬆口氣呢,就有人出來找事,說是六宮至今空虛,而且容睡鶴膝下也才兩位皇子,不算子嗣豐茂,建議廣納妃嬪,爲皇室開枝散葉。
還將之前容睡鶴在西疆做郡王那會兒,當着衆人面前親口承認懼內的事情翻了出來:“彼時陛下正自蟄伏,自承懼內也還罷了,畢竟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今已然登基,豈能不一雪前恥,以正綱常?!”
這話說了出來,雖然絕大部分人知道容睡鶴盛寵盛惟喬,而且盛家在容睡鶴的起事之中也是付出極多,並非純粹坐享其成,不敢附議,然而有些自認爲爲了江山社稷願意犧牲的臣子,卻還是站了出來,要求容睡鶴採納妃嬪,洗刷懼內的傳言。
後宮裡的盛惟喬聽了這話就是冷笑,這時候儀珊已經被她打發走了,走的時候很是哀求了一番,當時的場面非常的淒涼,望春宮上下很多宮人都幫忙求情,可是盛惟喬態度堅決,還是將人給趕走了。
只不過交代了容睡鶴別太爲難她,安排她去其他地方做事兒就好。
如今在皇后左右伺候的是叫若吟跟若琴的倆宮女,這是因爲槿籬還有菊籬都被許配出去了,這兩是新近補上來伺候的。
之前被槿籬、菊籬手把手的帶過一段時間。
對於儀珊被趕走的內情,也是有一番揣摩的。
此刻就怕盛惟喬動怒,忙安撫道:“娘娘別跟這起子昏了頭的東西一般見識!您是陛下的結髮之妻,中宮之主,自來帝后和諧,乃是國家興旺的徵兆。這人說這話,根本就是居心叵測,想攛掇着陛下效仿先帝,終日沉迷酒色,不理朝政,好給他們那些人獨攬大權的機會呢!”
“貞慶可不是先帝!”盛惟喬微微揚了揚下巴,倒也沒有露出分明的怒色,而是冷笑着說道,“就算別人存着這樣的僥倖,看了他這兩年來做的事情,也該醒一醒了!如今這些人上表說什麼採納妃子的事情,看似衝着我來的,其實卻是在試探貞慶……畢竟之前那班不長腦子的貨色,進言讓貞慶發揚天朝上國的風範,放過那伏真之後,貞慶很是借題發揮了一番!”
“如今的這些人,固然躲過了之前的那一輪,只怕心裡也有點膽戰心驚!”
“這會兒分明就是用這件事情,看看貞慶對於朝臣的態度如何,是否有左右貞慶的可能!”
皇后標準的杏子眼在殿外初夏陽光的映照下熠熠明亮,眼波流轉之間,滿含戲謔,“然而這些人到底估錯了貞慶的脾氣,他們要是隻是衝着我來的,貞慶打發了爲首的幾個只怕也就算了!這會兒……且看着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