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祥沉默良久,最終撩袍跪下:“小的盛祥,拜見公子!”
去掉了“公子”之前的排行,用意不言而喻。
盛睡鶴對他的選擇並不意外,畢竟南風郡盛府雖然也是花團錦簇,但當家的盛蘭辭跟前已經有了得力的大管事盛福。
盛祥作爲盛老太爺這一系的人,雖然不能說在盛府頗受排擠,但正如盛睡鶴所言,盛家現在發展勢頭迅猛,根本不缺他這種忠心盛家又有能力的管事。
所以盛蘭辭主持盛府,用人的時候,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自己的嫡系。
如此盛祥雖然沒有受到針對,但實際上得到的機會並不多。
這次要不是馮氏發現身孕的時機太過巧妙,盛老太爺爲“長孫”的處境感到憂心忡忡,破例插手了盛睡鶴北上的隨從,無論是先鋒還是此刻這宅子裡大管事的位子,都輪不着盛祥的。
這會兒盛睡鶴給他把話攤開,等於是讓他在徹底投靠盛家長孫與返回盛府去做個不起眼的家生子之間進行選擇……盛祥怎麼會不選擇前者呢?
畢竟瞎子都能看出來,即使馮氏這次生下男嗣,將來盛蘭辭偏心的什麼都不給庶長子,盛睡鶴靠自己的才學,也肯定可以出人頭地!
而盛祥現在的年紀,根本不適合給馮氏現在所懷的那個孩子做近侍……就算合適,也八成輪不着他,畢竟無論盛蘭辭還是馮氏,手底下都不缺人手,他們何必放着跟隨自己多年的嫡系不用,去用盛老太爺的人?
也就是說,盛祥若拒絕了這次招攬,這輩子也差不多就這樣,基本沒指望擠進盛家的核心權力之中了。
何況盛老太爺手底下也不止盛祥一個管事,之所以專門派了相對來說十分年輕的他過來,其實也是有讓他以後都跟着盛睡鶴、給盛睡鶴做管家的考量……當然,前提是盛睡鶴看的中他,願意用他。
這會盛祥的選擇,倒也不算背叛,所以雖然對於突如其來的逼迫感到有點措手不及,但跪下之後改了稱呼,反倒有點慶幸了,畢竟對於他個人而言,此番北上,最重要的就是讓盛睡鶴點頭留下他。
如此想着,神情裡倒隱隱透露出些許喜悅了。
“起來吧!”盛睡鶴目光玩味的打量這管事片刻,方纔叫起,這時候卻換了和顏悅色的模樣,安撫道,“你是祖父派來的人,對我們兄妹都沒有歹意。方纔的隱瞞跟辯解,也是爲了我們兄妹和睦考慮,這些我都知道……你也不必多想,我對乖囡囡也是沒有惡意的,還有嫡母那邊,嫡母的爲人我很清楚,素來寬厚,是絕對不會對我不利的!否則以嫡母對乖囡囡的重視,怎麼可能讓乖囡囡跟我一塊來長安?”
盛祥聞言暗鬆口氣,畢竟他雖然選擇了盛睡鶴,但之前一直都是受盛老太爺之命的,如果才投靠盛睡鶴,就被要求背棄盛老太爺的叮囑,哪怕貪圖個人的前途,這心裡的坎也實在很難過去。
這會雖然覺得盛睡鶴所言未必能夠當真,好歹聽着覺得安心了不少,賠笑道:“公子,實際上這事兒確實同三小姐沒關係,主要是綠錦幾個丫鬟起的頭。如果三小姐有什麼不妥的舉動,小的以爲,八成是綠錦她們攛掇的!這也是大老爺跟大夫人此刻遠在南風郡,大夫人還有孕在身,不好拿些許瑣事貿然打擾。不然小的早就稟告回去,將她們全部換掉了!”
生怕盛睡鶴以爲他撒謊,正要舉出證據,卻見盛睡鶴笑道:“我說了,這事兒我心裡有數,你不必擔心!至於說乖囡囡的左右,她們對乖囡囡還算忠心,些許小心思,我也懶得計較,你也當成不知道吧。畢竟長安與南風郡千里迢迢,咱們這裡看着的小事,傳了回去,只怕爹孃祖父他們,也要心急如焚了,所以很沒必要用咱們可以處置的了的事情,去打擾長輩。”
盛祥聞言,吃不準這話真心假意,卻曉得自己不好繼續說下去了,只得暗歎一聲,垂手道:“是!”
他這裡既被盛睡鶴收服,一個多時辰後,終於起身梳妝的盛惟喬,果然再次把他喊到跟前,特意遣散了左右,連綠錦也不許留,壓低了嗓音單獨盤問:“你昨兒個拿過來的藥是在哪裡買的?莫非趕着了藥鋪不規矩?怎麼用着中途還會醒過來?!”
“中途醒過來?”盛祥吃了一驚,心說我給您的藥,吃了根本跟沒吃一樣,哪裡有什麼醒過來不醒過來?
不過也隱約曉得,爲什麼盛睡鶴今早特別篤定的把自己喊過去問話了。
心裡暗歎一聲:“小姐啊小姐,您壓根就不是害人的這塊料,非要去坑大公子,噢不,非要去坑公子,這卻是何必?!”
他有心點破,勸說盛惟喬就此罷手。
但轉念想到自己的前途,就有了猶豫……他今年其實才二十來歲,雖然膝下已經有一雙兒女了,卻還風華正茂。
這個年紀,就幹到了管事,要說爲着這位不屬於直接的主子的三小姐,毀了自己的大好前途,也實在不甘心的。
這不能說他對盛家不夠忠誠,畢竟方纔招攬他的盛睡鶴,是盛家大公子,還是他之前的主子盛老太爺最重視的孫兒。
對於整個盛家,盛祥是忠誠的,但是盛家子嗣之間的偏向,還是事關自己前途的偏向,他不免有所躊躇了。
這會斟酌着,嘴上隨口敷衍,“小姐,難道您自己吃那藥了嗎?這怎麼行呢?您不是說,只是留下來看看,記一記氣味的嗎?!”
盛惟喬板起臉,說道:“那氣味那麼淡,我聞了好一會都覺得很難記住。想着反正在自己房裡,索性自己化了點水嚐了……結果,睡倒是睡了會,可沒多久就醒了!壓根不是話本里說的所謂睡着了就起不來的那種!你等會去問問藥鋪裡,是不是他們看你說的官話有口音,知道咱們是外地來的,故此給摻了假藥在裡頭?!”
“……呃,小姐,是不是,您用少了呢?”盛祥躊躇良久,最終還是下意識的按照盛睡鶴的吩咐,說道,“小的之前說是一點點,不過小的是粗人,小的所謂的一點點,估計對於小姐這樣精細日子過慣了的人來說,就得比較多了啊!”
盛惟喬將信將疑:“真的?”
如果昨兒個她就給盛睡鶴下了一次藥的話,那她肯定懷疑遇見了純粹的假藥;但因爲晚上那次,盛睡鶴的表演很成功,盛惟喬對假藥的懷疑,就減弱了很多。
這會盛祥說分量太少,她就沉吟:“第一次下藥,盛睡鶴壓根沒反應!第二次我加了分量,他雖然也撐了好久,中間還醒了一次,卻是睡的很沉的……難道真的是放少了嗎?”
思忖了會,就問,“你之前不是說,蒙汗藥吃多了會頭暈頭疼嗎?我只是想看看藥效,可不想讓自己頭暈或者頭疼!”
盛祥聽這話,心說看來這小姐還是有分寸的,估計頂多就是想折騰下公子,不想下重手?
因爲反正是假藥,他乾咳一聲,也就隨口說道:“小姐,其實這個頭暈或者頭疼,指的是放的特別多,比如說,小的給您的那一份蒙汗藥,全部放進一壺酒裡,這樣的話,吃了纔會頭暈跟頭疼的。等閒多放個幾錢,還不至於會出現那樣的情況。”
“原來如此!”盛惟喬心想那就今天再找機會試一下吧,如果還是不行,再讓盛祥去換家可靠的藥鋪,弄點正宗的蒙汗藥來!
她這麼想着,叮囑盛祥不許外傳後,也就打發他走了,暗暗盤算等會要如何在盛睡鶴的吃食裡做手腳了。
然後這天就是特別的順利……
晌午後,盛睡鶴要了一壺烏梅飲,說是忽然想吃了。
烏梅飲本來是夏日解暑用的,冬日裡基本不會做,但盛睡鶴點了,小廚房自然只能從命。索性這位大公子身強體壯,烏梅飲也不算特別寒涼的東西,他吃着應是無妨。
而盛惟喬知道後,非常的高興,因爲烏梅飲色澤絳紫,味道酸酸甜甜,撒一把蒙汗藥下去,無論顏色還是氣味,根本看不出來!
簡直就是天生爲蒙汗藥準備的啊!
她故技重施,想方設法支開人之後,在烏梅飲裡摻好了“蒙汗藥”,歡歡喜喜的拿去給盛睡鶴,照例打發了下人離開書房,還假惺惺的關切道:“哥哥怎麼忽然要吃烏梅飲了?是不是地龍燒多了覺得燥熱?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給你瞧瞧啊?”
“乖囡囡,你很快就會知道我做什麼燥熱了!”盛睡鶴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笑眯眯的將一壺烏梅飲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隨手將壺推到一邊,笑吟吟道:“也沒覺得燥熱,就是忽然有了胃口……啊,剛纔都忘記也讓乖囡囡嘗一口了!”
盛惟喬趕緊道:“沒事沒事,這大冷天的,我可不想喝!”
打量着女孩兒緊張中帶着期待的模樣,盛睡鶴摸了摸下巴,含笑道:“嗯,這天確實怪冷的,好在正月馬上過去,之後……唔,我怎麼覺得頭有點暈?”
見他話說到一半,忽然疑惑的扶住額角,盛惟喬心中歡喜,暗道:“看來盛祥說的沒錯,昨兒個果然是擱少了,藥力不足!”
嘴上則故作擔憂道:“好好的怎麼會頭暈?是不是這兩日唸書太用功……累了?”
“我這兩日都在消遣放鬆,怎麼會累呢?”盛睡鶴立刻否認,但語氣卻分明低落下去,精神不足的樣子,踉蹌起身,自己朝軟榻走去,嘴裡含糊道,“許是昨兒個跟乖囡囡聊的太晚,今兒個早上卻照常起來練武,所以困了……嗯,對不住了乖囡囡,這會我沒法陪你說話了,你且自去吧!”
“嗯,哥哥你乏了,就快點睡吧!”盛惟喬摩拳擦掌,期盼道,“我馬上就走……馬上走……哥哥?哥哥?哥哥?!”
她喊了好幾聲,不見盛睡鶴回答,按捺住雀躍,上前查看,見盛睡鶴仰臥榻上,白皙如玉的面容上,劍眉飛揚入鬢,緊閉的雙目下,羽睫拖出兩塊分明的陰影,愈顯鼻樑挺拔,薄脣鮮豔。
盛惟喬又喚了幾聲“哥哥”,還伸手推了推他,見他毫無反應,滿意一笑,輕車熟路的拉開他衣衫的繫帶……
就在此刻,盛睡鶴嘴角無聲勾起,忽然擡臂,一把扣住她腰肢!
盛惟喬尚未反應過來,已經被他輕描淡寫的拉上榻,重重跌趴在他身上!
“???”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的女孩兒,本能的張嘴想要驚呼,卻不防早有準備的盛睡鶴,反手一按她後腦,狠狠吻住了她的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