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麗縹與孟麗緹定計之後,孟麗緹親自幫堂姐梳妝打扮,收拾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方帶着各自的丫鬟,昂首挺胸出了門。
沒往前走多久,她們忽然看到孟歸瀚鬼鬼祟祟的躲在花樹後張望。
“七哥,你在做什麼?”孟麗縹與孟麗緹對望一眼,都有點疑惑,遂上前小聲問。
“嗯?”孟歸瀚偷窺的太入神,聞言嚇了一大跳,轉頭看清是自家的兩個堂妹,才鬆了口氣,卻沒有告訴她們的意思,只皺眉道,“沒什麼……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七哥,你還問我們呢?”孟麗縹這會兒雖然跟堂妹一塊商議好了報復的計劃,到底心情還沒完全恢復,本來孟氏大房、二房、三房對於四房就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雖然長幼有序,此刻見孟歸瀚態度不是很熱絡,她語氣也差了下來,“你自己不也在這裡?要不是遠遠看到你偷偷摸摸的樣子,怕你做出什麼糊塗事情來,丟了咱們整個孟氏的臉,我們才懶得過來找你!”
而孟歸瀚跟這倆堂妹見面次數不多,談不上什麼感情,此刻聞言亦不相讓,冷冰冰道:“你們要是當真看中孟氏的臉面,方纔就不該可着勁兒跟德平郡主擡槓,使得舞陽長公主殿下爲難不說,好好的賞花宴,竟成了一羣人看你們的熱鬧!”
說着也懶得跟她們繼續囉嗦,拂袖而去!
“反了他了!”孟麗縹氣的直跺腳,“居然敢這樣跟咱們說話?!”
“六哥這幾年一直孜孜不倦的討好姑母跟大房,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七哥可不是也有底氣了嗎?!”孟麗緹臉色也不太好看,作爲二房跟三房的庶女,她們的生母又沒有大房的姨娘嬌語那麼“有出息”,所以她們在各自的家中,一直都是看着嫡母、異母兄姐的臉色過日子的。
難得有個四房,雖然兄妹四個都是嫡出,論地位卻比她們還低,可以供她們找找平衡。這會兒孟歸瀚這樣落她們面子,自然頗覺羞辱。
不過孟麗緹畢竟比堂姐有心計,這會兒說了句氣話,也就冷靜下來,小聲道,“他剛纔不是在這裡朝那邊看麼?咱們先走開,打發下人過去瞧瞧,他都在看什麼?若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事情,呵呵……雖然咱們跟他是兄妹,可卻也不可能看着他什麼齷齪事情都做的出來呢!”
孟麗縹會意道:“真沒想到咱們會有這樣的堂兄!還好他不是咱倆房裡的。”
這地方距離紫藤花棚不遠,沒說幾句話就已經回到了席上。
就見此刻中間的空地上,一隊舞姬正翩翩起舞,絲竹聲中,四周的席位卻空了大半,三三兩兩的賓客都在竊竊私語,卻沒幾個注意力真正放在了歌舞上。
索性主位的舞陽長公主是一直在的,她身邊原本圍着的一圈人,這會兒卻只一個桓夜合在了,兩人都是擅長活躍氣氛斡旋場面的人,這會兒雖然只是隨口閒聊,你一言我一語的,卻也說的俱是喜笑顏開親親熱熱,絲毫不顯冷清。
“你們姐妹可回來了?”見到孟麗縹與孟麗緹回來,舞陽長公主與桓夜合都跟她們頷首示意,打趣道,“我剛纔正與靜淑說呢,你們這一去怎麼這麼久都不見人影?”
桓夜合配合的接口道:“我就跟殿下說,你們姐妹這出挑的模樣兒跟嫺雅的性情,離了殿下跟前,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趨之若鶩呢!就算只挨個打個招呼,又哪裡可能那麼快的回來?”
“怎麼樣?這會兒可要我幫你們掌掌眼,瞧瞧誰家子弟更合適?”四月的天裡雖然是在花架下,坐久了也難免感到有點熱了,舞陽長公主這會兒手裡拿了柄白底繡海棠春睡的腰圓團扇,慢慢的扇着,含笑問。
她看過來的目光跟神情都儼然是一個慈祥可親的長者,然而孟麗縹與孟麗緹卻明白,這是再次暗示,她不想要孟麗縹做兒媳婦。
“縣主可是猜錯了。”孟麗縹下意識的掐住掌心,用疼痛強按下洶涌的委屈與不甘,微笑道,“我剛纔只是到處走走,看看這季節長安城裡已經根本看不到的春花呢!”
孟麗緹笑眯眯的接話道:“我是方纔才離開的,縣主大概沒注意?我離席可沒有多久來着。”
“要說青年才俊趨之若鶩,這話我們姐妹是擔當不起的。”孟麗縹繼續道,“不過呢,我們方纔倒是看到了一位,着實是人見人愛樹見花開呢!”
本來她想着這麼說了之後,無論舞陽長公主還是桓夜合追問一下,就順勢可以接下去了。
誰知道這兩位都是人精,一聽這語氣,雖然沒想到盛惟喬頭上,卻也知道她們八成是看到了哪個來赴宴的女孩兒受到追捧心頭不忿,這是專門過來說閒話了。
於是桓夜合抿嘴淺笑不語,舞陽長公主則笑吟吟的說道:“今兒個我這府裡花開的這麼好這麼多,難爲是全爲一個人開的嗎?還不是爲了你們這些正好年紀的美人們?你們說人家人間人愛樹見花開,你們自己何嘗不是這樣討人喜歡的嬌客?”
“你要是真的那麼喜歡我,爲什麼不想讓我跟你兒子在一起?!”孟麗縹計劃纔開始就受挫,氣的差點沒忍住直接問了出來!
還好孟麗緹見狀不對,趕緊出言補救:“說起來我們可要恭喜殿下了,方纔我們可是看到康昭縣主跟聖緒走在一塊,兩人親親熱熱的可要好了呢!”
舞陽長公主聞言眼睛一亮,含笑道:“是嗎?年輕人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康昭縣主既然是母后跟皇后都說好的,可見必然是位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聖緒要是能夠得到她的芳心,我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這態度熱絡的,恨不得明天就去跟盛老太爺提親的樣子。
孟麗縹固然被氣的眼淚在眼眶裡使勁打着轉,孟麗緹也感到十分不忿:就算你出於輩分以及政治立場,不願意接受我堂姐做兒媳婦,至於差別對待到這樣的地步,故意朝我堂姐心口上捅刀子、還是當着靜淑縣主的面捅刀子嗎?!
她心中冷笑了一聲,接口道:“殿下何必爲聖緒擔心呢?聖緒姿容出色,又有宜春侯之爵,自來就是長安城中多少大家閨秀競相追逐的金龜婿。那康昭縣主哪裡有看不中聖緒的?”
話說到這裡,她話鋒忽忽一轉,似笑非笑道,“說起來方纔我們不只看到了康昭縣主跟聖緒在一起,還看到了寧威侯世子、新科傳臚徐抱墨,他是看康昭縣主離席半晌不回,專門去找人的。結果恰好撞見康昭縣主與聖緒,雙方很是說了一番話,卻是差點起了衝突呢!也還好,德平郡主亦在,她到底年長几歲,爲人可比我十二姐姐沉穩多了,好說歹說的,硬是勸着徐世子冷靜下來……雖然說康昭縣主沒肯給郡主面子,不過還好,聖緒心急火燎的追上去了,想來看他們之前要好的樣子,聖緒好好兒的哄上會,康昭縣主應該會給聖緒個面子的?”
這番話說的十分惡毒:既暗示了盛惟喬與徐抱墨之間不清不白,甚至因此導致酈聖緒與徐抱墨產生了衝突。
又側面提醒舞陽長公主,盛惟喬十分拿的住酈聖緒,這才見面,還被舊愛抓到一腳踏兩船的現行,居然還能讓酈聖緒追上去哄她……站在不相干的人的立場上,還能笑說一句英雄難過美人關。
可是站在酈聖緒的親孃舞陽長公主的立場上,心肝寶貝一樣好不容易獨自拉扯大的兒子,轉頭就跟個小丫頭片子做低伏小,這能忍?!
果然舞陽長公主聞言皺了皺眉,不過長公主城府深沉,又知道孟麗縹對自己兒子有覬覦之心,孟麗緹跟堂姐姐妹情深,這番話是真是假也未可知。
所以眯了會眼之後,波瀾不驚的笑了:“聖緒這孩子!忒冒失了!雖然說康昭之前的哥哥盛睡鶴這會兒已經被高密王兄還有王嫂帶回王府去了,今兒個沒能陪盛家女孩兒們過來赴宴,但盛徐兩家乃是世交,做長輩的互相看對方家的小輩都跟看自己子侄似的,平輩之間也一直都是情同同胞兄弟姐妹……聖緒今兒個才第二次見到康昭,居然就跟她親親熱熱的,徐世子這做兄長的看到了,能不好好盤問盤問他嗎?”
“畢竟無論徐世子還是康昭,都是去年年底纔來長安的,對聖緒怎麼都談不上熟悉。徐世子如何能讓當成親妹妹看待的康昭,貿然與他不瞭解的聖緒走太近?”
舞陽長公主一臉和藹,特別理解的說道,“這事兒是聖緒做的不對!多虧你們來告訴我了!放心吧,等會幾個孩子都回來了,我一定要讓聖緒給徐世子賠禮認錯!”
桓夜合在旁笑吟吟的說道:“殿下,我卻想到之前聽說過的事情了:當初聖姵姐姐出閣的時候,雖然侯爺年歲尚幼,卻也知道抱着聖姵姐姐的裙襬不肯放,哭着喊着不許聖姵姐姐的夫婿帶走自己姐姐呢!結果這會兒可好了,風水輪流轉,輪到侯爺自己被康昭的兄長刁難啦!”
她說的聖姵是舞陽長公主的女兒之一酈聖姵,說起來長公主雖然生了三女一男,在最小的兒子身上花費精力最大,但對女兒們也並非就是忽略了。之所以將三個女兒全部外嫁而且是遠嫁,歸根到底是不想她們以及她們的夫婿被捲進國朝高層的勾心鬥角裡去。
這酈聖姵就是遠嫁嶺南大族的,自從出閣之後,迄今已經十幾年母女不曾見面,只靠逢年過節的家信與親手做的一些物件來安慰彼此的思念之情了。
此刻被桓夜合提起,舞陽長公主回憶當年送這女兒出閣時,母女泣別感染了尚且懵懂的酈聖緒,以爲留下姐姐就能安慰長公主,小小的孩童拽着酈聖姵的裙角,從內室一路哭鬧到大門外,都上氣不接下氣了,還不忘記驅逐姐夫……
長公主原本滿含笑意的眼眸,漸漸有了溼意,拿團扇遮了會,才收拾好情緒,繼續微笑:“是有這麼回事,我都忘記了。沒想到你只是聽說反倒一直記得……這小子,叫他當初恨不得拿笤帚趕他姐夫!如今可算在徐世子手裡得到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