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們一唱一和的就要把事情遮掩過去,孟麗緹實在着惱,暗忖:“這盛惟喬怎麼就運氣這麼好?方纔那樣的話都說不動舞陽殿下對付她?!”
這要換了她嫡母,聽說自家親生兒子攤上這麼個女孩兒,早就跳起來了好不好?!
不過孟麗緹生氣歸生氣,想到自己幫孟麗縹報復盛惟喬的計劃,可不僅僅是在舞陽長公主跟前挑撥離間,頓時又冷靜了下來,暗自冷笑,“運氣好又怎麼樣?!這次你躲過了……卻不知道你接下來還能不能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她眯起眼,正要再次整理一番思緒,眼角卻看到孟麗縹的丫鬟從後面快步走了過來,看到姐妹倆之後,猶豫了下,還是先湊到孟麗縹耳畔,低語數句。
孟麗緹知道這丫鬟就是方纔被打發去看孟歸瀚鬼鬼祟祟的到底在觀察什麼的下人,這會兒因爲心裡正有事也就沒在意。
看了一眼,就待收回視線……誰知道這時候孟麗縹臉上忽然露出分明的喜色來,脫口道:“舞陽殿下,徐抱墨爲了康昭縣主跟聖緒起了爭執,您還能說盛徐兩家世交,他視康昭如同嫡親妹妹,不願意在沒有深入瞭解聖緒性情爲人之前讓康昭縣主跟聖緒走太近……但我們六哥呢?!”
“我們孟氏跟盛家可沒什麼交情!”
“我們六哥這會兒正與康昭縣主在花林外不遠處的花徑上單獨相處,康昭縣主不知爲何落了淚,我們六哥還特特拿了自己的帕子給她擦臉呢!!!”
她得意洋洋,“殿下,現在您可知道那康昭不是什麼好東西了吧?”
話音才落,見舞陽長公主臉色果然沉了下來,孟麗縹正覺得心頭好一陣暢快,誰知道旁邊孟麗緹卻忽然伸過手來,狠扯了把她袖子,示意她閉嘴!
孟麗縹不明所以的看向堂妹,這時候舞陽長公主卻已經冷笑着開口:“麗縹,你這話……我怎麼聽着不對味?竟彷彿硬要往聖緒頭上扣什麼帽子似的?”
長公主作爲先帝之女,生而尊貴,又在前朝後宮斡旋多年,雖然因爲丈夫早逝,特特遠離廟堂權謀,一心一意經營女眷之間的交情,爲人素來圓滑,到處廣結善緣,從不輕易與人交惡。以至於她氣質非常的親和,沒多少帝女的架子。
但此刻不帶任何感情的一眼掃過來,那種皇女特有的傲慢與睥睨,明明沒有任何羞辱的話語,卻生生令孟麗縹感到一種被當衆扒光了衣裳的恥辱,“你們都是長安土生土長的女孩兒,這賞花宴爲何而辦,想來你們也是清楚!”
“我兒聖緒早就到了說親的年紀,之前因爲他痼疾尚未痊癒,怕耽擱了人家女孩兒,故而從前的賞花宴,我都沒讓他參加!”
“這會兒他好的差不多了,我才許他出來露面……今兒個這席上,來來往往,男男女女,多了去了!”
“誰跟誰好,誰要與誰私下說兩句話,誰又跟誰肩並肩的走上幾步……”
“我這個做主人的不會管也不想管!”
“畢竟說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可是做父母的,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婚娶可心之人,兩情相悅,白頭到老?!”
“國朝風氣開放,這種事情雖然不曾明言,卻也是心照不宣!”
“且不說康昭縣主是在母后跟前都流露出真性情的女孩兒,最不會裝模作樣。她先跟聖緒一塊走走,現在又在崇信伯跟前落淚,肯定是有緣故的。”“就算她是同時受到聖緒與崇信伯的追求,卻搖擺不定,又怎麼樣?!”
“本來這賞花宴的目的,不就是爲了成就美滿姻緣?!”
“撞見一個就認定了,這樣還要我操辦這種宴會做什麼?!”
“如果!”
舞陽長公主冷颼颼的目光在孟麗縹與孟麗緹臉上來回逡巡,嘴角一抹冷笑,嘲諷暗藏,“如果你們覺得,我這宴不成體統,叫你們看不慣……我也不敢強留兩位!”
這話等於是明着下逐客令了!
孟麗縹臉色刷的慘白,不敢置信的看着長公主,心說:“怎麼會這樣?!長公主聽到康昭那小賤人此刻正與六哥勾勾搭搭,難道不是應該怒急攻心,火氣全朝康昭去嗎?!”
孟麗緹卻明白緣故,暗自苦笑:“唉……十二姐姐也是報仇心切,忒衝動了!長公主這會兒心裡未必對康昭縣主沒有懷疑與抱怨,可是,誰叫現在康昭不在跟前,迫不及待揭露這件事情、措辭還很有聖緒被戴了綠帽子嫌疑的十二姐姐,哪裡能不成爲長公主的出氣筒?!”
她強打精神給堂姐圓場:“殿下您別生氣!十二姐姐絕對沒有其他意思,都是爲了擔心聖緒,心急之下,說錯了話!畢竟殿下您想,我們姐妹跟聖緒雖然隔着輩分,卻並不差幾歲,打小都是一塊兒長大的。說是青梅竹馬也不爲過!這麼着,聖緒的婚事,我們哪裡能不關心呢?”
“當然我們並不是說想在這麼大的事情上指手畫腳,只是衷心希望聖緒能夠娶得窈窕淑女,成就天造地設的一雙人罷了!”
“所以若是方纔看到的是一位真正端莊又潔身自好的大家閨秀跟聖緒在一起,我們肯定是隻有祝福沒有其他想法,更不會來您跟前多嘴的。”
“但……”
“康昭縣主她……又是聖緒又是徐世子,這會兒連我們六哥都……我們也是不知道要怎麼說纔好了?”
孟麗緹自認爲憑着孟氏的旗號,自己都打出爲酈聖緒考慮的名義了,舞陽長公主總要給自己姐妹點面子吧?
誰知道長公主聞言,只淡淡一句:“我跟康昭縣主見面也不多,歸根到底信任她,是信任母后還有皇后!”
“……”孟麗緹被噎的不輕,她只顧暗示盛惟喬品行不好水性楊花,卻忘記這位的縣主可是太后懿旨冊封、孟皇后在後努力推波助瀾的結果。
這會兒說盛惟喬不好,這不是說孟太后、孟皇后姑侄不長眼麼?
孟麗緹暗自咬牙!
還好桓夜合冷眼旁觀到此刻,終於笑吟吟的開口圓場:“殿下,我看這也是孟十二小姐還有十三小姐的一片孝心!畢竟康昭她這會若還只是盛三小姐,我看無論是孟十二小姐還是孟十三小姐,即使也看到了康昭先後與宜春侯爺、徐世子還有崇信伯爺在一起,八成也不會特意來跟您說的。”
“歸根到底,是因爲康昭這縣主,乃是十二小姐還有十三小姐的親姑母、當今太后娘娘所冊!”
“這麼着,十二小姐跟十三小姐看到康昭方纔的行蹤之後,哪裡能不擔心,康昭會因此壞了名聲,連累太后娘娘也被那些不知情的人私下議論?!”
這個理由找的可比孟麗緹剛纔所謂“關心酈聖緒”好得多了,舞陽長公主的臉色頓時緩和了不少,桓夜合見狀,又說孟麗縹還有孟麗緹,“你們也是關心則亂了!你們想,太后娘娘何等眼力?娘娘懿旨親冊的縣主,品行怎麼可能有問題呢?說起來這肯定都是誤會一場,回頭等康昭還有崇信伯他們來了,不信咱們問個仔細!”
話音才落,卻見不遠處的花樹下,孟歸羽跟盛惟喬正好並肩走過來,邊走邊低聲說話。
桓夜合二話不說,揚聲喊人。
二人有些疑惑的一塊走近,盛惟喬道:“靜淑縣主,怎麼了?”
這麼問的時候,晃眼看到孟麗縹跟孟麗緹在側,姐妹倆看自己的臉色都十分不善,挑了挑眉,心頭已是瞭然。
果然桓夜合微笑着道:“方纔孟十二小姐還有孟十三小姐說,先後看到你跟宜春侯爺、徐世子以及崇信伯接觸……”
她故意住了話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無論盛惟喬還是孟歸羽,都已經明瞭。
孟歸羽頓時就皺起眉,看着孟麗縹還有孟麗緹:“你們真是胡鬧!青天白日的,這麼多人在遊園,接二連三的碰見認識的人,一塊走上幾步,豈非尋常之事?!”
他畢竟是孟氏四房的主事人,雖然在鄭國公、武安侯、成陽侯以及孟太后這些長輩跟前,仍舊還需要做低伏小、恭恭敬敬,對高承烜那種深得武安侯喜愛、父母也不容小覷的外甥也不敢太得罪。
但孟麗縹跟孟麗緹這種孟氏尋常庶女,卻還不放在眼裡,此刻訓斥的毫不客氣,“小小年紀就學長舌婦,也是兩位伯父伯母把你們慣的!沒點兒我孟氏女孩兒該有的樣子!還不快點過來給康昭賠罪?!”
孟麗緹注意到他只喊了盛惟喬的封號,卻是省略了“縣主”二字。
雖然來往不多,畢竟是隔房堂兄妹,孟麗緹知道,孟歸羽對於不熟悉的人,是秉承着禮多人不怪的原則的。
如果不是跟盛惟喬比較親近了,他一定會說“來給康昭縣主賠罪”。
這麼着,自己姐妹壓根就沒有冤枉盛惟喬,他們剛纔就是在卿卿我我!
否則之前也沒見這兩人有多少接觸多少交情,怎麼就忽然不那麼客套了?
偏這會兒還裝的正氣浩然冰清玉潔,反倒要她們來給盛惟喬請罪?!
孟麗緹越想越生氣,雖然聽出孟歸羽話中有找武安侯夫婦以及成陽侯夫婦告狀的威脅,卻還是忍耐不住,冷笑着說道:“六哥,你也不要擡出我們的父母來嚇唬我們!畢竟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之前十二姐姐碰見康昭縣主跟聖緒在一塊的時候,兩人可是親親熱熱的要好的不得了!”
“後來遇見的徐世子,舞陽殿下說是盛徐兩家世交,徐世子當康昭縣主是嫡親妹妹,兩人之間格外親密,也可以說是兄妹之情的緣故!”
“如果事情就到這裡,我們就跑過來說長道短,確實是我們對不起康昭縣主!”
“可是六哥你跟康昭縣主方纔呢?”
“我們偶然從附近經過,可是親眼看到康昭縣主在你面前落淚,六哥憐香惜玉的拿了帕子給她擦臉的!”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要知道今兒個十一姐姐也是來赴宴的,就算她現在人不在附近,但也不至於就分離了這麼點時間……六哥你就把康昭縣主當親妹妹看了吧?!”
見孟歸羽與盛惟喬臉色都是一變,孟麗緹眯起眼,挑釁與得意之色越發明顯,“或者,六哥才思敏捷,能夠有個合情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