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事兒,咱們兩個目前都沒能力插手!”孟皇后聽罷,閉目思索片刻,冷靜道,“無論高密王還是孟氏都不傻,你能推測出來的事情,他們何嘗不會起疑心?如此,他們現在又怎麼可能給密貞放虎歸山的機會?”
見孟歸羽看着自己,皇后若有所思,“你是說……舒氏姐妹?”
舒氏姐妹已經將容睡鶴當成嗣子,準確來說,是當成自己晚年的依靠來看了的,對容睡鶴有利的事情,她們當然不會容許任何人阻攔!
雖然孟皇后跟這姐妹倆關係不怎麼樣,但她也沒必要親自找上門去通風報信,那樣孟氏頭一個饒不了她……只要把消息設法透露給舒氏姐妹得知就好。畢竟那姐妹倆可沒少在望春宮裡安插親信,不然孟氏何以弄了那麼多自己人進宮來做侍衛?
不就是怕一個疏忽,孟皇后被舒氏姐妹弄個死的不明不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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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貞爲人精明,舒氏姐妹那邊,咱們不去說,他自己就會派人去提醒的。”孟歸羽聞言卻是搖頭,“所以咱們就沒必要這麼做了……要你親自出面說服的,是姑母!”
孟皇后怔了一怔,才道:“姑姑……在姑姑心目中,我多少確實有點地位的,但你應該知道,這點兒地位,怎麼也不可能跟整個孟氏比!不然,我之前也不會在鄭國公府裡過的滿懷怨憤,連進宮守活寡都覺得鬆口氣了。”
她吐了口氣,“你覺得這種明顯對孟氏不利的事情,姑姑肯聽我的?她不反過來訓斥我胳膊肘朝外拐就好了!”
孟歸羽淡然道:“我說句實話吧,姑母她從來就不是什麼聰明的人,這輩子都在聽別人的話!”
“姑姑再不聰明,但這會兒能夠接觸到她的,可不止有我!”孟皇后提醒他,“孟氏要拜見她向來就是長驅直入的!就算我暫時說服了她,回頭孟氏進宮一問,還不是前功盡棄不說,我也少不得被敲打?”
孟歸羽用無語的目光看了她一會,才道:“咱們都知道舒氏姐妹已經將密貞當成嗣子看,而且這倆姐妹但有所求,咱們那位陛下無不應允……爲什麼密貞現在還是高密王夫婦的子嗣,未曾過繼到舒氏姐妹膝下?”
“……”皇后愣了愣,驟然會過意來,“你是說她們?!”
孟歸羽嘿然道:“舒氏姐妹之所以不敢提,主要就是想着密貞雖然是高密王之子,卻跟高密王不親,跟高密王的左右膀臂也很陌生,至於咱們孟氏就更加不待見他了!所以若是在他還毫無根基的時候,就給他定下東宮的身份,接下來只怕明刀暗箭無數,到時候他有個三長兩短,卻教舒氏姐妹怎麼辦?”
“但現在,茹茹犯邊,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北疆大軍都將被牽制住,孟氏跟高密王在軍中多年的苦心經營全部被絆住!”
“這會兒能夠動用的,就只有朝中的勢力!”
“如此可以針對密貞的壓力自然大大減輕……這時候舒氏姐妹若是趁機給密貞奠定太子之位,此人的才幹機敏,你也是知道的,有了大義名分,又無兵權的威脅,誰知道會不會因此一飛沖天,叫高密王跟孟氏對峙數十年卻全部給他做了墊腳石?!”
孟皇后沉思片刻,皺眉:“高密王也好,孟氏也罷,都是根深蒂固了的。密貞再厲害,到底年輕,這會兒就正位東宮,有多少把握鬥得過他們?何況無論高密王還是孟氏,說句不好聽的話,又豈是什麼好東西?倘若當真被密貞逼急了,哪怕北疆還在烽火連天呢,開門揖盜的事情他們未必做不出來!”
“你能想到這些,咱們那位姑母可未必。”但孟歸羽冷靜的提醒她,“你只要裝作擔心自己前程的樣子,三天兩頭的去姑母跟前說就是了。而且歸歡她已經有了身孕,若孩子降生時,密貞還在長安,你說他能不幫着舒氏姐妹想法子阻攔將孩子過繼到你跟前撫養?!”
“本來舒氏姐妹就夠難纏的了,若再加個密貞……高密王一派也肯定不會放過這個順水推舟、火上澆油的機會,到那時候,你說孟氏能不頭疼?”
孟歸羽慢條斯理的,“倒是讓密貞去西疆,正好茹茹大舉犯境,說不準就也派了什麼高手之類的潛入國中,刺殺權貴呢?”
“這是暗示姑姑,讓密貞去西疆,然後在路上下殺手?”孟皇后點了點頭,說道,“這話不止姑姑聽的進去,估計孟氏知道後也會考慮的。但……”
她皺眉,“要是密貞當真死了呢?還有康昭,她現在是密貞的妻子,可是會跟密貞一塊兒去西疆的!我之前有跟你說過,算計密貞可以,但康昭不能動!”
孟歸羽說道:“你真是太小看密貞了!你還真以爲他是什麼善茬?其他不說,就說他帶來長安的公孫氏,人家四代爲匪,可以說是踏着屍山血海出來的,卻在他面前服服帖帖,你以爲只是看在盛家的面子上不成?!若是如此,這羣人來長安也有點時間了,怎麼不見他們去跟盛家的老太爺請安?顯然真正讓他們折服的不是串通已久的盛家,而是密貞這個人!”
“我打聽過,公孫氏在南風郡那一帶,屬於赫赫有名的大股海匪了。這次隨密貞來長安的,滿打滿算卻也才兩百來人,你說就這麼點人手,能在大海茫茫上打出那樣的名頭?”
“顯然他們還有大隊人馬沒有露面!”
“我看八成就是密貞故意爲之,目的就是去了西疆之後大展拳腳呢!”
“說句不好聽的話,要不是有這底牌,我看他壓根就不會打西疆的主意!到底陛下年過半百,留給他的時間可不多了。只有銀子沒有人手,他憑什麼認爲去了西疆之後能翻身?!”
“所以孟氏想趁他離開長安之後下殺手,簡直就是做夢!”
他冷笑了一聲,“且不說密貞手裡有人,不是那麼好殺的;就算他人手不如孟氏吧……不是還有咱們給他通風報信?!”
皇后眯起眼:“這種事情,孟氏可不會告訴我!我要是去打聽的話,只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至於孟歸羽,“他們這會兒防着你都來不及,也未必會跟你說吧?”
“何必他們跟我說?”孟歸羽冷冷的笑了笑,說道,“密貞作爲被舒氏姐妹看中的嗣子,本身又頗有能力,孟氏不除他,心裡怎麼安定的下來?這麼關鍵的人,還身份尊貴,會一塊赴任的妻子又出身豪富嬌生慣養,單是服侍他們倆的下人就不會少帶,遑論是侍衛了。這種情況,你覺得孟氏會派上三五個高手就放心麼?”
他輕蔑道,“他們派出的人手多了,咱們好歹做了這麼多年的孟氏子弟,豈會找不到蛛絲馬跡?”
又說,“你再跟姑母說,趁着這會兒上上下下都被茹茹進犯的消息所震驚時,趕緊的打發密貞離開長安,他一定預料不到咱們會在這時候對他下手,只道咱們的心神都放在北面呢!如此姑母必然會被說動。”
孟皇后沉思了會,說道:“我去這麼跟姑母說沒問題,就是姑母會不會跟腳因爲聽了孟氏其他人的勸而改變主意,就不好說了。尤其我跟康昭關係不錯,自從她嫁給密貞後,姑母就不讓我跟她時常來往了,萬一姑母因此看出什麼破綻,只怕會反過來罵我一頓。”
她倒不怕捱罵,主要還是擔心這計劃不成,反而引起孟氏更加嚴密的監督。
“這個你不必擔心,因爲高家也會幫忙的。”孟歸羽平靜道,“之前高承烜不是因爲被家彥打斷了腿還毀了容貌,不得不止步金榜之前麼?後來又因爲賞花宴的事情,被姑母親自打發回了江南?”
孟皇后對高承烜厭惡的緊,畢竟她跟這外甥壓根沒相處過,自然談不上感情;高承烜母子倆的性格又都跋扈,其母孟碧晨還曾到望春宮來鬧過,皇后是以對這倆血親,乃是發自肺腑的憎惡。
再加上這外甥曾經妄圖讓盛惟喬給他當玩物,皇后每每想到了就恨不得弄死他。
此刻聽到“高承烜”三個字,就下意識的皺了下眉,才道:“這家子又出什麼熱鬧了?”
“卻是二伯的主意。”孟歸羽嘿然道,“高承烜畢竟是五姐夫婦膝下唯一的男嗣,二伯素來疼愛五姐,也念高家累年的付出,就想着高承烜就這麼一蹶不振的也不好,科舉出仕之路固然被斷絕,不是還有從軍麼?”
國朝選官的規矩,科舉出仕,必須無口吃、無殘廢、無惡疾、無破相。不過武將就沒這樣的要求了,畢竟人家陣前廝殺,生死都難說,倘若一旦殘廢破相了就要削職爲民,這軍心還能用?
“難道二叔想讓高承烜去西疆?”孟皇后意外道,“那高家還會盼着密貞趕緊也去西疆呢?他們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看高承烜死?!”
雖然高承烜在之前的杏榜上高踞榜首,容睡鶴也才得了亞元,不過皇后知道,這主要是因爲高承烜有孟氏撐腰而容睡鶴當時還沒得到高密王府的扶持罷了。
真正論手腕,高承烜這種打小有父母遮風擋雨的人,跟盛惟喬差不多是同一水準,也就是比盛惟喬更惡毒。容睡鶴玩死他,估計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怎麼可能讓他一個人去西疆跟密貞鬥?那不是送菜麼?”孟歸羽淡淡道,“是前段時間,三哥那邊,聽說密貞打算去西疆,就說想派家乾也去西疆軍中,爲其牽掣。而高承烜過去的話,三哥也不指望他自己能給家乾打下手,就指望五姐夫婦愛子心切,會因爲他而慷慨解囊。”
他說的“家乾”是孟伯勤的嫡五子,向來聰慧果敢,是孟伯勤最喜歡的兒子。只可惜排行太靠後,而且孟伯勤的嫡長子也非庸才,爲了家族和睦,也不好公然太栽培。
這次讓孟家乾到西疆軍中去,說是爲了牽掣容睡鶴,其實也是孟伯勤給這兒子一個表現的機會。
“如此倒還像話!”孟皇后點了點頭,復皺眉,“但高家就對家乾這麼有信心?家乾雖然出色,我卻覺得密貞更難對付。”
孟歸羽哂道:“倒不是別的,高家主要是看上了康昭縣主的陪嫁了。你以爲路上截殺密貞一行人、栽贓給茹茹的主意,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卻是高家在竭力勸說二伯,殺完密貞之後,康昭縣主一個嬌生慣養長大的女眷,那還不是任憑擺佈?強擄去角落裡過個一年半載,有了孩子,盛家再氣再恨,還能把孩子的生身之父怎麼樣?到時候康昭縣主的偌大陪嫁,不就順理成章到手了?”
皇后怔了怔,眼中就有了寒意,冷笑道:“這家子算起來也是江南名門了,不想竟貪婪至此!七海的海匪猶自想改過自新上岸,他們人在岸上,這爲匪之心,卻是讓七海海匪都爲之羞愧了!”
“人家可不這麼覺得。”孟歸羽說道,“他們想着盛家之所以崛起,不就是因爲跟海匪銷贓麼?同在一郡,馮家跟宣於家也肯定不乾淨!既然如此,那麼康昭縣主的陪嫁,就全部都是不義之財了!不取白不取,而且還是希望越快得手越好!”
“話說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皇后臉色陰沉了會,狐疑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