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睡鶴聞言笑了一下,隨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把,說道:“乖囡囡,你問這話也太瞧不起你家睡哥哥了,若論危險,你家睡哥哥以前可是公認的‘危險’!凡是你家睡哥哥出現的地方,附近的船隻哪艘不是逃的比見了貓兒的老鼠還快?!”
“但那時候是在海上啊!”盛惟喬是知道他做“鴉屠”那會兒的威風的,那韓少主好歹也是海主之子,連徐抱墨幫她胡謅的“寧威侯府小姐”的身份都敢染指,卻在看到容睡鶴出現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棄船逃走,可見容睡鶴當時在海上的震懾力。
不過術業有專攻,海匪在海上再所向披靡,這上了岸之後,戰力、經驗,難免都要打折扣,何況盛惟喬考慮到自己這行人由於攜帶了太多奢華享樂之物,人員衆多,隊伍臃腫,行動非常的遲緩,真碰見歹人,可不比容睡鶴在海上時只管領着烏衣營衝殺的輕鬆。
“而且你莫忘記人家可是在北疆有兵權的,就算這會兒茹茹進犯邊疆,那邊戰線十分的吃緊,然而孟氏視你爲大患的話,說不得就偷偷抽調一支軍隊過來呢?”
正經的軍隊,尤其是那種見了血的軍隊,可未必是海匪能抵擋的了。
“乖囡囡,你家睡哥哥細心着呢!”容睡鶴笑道,“早就派人盯牢了北疆那邊了!若是孟氏敢這麼做,派的人少了左右不起作用,人多了難免留下痕跡。到時候你家睡哥哥就直接參那些人一個逃兵,且看孟氏要怎麼辦?到底北疆距離長安可不是一兩天就能到的,咱們此行的西疆,跟北疆也不近!他們敢從軍中抽人,咱們就從朝堂上解決那些人!”
盛惟喬聞言,仍舊蹙着眉,說道:“我聽靜淑縣主說起過,道是驃騎大將軍打算將嫡五子孟家乾調到西疆軍中任職?如果那些截殺咱們的人,打着護衛孟家乾赴任的旗號離開北疆,卻不好說他們想做逃兵了。”
容睡鶴正要回答,忽聽驛站後頭傳來“哐”的一聲巨響,繼而有人尖聲喊道:“走水了!快來人哪!!!”
“走水?!”盛惟喬大驚,立刻站起身,正要去開了門看看,不想卻被容睡鶴拉住,男子眯起眼,似笑非笑:“想一塊去了啊!”
不等盛惟喬疑惑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容睡鶴已拍了拍她手背,讓她坐回去:“說刺殺刺殺就到了,這是故意放火,想引咱們自亂陣腳……不必理會!”
盛惟喬聞言立刻坐了下來,驚訝道:“咱們才走了一天啊,他們就敢找上門來了?!”
容睡鶴道:“大概他們覺得咱們都該這麼想,因此今兒個的防備最鬆懈最好對付吧?”
又說,“其實也未必指望今兒個就能刺殺成功,我聽着動靜,對方來的人應該不多。估計八成就是不想讓咱們輕輕鬆鬆的趕路,打算天天晚上過來搞點動靜,弄的一干人疲於應付,如此到了白晝就有機可乘了。”
“……你還不出去?”盛惟喬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見他依舊坐的紋絲不動,就詫異,“順便叮囑人看着點姨母那兒,叫姨母也別貿然出門?”
“我出去做什麼?”容睡鶴驚奇道,“且不說守夜的事情自有人負責,就說這會兒屋子裡就咱們兩個,我出去了,萬一有歹人摸進來,就乖囡囡你這嬌滴滴的,人家那還不是一抓一個準的人質?!你要是落人家手裡,我除了任憑驅策還能怎麼辦?!”
盛惟喬聽着外頭沸反盈天的動靜,覺得他對手下的信任好像有點過了:“都亂的跟鍋才煮開的粥似的了,你竟也坐得住?”
“聽着像是亂,其實亂中有序。”容睡鶴不以爲然道,“而且你看到現在都沒人進來請示,顯然當值的人覺得這會兒的情況還沒必要來打擾咱們。”
又說,“姨母那邊你也別擔心,我是專門派了人看着的。姨母若是想出屋子,必然有人攔回去。”
他倒是鎮定自若,但盛惟喬畢竟沒有見過多少這樣亂糟糟的場面,就聽的心神不寧的,不時催問幾句,還老想出門看看。
容睡鶴百般安撫,正有點擰不過她,打算帶她出門去瞧瞧了,這時候總算有人走上門前的迴廊,低聲說着:“郡王,只抓到三個,其他的都跑了。”
“統共也沒來幾個人。他們的目的主要是爲了騷擾,來者肯定都是擅長潛入,而且看到咱們的人亂了就會撤退。”容睡鶴並不開門,也不叫人進來,就在屋子裡道,“沒抓全也不奇怪……都按規矩辦吧!”
外頭的人應了一聲“是”,就待告退,見狀盛惟喬就急了:“才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也不叫人進來問個清楚?!”
就跟外頭說,“你進來!把來龍去脈給我好好兒的說一說!”
“郡王?”外頭那人頓時爲難,知道盛惟喬很得容睡鶴喜愛,卻又不敢當着容睡鶴的面直接聽命這郡王妃。
還好容睡鶴無奈的瞥了眼妻子,嘆口氣:“那你進來給她說說吧!”
片刻後那人進了門,盛惟喬打眼一看其實是她認識的,依稀記得叫許連山……其實許連山到長安有些日子了,在密貞郡王府當差也是容睡鶴夫婦大婚前的事情,只不過他一向在前院做事,盛惟喬人在後院,倒是基本沒跟他照過面。
這會兒定睛看了會,才說:“原來是你啊,今晚外頭是你在做主?到底怎麼回事?”
許連山穿着黑色勁裝,腰間懸刀,儘管此刻刀已歸鞘,通身卻還帶着夜露與血腥的氣息,配上他臉上的刀疤,凌厲狠辣的氣勢彰顯無遺,正是常人心目中最典型的匪徒的模樣。
不過他這會兒的神情卻是有點小心翼翼的,聽了盛惟喬的話之後,立刻偷瞥一眼容睡鶴,見這位沒有不悅的意思,方說道:“回郡王妃的話,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幾個小賊,趁人不備潛入後頭放了火,將一些草料給燒了,又弄了個鑼在那邊敲了喊走水,妖言惑衆的想叫咱們都睡不好。不過郡王早有預料,提前就叮囑過應對之策,所以除了幾個年紀小不懂事的小廝亂跑崴了腳外,其他人都沒什麼事兒。這會兒全部回房去歇下了。”
盛惟喬看着他輕描淡寫的樣子,總覺得從方纔焦灼到現在的自己顯得特別沉不住氣,就有點悻悻:“姨母呢?姨母那邊怎麼樣?可曾受驚?”
“馮老夫人方纔就睡下了,被吵醒之後,叫丫鬟隔着門問了聲外頭的侍衛,聽說是賊人騷擾,就繼續安置了。”許連山說道,“這會兒應該睡的正熟吧?”
盛惟喬:“……”
她黑着臉叫許連山下去,末了一拍桌子,惱羞成怒的喝道,“不許笑!”
容睡鶴忙把勾起的嘴角壓下去,乾咳一聲,說道:“乖囡囡,怎麼樣?你家睡哥哥一早說了不打緊吧?這會兒夜深了,咱們安置唄?”
“你們以前是不是老遇見這樣的事情啊?”盛惟喬哼哼唧唧的,不太高興的跟他一塊進了帳子裡,放下帳簾後,容睡鶴照例膩上來,不過大概是考慮到接下來需要連續趕路,他沒有太折騰妻子,親熱了一回之後,也就喊進丫鬟收拾了。
夫婦倆重新躺下來,容睡鶴合上眼,就待入睡,盛惟喬卻有點睡不着,悄聲問,“我看你跟許連山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就我一個人在那裡急!”
容睡鶴閉着眼,低笑道:“乖囡囡,這主要是你沒有獨當一面過。你看姨母不是就非常冷靜?不過你說的也沒錯,你家睡哥哥以前碰見的兇險的情況多了去了,今晚這樣的,家常便飯都算不上,所以當然沒什麼好擔心的。也就是咱們這次帶的僕役丫鬟比較多,方纔外頭的嘈雜,大抵是那些人驚慌所致。要是就你家睡哥哥的人,那必然是除了當值的人之外,沒人理會的。”
盛惟喬不解道:“那萬一當值的人應付不來呢?”
“那就自然有暗號通知屋子裡的人,大家一塊出手了。”容睡鶴顯然不太想多談這個問題,說完這句,就睜開眼睛,側頭在她眉心親了親,“好了,乖囡囡,先睡吧,咱們明兒個還要趕路呢!若是這會兒休息不好,明日沒了精神,豈非正中了幕後之人的下懷?”
“你還知道趕路啊?”盛惟喬撇了撇嘴角,“那你方纔還……”
“這隻能怪乖囡囡太可口了,叫你家睡哥哥把持不住。”容睡鶴低低的笑着,驛站的帳子當然沒有他們夫婦在長安郡王府裡用的好,只是尋常的紗帳,不似鮫綃那樣的輕軟,起夜的燈火被厚紗罩子一濾,再照進來,就幾近於無了。
盛惟喬這會兒仰頭望去,看不清楚他面容,只見一雙眸子熠熠明亮,男子清朗中帶着一絲倦怠的嗓音用纏纏綿綿的語氣說道,“嗯,睡哥哥這會兒看着乖囡囡,越看越可口,如果乖囡囡覺得睡不着的話……”
“我已經睡着了!”盛惟喬無語了下,二話不說扯起被子矇住腦袋,甕聲甕氣道,“你少打擾我休憩!”
容睡鶴無聲的笑了一下,替她把被子拉下來了點,又在她面頰上摩挲了幾下,才輕輕道:“嗯,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