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議定了讓公孫喜護衛盛惟喬離開西疆的事情後,次日容睡鶴就喚了公孫喜到跟前,叮囑此事。
正如他所言,平時對盛惟喬態度冷淡的公孫喜,這次毫不遲疑的答應了這個任務,且保證無論如何都會讓盛惟喬以及她肚子裡的孩子平平安安!
這番經過叫盛惟喬知道後,同宣於馮氏一塊兒督促賀宴的操辦時,隨口說了起來:“我總覺得他這次答應的這麼爽快,八成是我母以子貴呢!”
www•тtkan•c○ 話出口她就懊悔了,因爲宣於馮氏在涉及到她跟馮氏的事情上素來狠辣,之前心心念念想弄死容睡鶴,就是個例子。
如今叫這姨母知道公孫喜對自己不夠恭順,誰知道宣於馮氏回頭會做什麼?
果然宣於馮氏立刻問:“這個阿喜,據說是跟密貞一塊兒長大的,感情深厚?既然如此,爲什麼密貞不留他在西疆做幫手,反而讓他跟着你左右?說句不好聽的話,這阿喜同密貞年歲彷彿,還沒娶妻,老是在你跟前,男女之防也是個問題吧?”
“姨母,是這樣的!”盛惟喬生怕她下一句就是“這小畜生膽敢讓我的心肝不高興,回頭看姨母怎麼幫你弄死他”,趕緊道,“他是密貞手底下武藝最高明的,這不密貞怕咱們離開西疆的路上不太平,特意讓他隨行護送嗎?再者,密貞在長安那邊的有些事情,也需要他去主持的。”
又說,“他小時候的遭遇頗爲顛沛流離,所以養就了沉默寡言的性子,不只是對我,對其他人也都是冷冰冰的。也就在密貞跟前話比較多一點,然而大抵說的也都是正事。卻不是故意對我不敬來着!”
“這樣啊?”宣於馮氏聞言,偏頭想了想,忽然問,“那你沒什麼想法嗎?”
盛惟喬莫名其妙道:“什麼想法?”
“你們都下去!”宣於馮氏見狀就是一皺眉,打發了左右,只剩姨甥倆了,便伸指去戳盛惟喬的額頭,罵她笨,“既然知道這人在密貞跟前頗有地位,深得信任,又有真本事……你就沒想過,好好籠絡他?!”
“我爲什麼要籠絡他啊?”盛惟喬不解的問,“他對密貞忠心不就是了?”
宣於馮氏恨鐵不成鋼:“你爹跟前的盛福,你娘跟前的細泉,你敢得罪?!”
盛惟喬說道:“我沒什麼可得罪他們的地方吧?至於敢不敢的,姨母,難道不是他們不敢得罪我嘛?”
“……”宣於馮氏無語了下,反應過來自己的妹妹妹夫當爹當娘都太過二十四孝,所以盛福跟細泉作爲各自主子的首席心腹,別說依仗在主子跟前的地位給小主人穿小鞋上眼藥了,那是唯恐盛惟喬哪天看他們不順眼,一句話幹掉他們大半輩子的辛苦還差不多!
意識到自己打錯了比方,宣於馮氏定了定神,說道,“那麼池作司呢?你看長安上上下下的貴婦,多少人論品級論尊貴論身份不比池作司高?爲什麼到了馨壽宮,看到池作司時,一樣要恭恭敬敬、想方設法的套近乎?”
“那是因爲她們的身份地位沒有太后娘娘高。”盛惟喬理所當然道,“所以見了太后娘娘的人當然要客氣了!但是我跟密貞向來平起平坐,密貞跟前的人我不會輕賤,卻也沒必要故意討好!我自己有人手,平常原也用不着麻煩密貞那邊的人!就算是密貞這會兒爲我離開西疆打算派人,那也是他的吩咐,回頭那些人做好了事情,自有他去獎賞!本來夫妻一體,他的人我雖然不能說越過他隨意使喚,可也沒必要去拉攏吧?”
“之前這益州前任刺史,那個老色鬼,不是看中了我從長安採買的家伎,賴着非要密貞把那家伎給了他才肯走嗎?當時密貞懶得跟那人囉嗦,直接答應了。那家伎本來是我的人,密貞做了這個主,我不是也沒跟他計較?”
“這會兒你們兩個好的蜜裡調油,彼此的人手互相不區分也還罷了。”宣於馮氏沉着臉,“以後呢?以後等密貞到了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時候,你就算做了皇后,難爲還想跟他一塊兒上朝聽政去?”
“到那時候,你就會知道,跟密貞的嫡系心腹,尤其是阿喜這種打小一塊兒長大的心腹處好關係,有多重要了!”
就舉例,“數百年前的一位開國之君,也曾動過先帝的念頭,就是廢棄元后所出的孝順但平庸的嫡長子,立寵妃所出的聰慧年少的幼子,後來那元后跪求開國功臣,到底攔下了此事!你自己設想一下,倘若那元后給那些功臣的印象很不好,沒人幫他們母子說話,寵妃之子踐祚後,怎麼可能留下嫡母以及嫡兄的性命?!”
“………”盛惟喬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姨母,您想的實在太深遠了!”
宣於馮氏有點惱火:“你怎麼跟你娘一樣的死腦筋!一點兒都不懂得未雨綢繆!”
畢竟是當親生女兒看大的外甥女,她生了會氣之後,見盛惟喬挨挨蹭蹭的努力討好自己,到底氣消了點,想了想,就換了個勸說的方式,苦口婆心道,“就是不想那麼遠,近一點的,我說了,那阿喜年歲跟密貞差不多,至今沒有成親,容貌生的雖然不如密貞好吧,也算清秀斯文!”
“就算密貞信任你們,你是不是也想想其他人的看法?”
“就是護送而已,有什麼看法不看法的?”盛惟喬笑着說,“這年頭有多少人家女眷會沒有男子護送出遠門啊?難爲丈夫不方便同行,所有同行的年輕男子就全部同女眷有染了不成?會這麼議論的人,纔是該死呢!”
宣於馮氏道:“你確定你離開西疆後,用不了多久,密貞也能走?”
盛惟喬一怔,就聽她繼續說道,“倘若密貞不能在短時間裡達成在西疆的目的,也就意味着接下來幾年你都得跟他分居,然後很多你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少不得要阿喜幫你操持!我相信他對密貞的忠誠,是不會計較這些的。問題是,名份呢?”
“沒有名份,他老是跟你接觸,別人憑什麼不議論你們啊?”
“……”盛惟喬無語了會兒,說道,“姨母,您到底想我怎麼做,就直說吧!我看看能辦就辦,不能辦就算了。”
“他不是對密貞忠誠得緊嗎?”宣於馮氏聞言也不尷尬,端起茶水呷了口,說道,“你就試探下密貞的意思,肯不肯認他做義弟什麼的,到時候你同他有了叔嫂名份,見面啊說話啊什麼的也方便。”
盛惟喬道:“您早這麼說不就是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回頭跟密貞提下好了,不過他要是不願意,我可不會多勸。本來他的人,該怎麼着就該他自己想。譬如我自己,我處置丫鬟的時候,要是密貞在旁多嘴,我肯定不高興的!”
宣於馮氏慍怒道:“這不是廢話嗎?!你處置丫鬟的時候,密貞在旁多嘴,這當然要不高興!不但不高興,還應該追根究底:誰知道他是不是看中那丫鬟了?!”
“着啊!”盛惟喬於是道,“我要是老是給阿喜說話,密貞會不會認爲我看中了阿喜?”
宣於馮氏道:“密貞論地位論才幹論容貌,哪樣不比阿喜強?你不長眼睛放着密貞不要,去看上阿喜呢!”
盛惟喬道:“這不是一樣的道理嗎?論地位論才幹論容貌,我哪點不比丫鬟強?”
“但是密貞不長眼睛啊!”宣於馮氏冷漠道,“不然怎麼會放着那麼多真正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不要,偏生娶了你這麼個祖宗?”
盛惟喬:“………”
這姨母,一天不懟她,就心裡不高興嗎???
回頭她非常氣憤的把這事兒告訴容睡鶴,見容睡鶴笑的直打跌,就上去掐他手臂:“不許笑!!!你快點給我想個法子,下次姨母再這麼說的時候,讓我可以把姨母噎的說不出話來!”
“想不出來咱們就走着瞧吧!!!”
容睡鶴邊笑邊道:“乖囡囡,這樣沒用啊!姨母何等精明能幹,我這會兒教了你一句,回頭你堵回去了,姨母還不是眨眨眼就又想個法子繼續揶揄你了?你就當哄長輩高興唄?”
“你怎麼不去哄姨母高興啊?”盛惟喬憤怒道,“合着被奚落的不是你是不是!?”
見他還在笑,忍不住又踹了一腳,恨恨道,“你還幸災樂禍!!!你這個沒良心的!!!”
“嗯,關於你說讓我認阿喜做義弟的事情!”容睡鶴見狀趕緊轉移話題,諂媚道,“本來我也是一直拿他當弟弟的,這會兒你都親自開了口了,我當然是願意的!”
不過他建議這件事情等以後再辦,“阿喜因爲不像許連山那樣主持過烏衣營,這會兒又在外頭安置災民;也不像樂羊先生,成天給我參謀公事。因此外人對他既不熟悉,也不算很重視。倘若這會兒就認他做義弟的話,外間必然會想方設法的瞭解他、打探他,這樣你們路上豈不是平添風險?阿喜也起不到原本奇兵的作用了。”
所以,“不如等事情了結之後,再說這事兒?”
本來認義弟也是宣於馮氏的意見,盛惟喬無可無不可,此刻容睡鶴說的有道理,她也就點頭了:“就這麼辦吧!”
不過容睡鶴雖然決定推遲此事,但私下裡卻轉頭就告訴了公孫喜,着重強調這是盛惟喬的主意。
公孫喜面上什麼都沒說,卻在次日就覷了個空當,同盛惟喬說:“聞說娘娘打算離開西疆安胎,卻不知道娘娘打算去長安還是去南風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