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時雨跟程美竹要等趙適的迴應,短時間裡沒法給盛惟喬個準話,所以接下來的路上,兩人不是忙這個就是忙那個,反正找了一堆事情做幌子,儘量避免跟盛惟喬照面,免得被她逼問起來不好回答。
不過盛惟喬這兒一早料到這一節,倒不是很急,卻還有閒心爲自己身孕的事情同宣於馮氏商議:“倘若懷化將軍那邊答應我親自北上跟他照面的話,您說我是不是請祖父祖母幫忙,走我那婆婆的路子,從太醫院請位擅長婦嬰的太醫,辛苦他長途跋涉下,到北疆陪着?雖然現在還不能確定我會不會在北疆生產,然而有備無患麼!”
“我還以爲你忘記這事兒了!”宣於馮氏道,“擅長婦嬰的大夫還有穩婆什麼的肯定要請的,不過不能從太醫院請!你別以爲太醫醫術一準兒高明就靠得住,還想走你那婆婆的路子呢!前兩日是誰自己說的,覺得你那婆婆也未必靠得住?”
“就算你婆婆沒有算計你的想法,你那公公,孟氏什麼的,隨便誰,在太醫院的人脈跟佈局,不比你跟密貞早?”
“以前你們在長安的時候,有個頭疼腦熱的請太醫也還罷了,現在去請,還是在生產這樣的事情上請,萬一引狼入室怎麼辦?”
“依我看,還是跟你爹孃送信,讓他們從南風郡調人吧!”
“如此土生土長的,一家子底細都清楚,讓他們單獨北上照顧你,家小全在你爹孃手裡捏着,方纔可信!”
盛惟喬聞言沉吟道:“但南風郡畢竟偏僻,就算是杭蘅芳大夫,醫術見識跟太醫也是有區別的?”
宣於馮氏想了想,說道:“要麼這樣,你通過你婆婆請個太醫,然後還是讓你爹孃他們從南風郡另外派擅長婦嬰的大夫。如此有咱們的人看着,太醫也不容易做手腳。”
這時候旁邊儀珊插話道:“咱們在長安也是有人手的,太醫的家眷也可以看着點,不使旁人做手腳。”
“對了!你之前說要去長安不去南風郡,圖的不就是方便阿喜麼?”宣於馮氏聞言想起來,就提醒外甥女,“這會兒你打算去北疆了,那麼阿喜怎麼辦?去長安還是?他要是繼續去長安,你去北疆可要缺個得力人手了;他要是不去長安吧,長安那邊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會不會有麻煩,壞了密貞的計劃?”
盛惟喬說道:“姨母,計劃再好,沒有實力,也是枉然。”
倘若容睡鶴這會兒手裡有一支足以橫掃天下的精兵,那還要什麼計劃啊?直接上位就得了!
而他如今手中兵權有,人也有,就等一場戰爭磨礪,完了脫胎換骨,鑄造問鼎大位的資本了。在盛惟喬看來,不管容睡鶴之前的計劃是什麼,在長安的佈局又急切到了什麼地步,最重要的,肯定還是西疆這一戰。
只要這一戰容睡鶴贏了,長安那邊即使一敗塗地,回頭重新弄一批人,照樣可以打開局面,甚至人心聚集起來比之前還要輕鬆。
倘若容睡鶴這一戰輸了,那麼哪怕長安的謀劃發展的如火如荼興興旺旺,到底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遲早要完。
然後這會兒茹茹前鋒已經壓境,主力就在後面,估計也沒幾天就能到了。
高密王跟孟氏都別有心思,不趕緊去北疆盯着點,免得他們找藉口拖延救援,回頭容睡鶴戰敗事小,一個不好,有個三長兩短的……難道讓長安的佈置擁立盛惟喬肚子裡這會兒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爲少主繼續不成?!盛惟喬可不覺得自己有做開國太后的本事!
所以此刻堅持道,“我還是覺得北上最重要……姨母您都說了,此行必然艱難。既然如此,還是讓阿喜跟在咱們身邊比較好。”
畢竟這會兒想要她命的人也不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盛惟喬才不會放鬆對自己安全的上心。
雖然她跟公孫喜相看兩厭,都覺得對方面目可憎,但對於公孫喜的武力,她還是很認可的。
這可是獨自遠赴北疆刺殺孟家乾之後還全身而退的高手!
有他在身邊,就算碰見對面坐着的人拔刀相向,心裡也有底氣哪!
“你還是回頭跟阿喜商量一下的好。”宣於馮氏道,“畢竟密貞是讓他去長安的。”
她心道這外甥女怎麼一時精明一時糊塗的?
你那夫婿打發公孫喜給你做侍衛,說了在長安另外有差事給他的,這會兒你專橫獨斷的做了決定,回頭長安出了亂子,責任豈不是你一個人擔了?
就應該把這問題交給公孫喜選擇……公孫喜從聽了盛惟喬的提議起就是支持的,可見要麼長安那邊情況不緊急,要麼他也覺得去北疆督促北疆軍救援西疆比去長安重要,如此必然也會決定陪盛惟喬去北疆,這麼着長安再有什麼事兒,問責就是公孫喜了嘛!
盛惟喬察覺到姨母的算計,哭笑不得道:“您前段時間還勸我要跟阿喜搞好關係呢!”
這會兒就想坑他了?
“所以才讓你問問他啊!”宣於馮氏瞥了眼旁邊的儀珊,恨鐵不成鋼的打了她一下,“雖然阿喜是密貞的部下,到底是跟密貞一塊兒長大的老人,你哪好這麼不客氣,也不問問人家意見就給人家做主?”
盛惟喬拗不過她,回頭還是喊了公孫喜來問:“之前你說的崇信侯有異動,甚至疑似與皇后有關……這兩日可有新的消息傳來?”
“前日有密信送到,說是宮裡兩位舒娘娘最近時常召見崇信侯。”公孫喜想了想,說道,“不過據咱們的人打聽,他們見面,主要是兩位舒娘娘授意崇信侯多跟孟氏作對,以及瞭解孟側妃的近況。”
提到孟歸歡,盛惟喬想了起來:“孟側妃?她好像快生了吧?也不知道會生男生女?”
要是個女兒的話,眼下這局勢還能拖一拖,倘若是個男嗣,朝堂十成十又要亂起來了……儘管如今大家都知道孟氏的計劃,乃是讓這個孩子過繼給孟皇后,入主東宮,但這不代表着高密王、舒氏姐妹等等一干人就這麼認了!
“若孟側妃生下的是男嗣,那我此行可就更加麻煩了!”盛惟喬暗想道,“本來若果趙適堅持聽我那公公的話,存心看密貞在茹茹手底下被磋磨掉元氣的話,我還可以找孟伯勤談條件,然而如孟氏有了新君人選,怎麼能讓孟伯勤有藉口離開北疆?!”
到時候他打着救援西疆的旗號一路南下,不來西疆反而跑長安去,武力支持孟側妃與廣陵王的幼子登基……怎麼辦?
不過……
想到這兒,盛惟喬挑了挑眉,忽然覺得:這豈非就是個說服趙適出兵救援西疆的理由?
“孟側妃就要生了。”此刻的長安城內,圍繞着孟側妃的臨盆,也正竊竊私語,“孟氏如今將廣陵王府守的滴水不漏,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桃姌孃兒幾個,簡直是被見天的盯着……咱們要怎麼辦?就這麼看着?”
說話的是趙遒,他皺着眉,“要命的是茹茹偏偏在這個時候進犯西疆,這會兒前鋒怕不已經壓境了吧?就西疆這些年來被倪寄道幾個糟蹋的情況,十成十是擋不住的!回頭必然是北疆軍去收拾殘局……若孟側妃這回得了個男嗣,北疆軍揮師南下時,天知道孟伯勤那邊的人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高密王神情淡淡的,說道:“孟伯勤雖然做了北疆軍統帥,然而北疆軍也不全是聽他的!他想南下,想去西疆,哪有那麼容易?!”
“王爺,說到西疆……密貞夫婦還在那邊呢?”趙遒猶豫了下,但還是說了出來,“咱們前兩日就從北疆那邊接到鴿信,說是發現茹茹好些日子沒有主動攻城,騷擾的人數跟頻次也有些可疑,因此派了有經驗的斥候打探,果然發現茹茹主力已經繞路西疆。這會兒是不是趕緊跟大哥通個氣,免得密貞夫婦出什麼岔子?畢竟亂軍之中,會發生些什麼也不好說。尤其他們夫婦年輕,向來過着太平歲月,沒有應對這種兵荒馬亂的經驗。”
“盛氏確實是沒有這樣的經驗的,不過反正她不是跟密貞在一起?”高密王不在意的說道,“密貞應對兵荒馬亂的經驗多着呢!再說了,他背後有人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年輕,他背後那位可是一點不年輕了,正是老而彌辣的時候,所以援兵沒必要那麼快派遣的,左右那位到現在都沒露面,就是密貞自己都沒求援哪!沒準他們自有謀劃,咱們貿貿然的派人過去,萬一幫了倒忙呢?”
趙遒哪裡看不出來他這是不希望容睡鶴得勢,存心逼出容睡鶴的底線?
要是其他事情,因爲早先幫容睡鶴說話,頗惹這姐夫不喜過了,而且世子容清酌除了天賦不夠外,在長輩們看來也真沒什麼好挑剔的,趙遒也不好意思總是勸高密王拋棄孝順敦厚的世子,選擇感情生疏的容睡鶴的。
問題是這會兒西疆正陷入烽火,二十一歲的容睡鶴跟十七歲的盛惟喬,這麼年輕的夫婦,深陷危局,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茹茹可不是什麼好人,未必會因爲這兩位身份尊貴就手下留情!
就算他們會留情,那也十成十不會對容睡鶴還有盛惟喬……盛惟喬的祖父盛老太爺當年在北疆都做過些什麼,上點年紀的高層誰不知道?
“然而密貞媳婦的孃家祖父是盛世雄,盛世雄在茹茹可謂仇讎衆多。”趙遒此刻就提醒高密王,“尋常人不講,單說茹茹老汗王生前最寵愛過的王子那伏真,他這些年來可謂是對盛世雄念念不忘,不但自己學了一口我大穆的流利官話,還帶動身邊人都成了半個大穆通!顯然是銜怨極深!”
“根據北疆的消息,此番茹茹主力繞路西疆,他也在其內!”
“到時候怎麼可能不公報私仇?!”
“所以那位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趙遒本來以爲容睡鶴怎麼都是高密王的嫡子,高密王縱然不喜歡這兒子吧,也不可能說對他的死活無動於衷?
不想高密王聞言,卻心平氣和道,“那位的手段你我都很清楚,哪怕我們跟孟氏加起來,對上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他已經失蹤十幾年了,這十幾年間,可以做多少事兒?”
“眼下這場面,咱們看着需要謹慎對待,他?”
高密王搖了搖頭,淡淡道,“密貞你不用擔心,他在外面這麼多年,到哪裡都是混的風生水起,如今在西疆自然也不例外……咱們還是繼續商議孟側妃即將臨盆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