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已經被吳大當家帶領的女衛殺死在煙波渡畔的高且儀都不知道,所謂“鄭國公之命”,鄭國公自己壓根就不知道!
所以剛纔在宮裡,聽太后轉述的皇后之語後,面對孟太后不贊成的:“你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呢?誰都知道茹茹同咱們大穆仇深似海,先帝爺,哀家是說穆宗皇帝陛下,那可是駕崩前都念念不忘惦記着要覆滅茹茹的!”
“退一步來講,你就是想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爲什麼要派那高且儀去?”
“他是高家家主,做生意一把好手,摻合這種軍國大事,這不是開玩笑麼!”
“還有家乾!”
“那是伯勤看着長大的孩子,什麼性情,你不知道,哀家不知道,伯勤能不知道?!”
“明明有那樣的安排了,居然還派他去西疆?!”
“這不是自己找事是什麼!”
“還好密貞夫婦如今別有所圖,私下給皇后送了信!”
“不然過兩天高密王那邊發起難來,咱們都還不知道爲什麼事!!!”
鄭國公當時就懵了:“大姐,我沒派遣高且儀去西疆啊!更不要講勾結茹茹了!”
孟太后不相信:“不是你的意思,誰能調動得了高且儀?更不要講,高且儀之所以可以壓住家乾做事,乃是拿着伯勤的私印的!”
見鄭國公一臉冤枉,太后遲疑道,“難道是伯勤?!可這麼大的事情,他沒道理招呼都不跟咱們打一個吧?!”
“不可能是伯勤的。”鄭國公連忙說道,“那孩子是咱們看着長大的,他什麼性子大姐您還不知道?絕對不是這麼沒分寸的人!”
孟太后聞言就迷糊了:“那高且儀手裡的私印是哪裡來的?”
“要不還是把皇后喊過來問問吧?”鄭國公打量了下太后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道,“這孩子,也真是的!平時躲着不見我也還罷了,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使這小性子?簡直就是不知輕重!”
“你還好意思說孩子!”孟太后不悅道,“要不是你之前一味的慣着那賤妾,弄的跟正經的國公夫人離了心,連帶疏忽了對嫡子嫡女的教誨,好好的孩子會跟你不親近,以至於這麼大的事情,還得哀家這個老東西來同你講?”
鄭國公趕緊賠笑:“這不是想着我政務繁忙,顧不過來,左右也有大姐您疼他們嗎?”
孟太后冷笑:“你政務繁忙,倒是從來不缺跟那個賤妾卿卿我我的時間?聽說前兩日還又納了個美姬?”
擡手止住鄭國公的辯解,“一把年紀的人了,哀家再跟你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你自己不覺得煩,哀家都覺得丟臉!哀家只跟你說一句:等會兒碧筠那孩子過來了,你要是敢跟她端爹爹的架子,弄的孩子下不了臺,哀家可不跟你罷休!”
這麼着,半晌後,孟皇后一臉不情不願的到場,寒着臉給太后請了安,也不理會鄭國公,直接去太后下手的座位上坐了,一言不發。
太后狠狠剜了眼鄭國公,堆出笑臉來同皇后說話,皇后這才道:“事情的經過,我都同姑姑您說了的,雖然我在鄭國公府的時候過的很不開心,若非姑姑,只怕這會兒墳上草都長了好幾尺了,然而脣亡齒寒的道理,我還是懂的的……難道鄭國公認爲我會故意瞞着什麼消息不說不成?!”
鄭國公尷尬道:“不是……怎麼會呢?這不是……嗯,就是想再問下,免得你小孩子家不懂,有什麼地方疏漏了?”
他抱着萬一的希望問,“說起來,密貞郡王妃寫來長安的那封信,你見沒見到?”
“當然沒見到了!”孟皇后說道,“那是人家寫給寧威侯夫人的!國公也不想想,康昭她這會兒可是在呂時雨部的軍中,光明正大寫信給我,這不是存心得罪人麼!”
她掃了眼鄭國公,“按說這種大事,向來沒我說話的份,我也不想多管。然而這次的事情……我說家裡做的也忒亂七八糟了吧?五姐夫明擺着就是個做生意的,這種軍國大事,他壓根就沒有摻合的經驗!喊他出馬主持大局,這能不出事嗎?!現在好了,要怎麼辦吧?!”
指了指廣陵王府方向,“這段時間,高密王那邊爲着十一姐姐的臨盆,正卯足了勁兒使絆子呢!簡直就是唯恐他們找不到法子來斷咱們家前程似的!”
鄭國公跟孟皇后這對嫡親父女向來不親近,因爲從前嬌語母子三個的挑撥,父女倆不是壓根就不照面,就是照面之後也沒個好言好語……大部分情況,當然是鄭國公單方面訓斥孟皇后了。
這還是皇后頭一次數落鄭國公,鄭國公雖然知道她不無借題發揮的用心,然而礙着孟太后在場,皇后又佔據着爲家族考慮的道德高度,他也不好說什麼。但他畢竟是這把年紀的人了,早年的寒微早已在一年年的大權在握裡淡忘,被親生女兒,還是不寵愛的親生女兒劈頭蓋臉的訓斥,實在有點下不了臺。
見孟皇后說的沒完沒了的,就隨口道:“我豈會做這樣的糊塗事!這事兒八成有蹊蹺,我剛纔還跟你姑姑說呢,你三哥也不會這麼傻的!咱們手底下又不是沒人使喚,這種事情怎麼會教高且儀去辦?等會兒回去之後,我定要好好問問你那倆叔叔,究竟是誰出的昏招,招呼都不跟家裡打一下,便捅出這樣的簍子來!”
皇后聞言微怔,懷疑道:“不是你跟三哥的意思?!但康昭非常肯定的說,五姐夫就是拿着三哥的印信,才越過家乾,節制住了家乾帶去西疆的三千精騎啊?!”
“我等會回去問問!”鄭國公面沉似水,“順便再派人去寧威侯府,看看能不能把密貞郡王妃的親筆手書拿到手,仔細研究下遣詞造句之中是否還有什麼線索……大姐還有碧筠,你們且放心!”
“不管這次是誰幹的,不管他在家族裡有什麼樣的地位,決不輕饒!!!”
鄭國公這麼說的時候其實心裡已經有了懷疑的目標了:武安侯的世子或者嫡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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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非常簡單:武安侯之前偏疼嫡次子孟伯美,動過改立世子的心思。
當時由於孟家五小姐孟碧晨母子也偏向孟伯美的緣故,武安侯世子孟伯慎地位不保的傳言,一度塵囂甚上。
也正因爲這個緣故,孟伯慎之子孟家彥,在孟歸羽的暗中挑撥下,當機立斷,在去歲殿試前夕,用一個粗淺到一目瞭然的計謀,將孟碧晨與高且儀唯一的兒子高承烜給廢了!
後來由於孟氏與高密王之間的爭鬥越發激烈,年輕的密貞郡王容睡鶴又虎視眈眈,孟氏決定以穩爲主,武安侯遂將孟碧晨一家子趕回江南,又敲打了孟伯美,以安孟伯慎之心!
雖然如此,因爲武安侯畢竟流露出來這樣的想法,而且孟伯慎這些年來的表現,又確實不如孟伯美。那麼孟伯慎會不會私下謀劃這回的事情,以挽回自己在武安侯心目中平庸無能的形象,順帶坑死高家作爲孟碧晨偏袒次兄孟伯美的報復,也未可知?
當然差不多的理由,這事兒也可能是孟伯美乾的,目的是爲自己加分,爲他日再次提出改立世子做準備!
也只有這兄弟倆,會將這樣的大事瞞的滴水不漏,以免被對方知道了,分潤了自己的功勞!
如果孟家乾沒有臨陣反水,又或者這次的謀劃成功了,不管始作俑者是孟伯慎還是孟伯美,鄭國公頂多訓斥幾句,肯定還是照樣記功勞的。
問題是現在失敗了……武安侯與成陽侯莫名其妙的帶着膝下最重視的幾個子嗣來到鄭國公府時,非常難得的看到素來冷靜自若的長兄,竟然是臉色鐵青的高踞上首相候。
看到弟弟、侄子、侄孫們進來,也全沒了平時的和藹可親,望下來的目光冷颼颼的,滿是嚴厲。
“大哥,這是怎麼了?”武安侯跟成陽侯都覺得很奇怪,行過家禮之後,在下首坐了,見左右也沒個端茶倒水的下人在,一面指揮帶過來的子孫去沏茶,一面關切的問,“瞧您這臉色,莫非出什麼大事了?”
鄭國公冷笑着說道:“豈止是大事!若非天不絕我孟氏,咱們這次直接就栽了!什麼過繼、什麼扶立幼主、什麼攝政……那都是一場笑話!!!”
二侯聞言都吃了一驚,雙雙朝他探了探身子:“大哥這話是怎麼說的?到底發生什麼了?!”
待聽鄭國公措辭嚴厲的將來龍去脈一說,三兄弟卻是想到一起去了,二侯幾乎是立刻看向孟伯慎、孟伯美倆兄弟:“你們兩個畜生,還不快點過來說清楚,到底是誰幹的?!”
孟伯慎跟孟伯美嚇的當場就撩袍跪下了:“爹、大伯、三叔:這事兒孩兒聽都沒聽說過啊?!”
天地良心,他們倆兄弟因爲世子之位,確實一向不和,就算是武安侯明確表態不會換世子、強壓着他們和解後,彼此之間肯定也是存着罅隙,相處的疙疙瘩瘩的。
可是染指西疆,謀劃賣國這樣的大事,他們是真的沒做啊!
鄭國公三兄弟起初不相信,要不是成陽侯的長子四公子孟思孝還有孟家彥等子嗣出來勸說,尤其是孟家彥幾個孫輩,都跪下來膝行到鄭國公三人跟前苦苦哀求,力證孟伯慎跟孟伯美的無辜,他們都要打算傳家法了。
“不是老大也不是小二,更不是咱們三個還有小三……這到底是誰?!”成陽侯所以就納悶了,“瞧孩子們的樣子不像是撒謊,再說事情都到這地步了,諒他們也不敢撒謊……這都怎麼回事啊?!”
他這裡嘀咕着,鄭國公跟武安侯的臉色就沉了下來,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難道,壓根就不是咱們家的人?!”
“那這人是怎麼弄到伯勤的印信的?!”武安侯不解的問,“就算是假的印信吧……能騙過孟成這種跟了伯勤幾十年的老人,必然也是見過真的印信才做的出來!”
成陽侯倒抽一口冷氣:“難道咱們家有內奸?!”
這話纔出口,室中就是一靜!
……孟氏聚集一堂,試圖找出幕後真兇時,即將徹底走出西疆地域的盛惟喬,在經過與呂時雨、程美竹的輪番討價還價之後,總算得到了一個跟孟家乾單獨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