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琛似乎比這個歷經商場的中年男人更是沉穩。
他一傾下巴，玩弄着咬了一下下脣，再道，“但是你似乎不太瞭解華術啊，據我對華術的瞭解，不論是策管部門的主管，還是負責客戶的經理趙擇墨，他們由上到下，整個公司都一個風格，那就是不找二次客戶。”
“流失了就是流失了。”餘子琛在幸田奇山的靜默下繼續開口，“再大的客戶，如果拒絕華術一次，華術是不會再找二次的。原因有三個，第一個原因是華術有在海外的總主管部門的支持，底子很硬，第二個原因是華術本身的招牌很大， 客戶量也大，與其反覆於一個不起眼的客戶，真不如去談妥其他好幾個客戶。至於第三，那就是華術的人本身自大，公司精神理念說白了只有兩個字——‘高傲’。”
爲什麼餘子琛會這麼瞭解華術？爲什麼他會比嚮往了華術久矣的自己還要清楚？
熊丁丁又是膜拜又是驚愕，但更多的還是疑惑：他餘子琛不過一個平凡大學生，一個初生牛犢，怎麼朝也不可能對華術集團瞭解得跟個混跡多年的人一樣？
幸田奇山原本淡漠的表情不易察覺的有些變化。
“如果你還在等華術二次約談的話，我勸您還是省省。知道爲什麼今天會有這個女人來找你嗎？”餘子琛說着，斜眼一看熊丁丁，冷聲嗤笑，“那是因爲女人在衝動下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爲愛犧牲就是女人不理智的一種，相信幸田先生已經看出熊丁丁對趙經理的……嗯咳咳。她正爲了不讓趙擇墨爲失去客戶而痛心，所以來找你了。”
幸田奇山嗤鼻，有一句日語迸出，女傭釋意道，“這些事情跟幸田先生無關。”
“無關嗎？”餘子琛彷彿正中下懷，“爲什麼趙經理會痛心呢？奇山先生難道不覺得這恰好說明了，他已經，完全、放棄了，一個客戶嗎？”
幸田奇山眼中流過一絲緊張。
“那個客戶就是你，幸田奇山先生。”餘子琛的最後一句話緩慢的令人怵然。
不過那聲音，卻相似於趙擇墨的行事口吻。
“對你來說，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下臺階。奇山先生何不就以華術派人求你爲由，再次約見趙經理呢？放心，華術不會因爲客戶是二次上門就拒絕，但這會是你們最好的緩和方式，何況，臺階不是常有的。中國有句古話，不知道日本人有沒有聽過，叫——見好，就收。”不給幸田奇山任何思索的機會，餘子琛的話音又起。
他此刻好像搖身一變，成了個不僅能將對方心理了然於胸、更是厚積薄發，一朝執掌了全局的勝利者。
熊丁丁忽然找到了當初對於趙擇墨崇拜時的那種心動，不過她沒有理會這種騷動，像是看好戲一般，默默隔岸觀火。
“呵，”有些令餘子琛意外，幸田奇山聽完了他全部的話，但只是笑出聲來，粗眉上斜，“說完，了？”
餘子琛還沒有反應，幸田奇山就衝女傭再次罷罷手，她會意上來，“既然你們要說的說完了，這邊請。”說着，她就要帶餘子琛他們出去。
幸田奇山這傢伙還真不是一般的硬啊！爲何都說到了這份兒上，竟然還是可以無動於衷？
餘子琛也慌了，他不可置信道，“幸田奇山先生，你可不要衝動。”
幸田奇山笑
得老道而不油滑，他對着他輕輕說了一段日文。女傭旋即翻譯道，“華術和他的事情是個人私事，不需要也輪不到外人替他考慮，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解決，和華術的合作本來就要順其自然。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了，就請回吧，恕不遠送。”
熊丁丁感到這下子是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幸田奇山不氣也不惱，只是真的沒興趣和他們這兩個乳臭未乾的年輕人糾纏。
也是，一個大客戶，就算餘子琛再牛氣，也不可能三言兩語就拿下了，那樣的話，趙擇墨也不用苦惱了。
見餘子琛還在愣愣站着，熊丁丁不覺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勸道，“算了，我們走吧。”
餘子琛身子未動，臉色卻有些白了。他的脾氣一旦上來，似乎還挺拗的，這簡直街頭混久了的小混混樣子，喜歡耍無賴，別人不滿足就撂攤子賴着。
熊丁丁這樣想着，更覺得有些無地自容了，她有些生氣的再拽一拽他衣角，“行了。”
“奇山先生。”餘子琛再度開口。
熊丁丁因爲他的無視受到打擊，她抓狂的猛拽他衣角，壓低聲音，半是哀求半是竭力道，“我回去後不會跟你計較的，我們走吧。”
這樣尷尬的場面，她真的一分鐘都不想待了。
幸田奇山反問一句，女傭翻譯立刻道，“不要說了，幸田奇山先生不想再聽任何勸說的話了。”
“不是勸說，”餘子琛的臉上失笑，眸中蘊一絲漪動，猶豫半晌，極其艱難道，“是，道歉。”
在一旁聒噪不已的熊丁丁安靜下來，緊攥着餘子琛衣角的手不覺鬆開。
道歉？這傢伙的字典裡面還有道歉一說？
熊丁丁訝異不已，照她看來，這小子平日裡甚是狂妄呀，對學姐做了過分的事情尚不能道歉，現在只是因爲一個與他無關緊要的人，他竟然要道歉？
幸田奇山笑了，他看着餘子琛，沒有什麼話說的樣子。
“對不起。”餘子琛忽然道，他猛地鞠躬，而後語氣霎時一軟，“其實我們真心是想要替華術挽回您這個客戶的……”
餘子琛現在軟下來的聲音聽得人不免動容。
“不然，不然我心愛的女人就要被炒魷魚了，求求您好人做到底，就幫幫忙吧！”可是突然，這服軟的話一變，陡然被添得滑稽不堪。
真是……好不容易威武霸氣帥一次，幸田奇山一個送客，立刻就送他回到本性前。
熊丁丁感到對面的目光驟然掃來，掃得她臉紅的跟紅富士似的。
“夠了你。”意識到餘子琛還沒有放棄，熊丁丁又羞又氣道，她甚至不惜主動挽住了餘子琛的手，想要拉走他。
可是這一握，令她十分吃驚。
全是汗！餘子琛的手中全是汗，冷潮冷潮的汗。
這屋子裡不熱不冷的，他爲何會出這麼多汗？他在害怕嗎……還是太過緊張？可看他的表情，淡定的跟正常毫無兩樣。
熊丁丁心中一驚，忙又放開了餘子琛的手，餘子琛的鞠躬還在繼續，等了許久，幸田奇山才道，“請，回。”
女傭也不耐煩了，她再次對着餘子琛和熊丁丁做出“請”的手勢。
見餘子琛還十分直挺的對幸田奇山鞠躬，熊丁丁心中酸澀不已，她從後扶住
餘子琛的腰，第一次不自禁的溫柔道，“好了，可以了，夠了。我們回去吧。”
餘子琛十分不甘，他低着搖搖頭，聲音聽不出什麼波瀾，“是我的錯，我不該狂妄的與奇山先生胡說話……”
“謝謝。”熊丁丁打斷餘子琛的話，想用手將他扶起，低聲道，“學長畢竟是我的妄想，就算你替我說服客戶，他也不見得就能接受我這樣的女生。倒是你，這麼認真幹嘛……”
弄得好像她真的是他心愛的人一樣，讓她倒是愧疚。
後面的話沒有聲了，餘子琛的身子被熊丁丁硬是扶起，他轉過臉來，臉色不好，眼中爍閃，挫敗感在心底流竄。
餘子琛懊惱的扭頭，自己都受不了自己這樣子——他竟然會怕在熊丁丁眼前失了面子。
還被人侮辱，還承人喜歡男生，還低聲下四去道歉……今天真是他的噩夢，如果就這樣走了，不光不甘心，也下不了臺啊！
正當四個人僵持不下，氣氛尷尬到頂點之時，一陣突兀的鈴聲響起，是隔壁房間的電話。
鈴聲響了多次，幸田奇山才用眼神示意女傭接電話。
女傭接電話後，沒多久就匆匆回來。
餘子琛和熊丁丁都注意到，這個女傭的神情有些不對，她的緊張掩不住露在臉上，在和幸田奇山小聲說話的時候，也隱隱能聽到“出事了”和“在醫院”、“現在就需要”這些話。
熊丁丁看向餘子琛，餘子琛眼眸一動，皺起眉頭，細細觀察向幸田奇山。
那邊的幸田奇山表情倒是沒有特別大的變化，只不過立刻抓了一邊掛着的外套套上，徑直往出走。一邊走一邊還對女傭吩咐了句什麼，聞聲，方纔送餘子琛他們來的司機也匆匆下來，幾人一起走向門外，這會兒竟然沒有理會餘子琛和熊丁丁兩人。
看來真的是很急的事情。
他們相互看了一眼，連忙快步跟上，出了幸田奇山的房子，立刻就打了一輛車，緊隨着幸田奇山。
車上餘子琛和熊丁丁都匆忙擠在了後座，餘子琛身子本瘦，可是不知爲何他卻還是往窗戶邊上猛擠，給他和熊丁丁之間留下了幾乎可以再坐三人的空隙。
熊丁丁不安的看他，他就立刻將目光看向窗戶外面。
“你幹嘛？”熊丁丁悶聲。
餘子琛支吾片刻，“我在觀察路線。”
“你今天怎麼這麼反常？”熊丁丁不免感到怪異，氣氛冷冷的，讓她心裡異常難受。
餘子琛立刻回眸，“我怎麼就反常……”
“對我這麼溫柔。”熊丁丁脫口，話音交疊中，餘子琛的話音忽然沒了。她臉上一羞，意識到了自己說出了奇怪的話，連忙挽救道，“不不不，別誤會我，我的意思是說，你今天大公無私的幫我，爲了我都跟幸田奇山大戰三百回合了……我真的很感……動。”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對你不好的看法全都改變了，我覺得你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對我就像，親人一樣！”
“不不不，”熊丁丁覺得做人真的不能按照心意說話，因爲一說就變味，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我的意思是你就像一個大哥哥……”
“那這個大哥哥，你喜歡嗎？”餘子琛的聲音壓蓋住熊丁丁的不知所云，輕輕道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