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不要站在天台邊上，很危險。"後面熟悉的聲音傳來，她轉過身，便看見了穿着純白休閒裝的莫哲軒。
他適合純白，沒有比他更適合穿白色的人，他能夠穿出天使的顏色，乾淨地不像話。那麼多天沒有見，他的臉還是那樣好看，他的手指還是那樣修長，他的眼睛還是那樣深邃，還有臉上的酒窩，也是那樣的可愛。
只是可惜，這一切都不再屬於她了。
顏洛夕笑得悽慘，在蒼白臉色的襯托下，顯得愈加無力："你還會在意麼？"
莫哲軒的眼神閃躲了一下，沒有回答。這樣的問題產生在一對兄妹之間，在世人看來是很不正常的。
"你讓我過來是有什麼事麼？"避開了顏洛夕犀利的問題，莫哲軒反問。接到顏洛夕的電話對他來說多多少少是意外的，他幾乎都要認爲，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交集了。
可惜這個電話徹徹底底改變了他們。
顏洛夕沒有移動腳步，依然站在天台邊，身體搖搖晃晃，她的背後是紅得妖冶的朝霞，襯着她白色的病號服，華麗地詭異。
她緩緩地朝莫哲軒撩起了袖子，那隻手臂蒼白地可以看見青色的筋脈，還有密密麻麻的針孔，看上去觸目驚心。
"看見了麼？"顏洛夕的聲音很輕，就像天邊的雲朵，精緻的臉上帶着無力的笑容，"我染上了毒癮。"
恍惚間，莫哲軒的身子震了一下，他黑夜一般的眸掃了顏洛夕一眼，然後落向遠處，聲音飄渺："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顏洛夕的眼底閃過一抹驚痛，又在一瞬間之內悄然消失，過於燦爛的笑容綻放在她的臉上，極不協調，她有些自言自語："是啊，和你有什麼關係呢……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可是，莫哲軒，"顏洛夕話鋒一轉，直直地看向莫哲軒，聲音一下子低沉下去，"向我報復，你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快樂？"
莫哲軒面無表情："是。這是顏天榮欠我的，"他的眼眸冷冷地打在顏洛夕身上，"也是你欠姐姐的。"
一句話，讓顏洛夕幾乎站立不穩，差點從天台邊掉下去。"你，知道？"絕望的口氣在夕陽面前有了一種別樣的美麗。
"知道什麼？"莫哲軒還是那種淡淡的口氣，眼神冰冷，"知道是你告密，害得姐姐被人輪姦，懷上了孩子去墮胎？還是知道是因爲你，才讓姐姐遠走巴黎，和顏洛辰各飛天涯？"
"夠了！"顏洛夕顫抖着嘴脣打斷莫哲軒的話，她不想再聽下去，她不想讓莫哲軒一再提醒自己做過些什麼，那對於她來說也是非常痛苦的回憶，"是因爲這個，所以才你下定決定報復我？就算明知道我是你妹妹，你還是義無返顧地和我在一起麼？然後最後給我致命一擊，讓我不得超生？"
莫哲軒的眼神忽然就變了，他一步一步地走過去，站在了顏洛夕的身邊，那修長的手指觸及到她的臉，像是在觸碰一件禁品，眼底的溫柔在那一刻滿滿地溢出來，讓顏洛夕沉迷。
"洛夕，我愛你，就算你是我妹妹，我也一樣愛着你。"手指從臉頰往下滑
，原本冰涼的手掌忽然就像着了火一樣，他靠近，曖昧的氣息噴在顏洛夕的脖頸處。
顏洛夕雙眼迷濛，思想已經完全不受控制，她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莫哲軒，語氣柔弱："就算我不乾淨了，就算，我是吸毒的女人……你也一樣愛着我麼？"
輕若羽毛一般的吻落在顏洛夕的脖頸處，莫哲軒的聲音充滿了魔咒般的力量："是，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愛着你，但是……如果我變成你沒有辦法接受的人，你會不會像現在一樣愛着我？"
"我沒有辦法接受的人？"顏洛夕訥訥，小鹿一般的眼睛裡滿是迷惘，"是什麼人？"
莫哲軒有耐心地尊尊誘導，額頭抵住她的，姿勢親密："比如說我做了讓你無法接受的事，傷害了你。"
"那是什麼事呢？"
莫哲軒倏忽往後退，嘴角一抹豔麗的微笑，正對着顏洛夕，聲音透過稀薄的空氣傳過來，重重地敲擊在顏洛夕的耳朵裡："那些強姦你的人，是我找的。"
顏洛夕身後殘陽如血，她原本就蒼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通明，好像一下子從夢中醒過來一樣，她的神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風呼呼地吹進她的病號服，讓她感覺到徹骨的寒冷。
"你……你說什麼？"
莫哲軒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只是一晃眼，又不見了。他知道，自己正走向毀滅之路，而顏洛夕就是他的陪葬品。他們之間除了相互憎惡已經不能用其他關係來代替，畢竟，傷害太大了，做不到原諒。
"那場綁架，從頭到尾都是我自編自導自演的戲，就是爲了引你上鉤，替姐姐報仇，"莫哲軒說的那些話像是早就已經想好了，順通地像背過無數遍，"我不過是想讓你也嚐嚐被人輪姦的滋味。"
太陽在一點點下沉，整座城市都沉浸在血染的顏色中，彷彿自這一刻起，就不會有黎明來臨一般。
顏洛夕忽然發現自己不會說話，也不會思考了，她現在每一個從嘴裡吐出來的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你說，是你找人強姦我？你是故意的？那些人說要放狗幫你淨身也是假的？我在被人拖進小房間的時候，其實你一直都在外面？"
一連竄的問題讓顏洛夕自己都有點來不及想，但是莫哲軒卻很快地給了回答："是，你看到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只有那些人強姦你是真的，而且，"他從褲兜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按下幾顆鈕，屏幕上便出現了一對男女赤身裸體的畫面，"我還錄了像，你說我要是把這段影片傳到網上去，顏天榮會不會覺得顏面掃地？"
顏洛夕死死地盯着手機畫面，刺耳的喘息聲毫無遺漏地傳進她的耳朵，她忽然就捂住耳朵尖叫起來。腦海中不斷地閃現那一天在小房間裡的情景，撕裂的疼痛，男人的喘息，無一不衝擊着她的大腦。
她一直都想忘記的東西在這一刻滿滿地回到了她的記憶裡！
"原來還記得，我還以爲你已經忘記那天的事情了呢，"莫哲軒輕飄飄的聲音透過來，"看樣子，當時錄下來還是有點用處的。"
他按下暫停鍵，那些
煩人的聲音戛然而止。顏洛夕這才逐漸安靜下來，她放下捂住耳朵的手，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裡滿是不解和憤怒，還有一絲絕望。她盡力保持自己鎮定，但是聲音的顫抖還是出賣了她："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我？莫哲軒，你就那麼恨我？"
"是！我恨你！"莫哲軒的聲音忽然變的犀利無比，恍若來自地獄，"我恨你是顏天榮的女兒！恨你害我姐姐墮胎！我恨你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顏洛夕，我恨你！"我恨你讓我愛上你……
顏洛夕的身體搖搖欲墜，好像一片隨風飄零的葉子，隨時隨地都能離開站着的地面。
眼淚大滴大滴地從她的眼眸中溢出，像極了一顆顆的珍珠，晶瑩剔透。"莫哲軒，我們就一定要變成這樣子麼？讓我痛苦你就那麼開心麼？"
莫哲軒的眼神澄澈，卻恍若大海一般深邃："是，這是我們註定的宿命。顏洛夕，因爲我們是兄妹。"
"所以，這一切，都是一場騙局對不對？"顏洛夕仰頭看着逐漸離她遠去的莫哲軒，懇求的目光那般的急切。她希望他能告訴自己，剛纔那些話不過是個惡劣的玩笑而已，只是因爲想要開玩笑而已。
莫哲軒的嘴角一抹嗜血的微笑，他的臉色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有些泛紅，卻依然掩蓋不住他病態的蒼白，他的眼神空洞地讓人害怕："顏洛夕，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帶着厭惡的聲音貫穿顏洛夕的耳鼓膜，令她全身發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過也不怪你，畢竟被男人輪姦，沾染上毒癮之後還主動去賣淫，這樣的女人要是還能快快樂樂的活着纔是不知羞恥呢，是不是啊，小夕？"
顏洛夕全身顫抖着看向莫哲軒，明明是那樣撒嬌的話語，砸在她的身上就像石子一樣，咯的生疼。她在那雙黑得深邃的眼眸中看見了類似嫌惡的情緒，單單只是那麼一點，就足以讓她萬劫不復。被愛的人討厭，那該是多麼可悲的事情？
又或許，這種時候被莫哲軒厭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了吧。畢竟自己已經那麼髒了，髒得讓她不想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她窮盡一生，想要找到一個港灣，到最後也不過落得如此下場。應該是她的罪孽太深太重了吧。十一歲的時候害顏洛辰被綁架，當了孌童，害死了那個溫柔如水的顏洛辰；十九歲的時候害依瞳被強姦，所以上天懲罰了她。她愛上徐彥一，卻一廂情願；愛上了莫哲軒，以爲找到真愛，結果……
莫名其妙地，顏洛夕笑了起來。她從一開始的輕聲笑，逐漸變大，大到整個陽臺，整個天空都可以聽得見，銀鈴一般的笑聲侵佔了空氣中的每一寸，都能夠聽得見空氣燃燒的聲音。晶瑩的淚水從顏洛夕的兩頰落下，在她笑容的映照下，顯得特別美麗。在藝術家眼裡，那種殘破不堪的美才是他們想要的。而此時的顏洛夕，就真的像一個行將破碎的娃娃。
她的聲音空洞地不帶一點感情："小軒，你曾經說過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緩緩地看向面前的莫哲軒，看他精緻的臉上像蒙上了一層霜，心底的洞就越來越大，"可是，怎麼說變就變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