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秋燕沮喪地低下頭,神情終於黯然。
鄭無謂輕聲問:“請問一下,陳董事長今天早上出門前與往常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彭秋燕想了想:“沒有,就是跟平常一樣,出門上班。”
“他有沒有跟你提過跟被害人有約?”
“這個被害人是誰啊?他沒有跟我提起過。他工作上的事情,一般也不會在家裡說,除非這個人我也很熟悉。”
“被害人名叫盧靈楓,這個名字你熟悉嗎?”
“好像聽說過,跟小蠻是老鄉的那個小夥子嗎?”
“最近這段時間,陳龍在家裡有沒有什麼異常表現呢?”
“沒有啊。就是每天上班下班,有時候在公司加班。”
問不出什麼來,這是肯定的。鄭無謂不想再浪費時間:“彭女士,你可以先回去了,有什麼需要配合調查的,我們會再找你。如果你想起什麼細節,也請及時跟我們聯繫。”
“我可以見見陳龍嗎?”
“目前不行。”
“我可以給他請律師嗎?”
“可以,這是你們的權利。”
“我可以去他的辦公室看看嗎?”她看着鄭無謂,語氣懇切:“我就在門口看看,絕不影響你們的工作。”
鄭無謂道:“可以,我陪你去。”
他走在前面,兩條長腿邁起來像跨欄一樣,彭秋燕緊趕慢趕地跟着他。
到了陳龍辦公室門口,一位警官放過了鄭無謂,攔住了彭秋燕。鄭無謂回過頭:“請她過來吧。”
彭秋燕走到了辦公室門口。一位戴着口罩的女警正在辦公室裡緊張地工作着,辦公桌前的地板上有一灘已經凝固了的血跡。
彭秋燕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呼吸有點困難起來。
她用手捂住了胸口。
鄭無謂道:“你看,其實沒什麼好看的,你也幫不上什麼忙。”
彭秋燕忍住胸口往外翻涌的東西,點了點頭。
她轉身往外走。臨回眸的一瞬間,她掃了一眼陳龍辦公桌對面的那面牆。
牆上她的那幅照片還在。照片裡的她笑容嫵媚,眼睛純淨無瑕,黑色的髮絲飛揚着,在夏日的逆光中閃着金色的光澤。
彭秋燕突然想起了拍這幅照片的那個日子,也是一個初夏,跟今天的天氣很像,是的,很像。
她停下腳步對鄭無謂道:“陳龍是不會無緣無故殺人的。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誤會。或者就是你們搞錯了。我要請個律師。還有,鄭警官,我有個請求。”
“你說。”
“等現場清理完以後,我能不能拿回我的東西?”
“可以,等法醫完成取證工作後,我們會很快恢復公司的辦公環境,那個時候,你可以隨時取走屬於你的東西。”
彭秋燕沒有回答,頭也不回地走開,步履驕傲堅定。鄭無謂看着她的背影,奇怪地抿緊了嘴脣。
醫院很快傳來消息,盧靈楓經搶救,脫離了生命危險。
鄭無謂和左小叨趕到醫院,卻聽到了另一個消息,他目前處於昏迷之中,無法回答警方的任何問題。
醫生告訴他們,盧靈楓是前腹部中刀,刀尖深達臟器,如果再偏一點,刺中肝臟,那就沒救了。
小蠻從陳龍家搬了出來,留在醫院,守在盧靈楓身邊。彭秋燕自顧不暇,也沒有理會。
無花問小蠻知不知道盧靈楓爲什麼要去找陳龍,小蠻只是盯着盧靈楓的臉,一言不發。
眼前的小蠻像是變了個人。她的注意力好像在一夜之間從鄭無謂身上轉移到了盧靈楓身上,對任何人的問題和關注都不聞不問。
無花又氣又急,鄭無謂把她拉到一旁:“給她一點時間吧,她跟盧靈楓是少年朋友,朋友成這樣了,她心裡難過,很正常。”
鄭無謂和左小叨對陳龍進行了多次詢問,但陳龍一口咬定盧靈楓是帶着刀闖進來了,他只是正當防衛。
現在盧靈楓還在昏迷,他的證詞也就無法印證。
案發的第三天晚上,鄭無謂接到了祝建華的電話:“頭兒,找到田歡了!”
鄭無謂從躺椅上一躍而起。
陳龍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見到鄭無謂了。
他一點兒都不喜歡這個人。雖然小蠻口口聲聲喊他“帥哥哥”,但在陳龍眼裡,他的銳利比帥更讓他厭煩。
盧靈楓衝進來的那一刻,他大呼小叫地吼着罵着。他語無倫次,但他卻聽明白了。何春子、何國良、聞天宏……這每一個名字都讓他膽戰心驚。
現在鄭無謂坐在他面前,低聲地對他說出了另一個名字:田歡。
他輕笑了一下。
田歡,這個與他的青春年代密不可分的名字,與他的飛簧騰達同樣密不可分。
他還是個包工隊的小工程監理時,跟着包工頭一起去彭世才家,在彭家的客廳裡見到彭秋燕的那一刻,他就打定了主意。
他要利用這個女孩進入彭世才所在的階層,不管使用什麼樣的手段。他窮怕了。他不能再這樣窮下去。
但彭秋燕正眼都不看他。富家千金的眼裡怎麼可能有一個窮工人?況且她已經有了一個愛得要死要活的男友。
他很快就打聽清楚了,彭秋燕的男友是才氣和帥氣都不可一世的研究生謝紅兵。
他很沮喪,但他不想放棄。
他想了很長時間,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工程監理,高中都沒有畢業,與前程大好的研究生相比,是個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
他向前邁了一步。
趁着包工頭被彭世才問得張口結舌,他表現了一把。彭世纔對他刮目相看,把他提拔爲工程總監。
他終於有機會時不時地在彭家出入,他侍機而行。
一天晚上,他跟工友一起喝了酒出來,路過一個小廣場。暗處突然冒出來一個女子。
她用曖昧的聲音對他們說:“大哥,玩不玩?”
他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場面,意外地站住,滿臉通紅。工友們卻大笑起來:“玩啊,可是我們沒錢啊!”
女子傻笑着:“很便宜的大哥。”
工友們笑得更放肆:“大哥是很便宜,你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