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伊始,就給皇帝送上了一份別緻貼心的大禮,而且中那麼多重臣的關注,何貴這一次的入宮之行可謂“風光”。不過,雖然說是要留到年後再談,但就在乾隆賜宴的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就已經得到了準確的消息:他真的被外放了。
過程也簡單,他親眼看到錢灃借敬酒的功夫跟劉墉說了幾句,劉墉又跟那個吏部尚書璜聊了一會兒,而璜呢,就在乾隆過來賜酒的時候又說了點兒什麼,於是乎,他何某人就這麼輕輕鬆鬆地由戶部新疆清吏司郎中一職轉任河南,接任開封府知府!雖然還沒有正式的吏部公文,但那也只是幾天內的事情而已。
可以去追尋包青天的足跡了!
……
“爲什麼要攛掇着把我外放?”
賜宴完畢,百官各自回家!剛出午門,何貴就逮住了錢灃問道。
“因爲很多人都不相信是和珅想到的郵政之策!”錢灃也沒避諱,直接就回答道。
“不相信又怎麼樣?這關我什麼事?”
“有人看到你那天去了和珅府!呵呵,據我所知,雖然你現在是他和珅的手下,但你一向很少登和府的門!可偏偏在你登門之後,和珅沒過兩天就提出了要印製郵票。……你說?誰會相信這事兒跟你無關?”錢說道。
“你這人還真能啊!這纔回來幾天呢,就全都知道了?”何貴又仔細打量着錢灃。禁不住有些譏諷道。
“北京城很大,但是,卻很少有什麼秘密能保守地住。現在,這事兒也只是很少一部分不知道而已。而且,我臨走的時候就不怎麼放心你,所以,忍不住託了幾個朋友多關注你幾下!所以,回來之後。也能稍稍知道那麼點兒事情!”錢灃微帶些得意地笑道。
“好。你厲害,不過。你這都是答非所問!我只是想問一下,你爲什麼想讓我外放?這跟印郵票有什麼關係?”何貴又不滿道。
“怎麼沒關係?你這個腦子太靈,五天吶。就讓五十文錢翻了幾百倍!這事兒我在江南就聽說了。要是讓你在和珅身邊再呆上幾年,那時候,朝廷上的事情,還有誰能再對付得了他?”錢灃說道。
“我……有那麼厲害嗎?”何貴苦笑,“和珅身邊的能人多的是。吳省欽、吳省蘭兩兄弟學識淵博,新來的李潢也是如此,還有……”
“那些人只能幫在朝政上,哦,還有行使陰謀詭計那些方面。可你不一樣!你能給他政績,還有功勞,這些,都會使得和珅在朝廷上的地位愈發穩固。可惜,此人奸侫之相早現,又有皇上的恩寵。若真使得他的地位穩固了。必將更加難制!所以。今天看你逗得皇上還算高興,我就靈機一動。趁機提出把你外放,就算不是斷他一隻臂膀,也是削了他一個得力地助手……這麼說,你總該明白了吧?”錢灃笑道。
“行,你行!都算計到我頭上來了……好啊,念在你這麼心誠的份兒上,我就給你一個提醒,”何貴冷笑了一聲,“和珅,你是扳不倒地!”
“我沒想過要扳倒和珅。我錢做事,從來都只是爲了朝廷!如果他和珅能改邪歸正,我自然不會爲難他,更加不會隨時隨地的盯着他!”錢灃正色說道。
“你還真是以天下爲己任,啊?不愧是讀聖賢書的,未雨稠繆都到這種程度了,不錯!很不錯!不過,你還是先盯着他吧。……只是我還得勸勸你,做人呢,要把眼光放高一點,因爲站得高,才能看得‘廣’,看得清楚……另外,看大家還算談得來,免費奉送你一句:和珅能到今天這地步,不是靠地我或者是其他人,他靠的是自己以及他背後的站着的那位——你我都知道那是誰!所以,就算沒有我何貴,你,或者說是你們,都不能拿他怎麼樣。……好自爲之吧!”何貴撇撇嘴,也沒有再繼續糾纏錢灃,搖着頭走開了。因爲,在前面,劉全正在等着他。
“就這麼着外放了?這不跟看戲一樣麼?”
跟和珅聊了一會兒,說了幾句,何貴很輕鬆的就脫身回到了家。不過,因爲事發突然,所以,他這個年是肯定過不好了。
“這本來就是一場戲,一場你爭我奪地‘好戲’!”
以正四品的官職出任一般由正五品或者從四品官職擔當的知府一職,按理說是降級了,不過,何貴的品級還在,而且,他原先的實任是戶部郎中,所以,這一次外放實際上是升遷了。而且開封也是天下聞名的大埠,河南省又地處中原,這兩年總體也還算得上風調雨順,再加上清代的地方官除了收稅以及負責治安之外,一般也沒有什麼太多的事務,所以,何貴過去上任之後,如果不是太倒黴,應該能夠舒舒服服的坐上三年大堂,然後……要麼升,要麼降!
不過,何貴在北京的投資也算不小,如今要離開了,難免要做些處置。
九品居地事情倒還好說,盤子還不大,又是何守富自己單獨出地錢,所以,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可是,還有一個大染坊呢!雖然沒有實際過去行使一下東家地義務以及權力,不過,他終究還是染坊的大東家。沒錯,何守富雖然有錢,可來得匆忙,拿來地錢又大都給了何貴,所以,在染坊上並沒有佔據太多的股份,要不是何貴又還了半成利潤給他,他這個股東還真當不成呢。
“放心,有我給你看着染坊,保證沒事兒!”知道何貴的想法之後,何守富很豪氣地大包大攬道。
“我的好二哥。好二爺,你不想活了?還保證沒事兒……北京城沒那麼好混的!”何貴沒好氣地瞪了這個傢伙一眼,冷冷地說道。
“不想活了?老三,你這話是啥意思?我不就是幫着你經營個染坊嗎?這玩意兒還能要了命不成?”何守富大聲叫道。
是,三叔,你嚇人幹嘛?”何進寶做了一年多的少掌信猛增,“三叔。咱染坊的生意現在火得很。根本就是供不應求!只要再過幾年,就到您回京的時候吧!我保證。這直隸、山東兩省,外加這北京城,絕沒有能再跟咱何家染坊叫勁的同行!”
“三叔肯定有不一樣想法。二叔,進寶,咱聽聽三叔的!”因爲是家庭會議,所以,只有何家地四口人在。看到其他三個人都說過了,何進吉也捏着小酒盅慢慢發表了一下意見。
“還是進吉懂事兒!”不滿地又瞪了一眼何守富父子倆兒,何貴突地又嘆了口氣,“二哥,你知道上一回爲什麼那麼多掌櫃的來找咱們地麻煩麼?”
“不是說因爲咱叫價叫得太狠了嗎?按我說人家也是佔着理兒!”何守富又拿出了他那個漢白玉鑲旱菸袋菸嘴的菸斗,“早跟你說了,就那麼點兒本錢的臭豆腐,幹嘛一下子叫那麼高地價兒?翻了幾百倍啊!這要是放咱朝邑,人家就不是來跟你這麼客氣地好生說了,非得給咱砸了鋪子不可!現在可好。就算是得了八萬多兩的違約金。可九品居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可你偏偏還不讓咱的東西降價,害得官保、趙小順那倆貨都想另起爐竈!”
“哼。他們又不是沒得到補償。這只是一時的風波,忍一忍就過去了!你沒把這話告訴他們?”何貴反問道。
“說了。趙小順他們信你,倒是沒說啥,可官保他爹看着生意差了,老是到店裡說三道四……你讓我咋辦?”何守富訴苦道。
“隨他地便。如果官保撐不住他爹的意思,就隨他們自己……反正,依我的意思,染坊得賣了,九品居開不開也無所謂,等進吉科舉考試完了之後,你們就一起回陝西!”何貴冷哼道。
“老三,你瘋啦?”何守富一下子跳了起來,“那可是咱們辛辛苦苦小兩年的功夫好不容易做起來的生意。眼看着前景一片大好,一年三四萬兩不成問題,你……你要幹啥?賣了?你這豬油蒙了心,說的什麼狗屁話?”
“就是啊,三叔!幹嘛賣染坊呀?要賣,光賣九品居不就成了嗎?”何進寶好不容易把半拉雞腿從嘴裡拽出來,聞言也是一陣驚諤。
“三叔,是不是有什麼難處?要不我給家裡寫封信?”何進吉也問道。
“你們真以爲上一回那幫人是來講理的?太天真了點兒吧?實話說了吧,他們就是來砸鋪子的。你以爲他們是客氣?哼,要不是都以爲我脾氣不好,怕我毛了之後,帶着他們之間的某些個來個玉石俱焚,你以爲他們會這麼好說話?哼,臭豆腐?他們的目地,不是那玩意兒,是布!是咱地染坊!”何貴大聲說道。
“染……染坊?”
“沒錯!那個慶和樓地董慶海,手下經營着大批的綢布莊跟染坊。那些店鋪一些屬於他主子,也就是順承郡王府所有,還有一些,是他自己,或者他跟其他人合夥做地。佔着整個京城綢布生意的半壁江山還多!可咱們當初沒查清楚就匆匆忙忙的開了個染坊!嘿嘿,咱們的生意做得好,所以,捅了他們的馬蜂窩!臭豆腐那件事只不過是他們的藉口,那點兒小錢,他們還沒放在眼裡,那隻不過是一次試探。如果上一回要是咱們沒撐住,他們接着要做的,就是收拾咱們的染坊!……這些,你們知道嗎?”何貴沉聲說道。
“順承郡王府的人找、找過咱們的麻煩?”何進吉自來了之後就一心讀書,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所以,被何貴這話嚇了一跳。那可是八大鐵帽子王之一,怎麼跟何家這小門小戶的扯上了?
“那次之後,我派人查清了這事情的來龍去脈,親自去找了董慶海,警告他最好不要惹我,要不然,我就弄垮他的慶和樓,整翻他順承郡王府的生意!他怕我真火了,所以,這段時間沒敢再亂來。可是,這老狐狸會怕一時,卻不會怕一世!尤其是我不在北京了,他就更加會無所忌憚!畢竟,我是朝廷命官,背後又有人,手心裡捏着手段,所以,即便他是王府的人也不敢亂來,可你們不一樣!你們只是平頭百姓,他做生意做不過咱們,就會想歪招!別看這老傢伙慈眉善目的,告訴你們,這種人心黑手狠起來比那些惡人還要厲害百倍,到時如果我又不在邊兒上,你們以爲你們能有好結果?”沒理會何進吉的驚惶,何貴又警告何守富父子道。
“那……那人真是這個樣的?”何守富使勁地咂巴起了菸斗,何進寶遲疑了一下,還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樣子。
“前幾個月宮裡傳出消息,固倫和孝公主的生母惇妃,將宮內使女毒毆致死,結果,惹得皇上大怒,被降爲嬪。可是,你們知道每年從宮裡拉出去的太監屍首有多少嗎?”看着三個人伸長了脖子的模樣,何貴一笑:“說真的,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個數目確實很多!這些貴人,哪有幾個把小人物的性命看得多重的?善良的面相只是拿給外人看的!那個薰慶海就算比不上這些人,可他在京城商界也是呼風喚雨多少年了,你們以爲他真的是個善人麼?”
“那咱就這麼把染坊賣了?我不甘心!”何守富擂着桌子叫道。
“不甘心也不成!我不能讓你們冒險,就算那個董慶海不是這種人,可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可能,你們也不能留下!”何貴堅決道。
……
“那咱把染坊賣給誰?和府那位劉總管倒是找過我爹幾次,想入股,難道賣給和府?”四個人沉默了好一陣兒,最後還是何進寶先出聲問道。
“賣給和府不行!那有行賄的嫌疑!”
“那給誰?”“我就賣給他董慶海!而且,還要翻倍的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