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有事兒居然也不叫一聲,太不夠意思了吧!“
存泰也是一品武將,既然來了,何貴自然也不能將其拒之門外,便讓王棧棱將其請了進來。不過他沒想到的是,存泰帶着兩個人一進來就擺出了問罪的架勢,雖然意思不是很明顯,可在場的人都不是笨蛋,自然聽得出來。
“呵呵,存泰將軍,您可是堂堂的廣州鎮守將軍,何某沒什麼事,哪敢勞煩您啊!”
“何大人,您可別蒙我們將軍。誰不知道那英吉利夷人又來了?您召集廣東水陸提督,還不就是爲了跟他們再打一場?這種好事兒,您可不能把我們駐防八旗給撇在一邊兒啊!”聽到何貴的話,跟着存泰進來的一名八旗將官立即站出來說道。
“好事兒?我說奎林,你小子什麼意思?”圖薩布聽到這話,不等何貴開口便叫了起來。
“嘿嘿,圖軍門,您的綠營兵,又是打澳門,又是戰英夷,得了不少好處吧?聽說打越南的時候,孫大帥也沒忘了您那一份兒!您可也是八旗出身,有好處的事兒光顧着自己,怎麼就把咱們這夥子八旗子弟給忘了?”那名叫奎林的武將似乎並不在乎圖薩布的身份,撇了撇嘴說道。
“閉嘴!”存泰裝模作樣地斥責了一聲奎林,接着,又笑嘻嘻地向圖薩布抱了一下拳,“老圖,對不住啊。我手下這幫子混帳是什麼玩意兒你也知道,你大人大量,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嘿嘿,見識倒是不必。不過我說存泰。你這回難不成是想來打秋風的?”圖薩布冷笑一聲,問道。
“打秋風?呵呵,我說老圖,你這是什麼話?咱們也認識那麼長時間了,你看我像那種人嗎?”存泰乾笑了兩聲,也不管在場衆人的目光,徑自在末尾找了一個座位坐下,又接着說道:“我八旗子弟的弓馬騎射功夫諸位想必都沒有疑問吧?沒錯,我們這一次來是想要一些好處,不過。這好處咱們也不會白拿,當兵的嘛,想要賞錢當然是拿命去搏,用本事去爭……”
“存泰將軍,你這話的意思是……?”何貴不解地看着存泰,聽這傢伙地意思,難道想帶着他的八旗子弟兵上戰場?
“沒錯。何大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在場的諸位都聽你的,我存泰也不倚仗身份……你就吩咐吧。這一回。我們駐防八旗可不能讓人說是縮頭的烏龜。怎麼着,也得打上他幾場硬仗。”存泰拍着椅子扶手,慷慨說道。
“這……”
八旗兵是什麼熊樣在場的哪個不清楚?就你們那樣的還想上戰場?當下,何貴苦笑,圖薩布、哈當阿等人更是乾脆轉過了臉去。兩人同爲旗人,還真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存泰還真敢說,也不怕給八旗的老祖宗丟臉!而旁邊的陳添保、鄭一、樑保、白清南等漢籍水師將領更絕,知道這八旗子弟不是他們現在能插嘴議論的,乾脆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開始練習入定大法。
“怎麼?你們瞧不起咱們這夥子八旗兵?”那個叫奎林地看到衆人的反應,大聲問了起來。
“我說奎林,這裡可不是你們的八旗兵營。本事也不是靠嘴巴叫喚出來的。巡撫大人面前,你最好老實點兒!”哈當阿出聲喝道。想來跟那個叫奎林的也不算陌生。
“哈當阿。你們水師這兩年得到的油水都能把南海蓋上三寸,自己撈足了,就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飢了?”奎林又冷哼了一聲。“你也別在我面前大呼小喝,老子可是世襲的候爵,你區區一個伯爵還管不了。”
“你說什麼?”奎林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如此削自己的臉面,饒是哈當阿脾氣不算壞,聞言也是一怒。猛得站起身來。
“哈軍門。您這是幹什麼?奎林他不會說話,可也是實情。……聽說您也是正白旗出身。咱們駐防八旗裡跟您一樣的可有不少,說不定還有沾親帶故呢,您總不能眼看着同旗地兄弟們整天喝西北風吧?”存泰帶來的另一名武將見狀,也插嘴說了起來。明着好像是在勸話,可那意思……
“存泰,你的手下可真都了不得呀,怪不得今個兒敢說上戰場了呢!”圖薩布陰着臉,冷冷地向存泰說道。這三個人從一進來開始,便叫囂着要好處,話裡還夾槍帶棒的,好像誰欠了他們多大一筆錢似的。什麼東西!
“諸位諸位,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嘛!”
哈當阿,圖薩布先後都被撩出了火頭,話也越說越見火藥味兒。百齡見這架勢不對,趕緊出言勸解起來,又把哈當阿給按回了座位,同時還不忘給何貴使眼色,畢竟,這裡是巡撫衙門,何貴地地頭兒。
“唉,還是藩臺大人說的對,有話得好好說。”存泰直了直腰,又看了哈當阿跟圖薩布兩眼,才佯做氣憤地對着身後訓斥起來:“奎林,倉保,你們兩個從現在開始,都給老子把那糞門子閉上。媽的,事兒還沒談好,就先把人給得罪光了。還不給兩位軍門賠罪?”
“呵呵,這賠罪嘛,我就代兩位軍門說聲不必了!”何貴擺了擺手,又笑嘻嘻地開口了,“存泰將軍,奎林跟倉保二位將軍都是您麾下的干將吧?”
“哈哈,何大人說笑了。什麼干將,兩個攪屎棍子罷了!嘴上沒有把門兒的,看着別人發財就眼紅,整天就知道往外噴糞,今個兒算是怡笑大方了!”存泰打了個哈哈,乾笑道。
“知道他們會噴糞,你還帶出來現眼?”哈當阿冷哼道。
“嘿嘿,何大人,咱們也別說那些沒用的了。你看,該給咱們八旗兵安排些什麼差事?您也別客氣。”存泰“嘿嘿”一笑。也不理會哈當阿,又直接向何貴問道。
“既然諸位勇於任事,何某自然也不能裝成沒看見!”何貴朝哈當阿看了一眼,讓其稍安勿燥,又話音一轉,對存泰說道:“不過,沙場決死畢竟不是過家家,廣東八旗久未經歷戰火……”
“何大人,您瞧不起咱們八旗兵?”聽到何貴的話,那奎林也不待他說完。便又出聲打斷道。
“誰敢瞧不起八旗兵?當年在山東,銳健營的將士以一當百,神機營亦是不遑多讓,何某可是親眼見過的!只是,……對了,奎林將軍,不知你現在身居何職?”何貴突然問道。
“哼,奎某現任包衣護軍參領!”奎林挺胸說道。
“哦?那可是從三品的官缺,看奎將軍你也就三十歲地模樣,居然能做到這等高位。想必一定本領非凡嘍?”何貴又道。
“不敢當!”奎林仰着下巴朝何貴一抱拳,大聲說道。
“呵呵,奎將軍不必不謙虛。”何貴笑了笑,又朝奎林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自己前邊兒的那一塊兒地方:“將軍能否過來一下。就到何某面前!”
“嗯?”
到你面前?奎林疑惑地看了一眼何貴,又看了看存泰,有些不解。
“何大人叫你過去,你還不去?”存泰哼了一聲,對這手下的遲鈍大感不滿。剛纔還哼哈亂叫着要出戰,如今何貴給面子要吩咐任務了,反倒不懂了。
“是!”過去就過去,誰怕誰呀?奎林應了一聲,繞過椅子,大搖大擺地走到了何貴地面前。接着又隨意地一抱拳:“何大人,有何吩咐?”
“沒什麼吩咐,只是想問一下奎將軍。你認識這個嗎?”
何貴笑呵呵地從腰間抽出一樣東西,握在手裡在奎林眼前晃了晃。
“這……有點兒像是火統。”奎林看了看何貴手中的東西,有些遲疑地答道。
“是火統,洋人又叫它轉輪手槍!”
何貴笑了一下,突然把槍口朝奎林身前一指……
“大人!”
衆人無不一怔!
可是。何貴根本就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機會。接着就扣動了板機:
“砰!”
“砰!”
“砰!”“砰!”
“砰!”聽“撲通”一聲。剛剛還傲氣沖天、不可一世的奎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面色蒼白,滿頭大汗,甚至坐倒之後,兩條腿還在抖個不停!
“呼!”衆人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何貴則輕輕吹了一下槍口冒出的青煙,“這是一個洋人送給我地打火轉輪手槍。工藝麼,實在是不怎麼樣,不僅要自己點火,打槍地時候還得用手轉動轉輪。前些日子,我讓人把它修改了一下,不過,那名工匠沒敢大動手,只是按我地想法在上面裝上了燧石,勉勉強強算是一把燧發槍……奎將軍,你覺得這把槍怎麼樣?”
“你,你……”
奎林雙脣發紫,顫抖着伸手指向何貴,一時卻說不出話來。
“我只是打了你面前地地面幾槍,你就嚇成這樣。等到面對幾乎全部裝備了火槍,且經過專門訓練、槍法精良的英國士兵的時候,你又會是什麼模樣?英國人經常排隊輪番放槍,一上來可就是槍林彈雨!”何貴冷冷地說道。
“何,何大人,你……”存泰這時候才把剛剛險些跳出腔子的心臟安撫好,看到何貴訓斥奎林,他想站出來發發火表示一下,可看着何貴那陰森的表情,卻總覺得有些腿軟!沒錯,他是一品將軍,可先前富勒渾、孫士毅、蘇凌阿也都是兩廣總督,沒一個比他差。結果,富勒渾被何貴給整得灰頭土臉下了臺,孫士毅對其言聽計從,蘇凌阿更是乾脆躲到廣西作威作福去了,他這回要是敢犯毛,萬一惹火了何貴,這後果誰知道會是怎麼樣。
“這幾年,水師,綠營都打了幾場仗,得了不少好處,你們駐防八旗的人覺得眼紅,時常借碴鬧事兒,妨害廣州治安,廣州知府已經稟報上來好些次了。可惜,念在你們祖上有功,又只是打架鬥毆,沒鬧出什麼大事兒來,我也就沒怎麼理會。可我沒想到,我不去找你們,你們反倒給我蹬鼻子上臉……我這巡撫衙門,別說你一個小小的參領,就是兩廣總督來了,也不能如此放肆。你他孃的算什麼東西?”
何貴陰着臉,又指桑罵槐地向那奎林斥道。
“撫臺大人,奎……奎將軍他們也是過於心切,剛剛言語之間有些冒失,您還是大人不計小人過吧!”百齡也擦了一下頭上的細汗,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向何貴求情道。他剛剛也差點兒被嚇得半死,還真以爲何貴想當場擊殺一位三品武將。那可是大罪!不過即便如此,何貴地舉動還是讓他覺得心肝兒直顫。他就坐在何貴左側,剛剛子彈打到地上又反彈崩飛,地面上火星直冒,他可是差點兒就叫出聲來。
“大人不計小人過?他們以前惹事,何大人沒計較他們,他們過了嗎?藩臺大人,你還是別給他們說好話啦,要不然,他們再抖起來,過兩天就要到你的布政使衙門撒野去了!”哈當阿看着還坐在地上的奎林,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就像何貴剛纔說的,水師這幾年打了幾場仗,好處也賺了大把,駐防八旗的人瞧着眼紅,沒少找他們地麻煩。由於駐防八旗就在廣州,水師的大本營卻在南面的九龍灣,所以,呼朋喚友之下,水師官兵時常吃虧。他這個提督也跟着吃了不少掛落。
“何大人,你到底想怎麼樣?”存泰這時也終於按捺住了心情,慢慢站起身來,沉聲向何貴問道。
“不怎麼樣?這一回,英國人是出使來的,估計不會有什麼仗打……我跟百大人,圖軍門,哈軍門他們一起商議,主要是爲了預防萬一。本來,存將軍您如果好言好語的來,何某自然沒有二話,肯定當您是上賓接待,可你這兩個手下,還真就像你剛纔所說的,只會滿嘴噴糞,除了擺架勢,說大話,屁用沒用!他不把我放在眼裡也就罷了,哈軍門跟圖軍門的官祿爵位不見得比你存將軍低,他們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呼小叫,藐視上官?”何貴反問道。
“那是我存泰馭下不嚴,回去再行教諭,行了嗎?”存泰陰聲反問道。
“你的手下你自己回去收拾。不過,存將軍難得來一趟,還是別這麼着急回去,何某可正好有事要請你出馬呢!”何貴又慢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