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府書房!
和這段時間過得非常緊張。因爲,乾隆直到現在還沒有正式確定到底誰纔是他的繼承人。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個皇太子肯定是出自成親王永與嘉親王永琰兩人之間。可是,距離乾隆公佈這一消息的時間越短,他們這些人反倒越是不敢輕舉妄動。因爲,萬一弄錯了,是要出大事的。
“中堂,難道您就沒有向皇上打探過一二?”吳省欽已經垂垂老矣,但精神卻還勉強。身爲和的智囊之一,他平時出了無數的壞主意,鬥敗過許多政敵,可這時候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這種事情誰敢打探誰倒黴!”和白淨的麪皮上蒙着一層陰沉之色,聞言忍不住瞪了吳省欽一眼。這老傢伙難道已經糊塗到分不清形勢了?如果乾隆真的打算把皇太子的人選告訴他,還會等到今天?早就會說出來了。
“沒錯。現在一切都只能聽皇上的安排。我們最好就是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要不然,只會惹得皇上不喜。而且,兩位親王現在也正閉門謝客,都不敢輕易接觸朝臣,我們就算找出這個人選,有心接近,他們十有八九也不會與中堂大人見面的!”李潢說道。
“都在等……可如果非要等到那一天,這擁立之功可就沒了!”和沉聲道。
吳省欽跟李潢都不再說話。和如今的權勢靠的就是乾隆的寵幸,可他跟兩位皇太子候選人的交情卻只能說是泛泛。新皇登基之後,自然會有一套新地班底,和那時就算不失寵,也絕不會像現在一樣受到乾隆地寵幸。而君臣的關係一弱。那些朝中的政敵肯定會紛紛出面彈劾參奏。和這些年的仇家可是遍佈朝野,還有無數的人妒忌他地際遇,眼紅他的幸運。如果這些人說動了新皇,到時只需新皇一個眨眼,彈章恐怕就會鋪天蓋地而來。而根據消息。有些人似乎已經等不及,打算有所行動了。可偏偏這個時候乾隆又舉起了屠刀,誰知道這老皇帝是什麼心思,他們也不敢隨便的動手反擊。生怕因爲在朝中的力量太大而引起新皇的忌憚,那樣可就得不償失了。
“主子,何貴來了!”
書房裡有點兒沉悶,劉全在這個時候卻走了進來。
“何貴?他怎麼這個時候纔來?”和有些不滿。據消息。何貴早幾天就已經到了北京。按理,那傢伙早就應該來拜望他了纔對,可偏偏等到今天才來。這自然就讓人以爲他是想看看風向,有意另投門庭。
“主子,要不要他進來?何貴這回可是帶了十斤官燕跟三斤上品血燕!”劉全又接着說道。
“哦?”聽到這話,和的不滿稍稍低了些。雖然他也不少吃燕窩,可是,十斤官燕跟三斤上品血燕的價格卻也非同小可,而且也遠遠超過了他府裡地存貨。要知道。所謂地燕窩並非是燕子的窩就成,而是一種名爲金絲燕的海鳥用唾液所築的巢,因其滋補功效,號“八珍之首”。大清國地域廣袤,產燕窩的地方卻只有三個。即廣東肇慶府懷集縣燕巖、雲南紅河建水縣燕子洞、海南大洲島。而且每年的產量極其有限。並多爲次品。而何貴所帶來的“官燕”是指金絲燕第一次築的巢,完全是靠它們喉部分泌出來的大量粘液逐漸凝結而成地。質地純潔,一毛不附,這種燕窩的質量最佳,是燕窩中的上品,即便是皇親國戚之家也很少能夠經常食用,同樣,“血燕”亦是燕窩中的珍品,產量本來就非常稀少。這兩種燕窩每斤的價格都在千兩銀子以上,而且還有價無市,何貴一次性送來十斤官燕跟三斤血燕,這可比直接送來幾萬兩銀子地禮要重地多了。
“那就叫他進來吧。正好,我還找他有事兒!”
“奴才這就去!”
劉全沒有耽擱,喜滋滋的跑了出去。何貴帶來地官燕可是足足十二斤,他從中貪了兩斤,可是很大的一筆錢。
“中堂大人心情不好?”
何貴進來了,也沒有太多的拘束,向和抱了抱拳,便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了下去。而他的這個動作,立時讓和剛剛降下去的不滿又漲了上來。雖然當着吳省欽等人的面兒,何貴的地位也是今非昔比,他不好當場發作,可語氣難免就顯得有些生硬:
“何大人此次來找和某,不知有何事見教啊?”
“呵呵,當然有事,沒事的話何某還不敢來打擾您呢!”何貴側眼看了一眼吳省欽跟李潢,“中堂,可否請兩位大人出去一下,何某有事要跟您詳談!”
“敬之……”聽到何貴的話,吳省欽立時就開要開口,而和對何貴的這種不識好歹的作派感到愈發生氣,搶在他前面就嗆了回去:
“事無不可對人言。何大人——有話您就請說吧!”
“此事事關重大……”
“我說了,事無不可對人言!何貴,你要是有事就說,沒事兒的話,現在就可以離開了。本中堂沒那麼多閒功夫跟你磨牙!”和冷哼道。
“既然如此,何某先告辭了。中堂,您保重!”
何貴並沒有堅持,也似乎無視於和的怒氣,只是微微一笑,便站起身來告辭。而這時候吳省欽卻突然又插嘴了:
“何大人怎麼如此急躁?有話可以慢慢說。你又怎麼能在中堂大人面前如此無禮?雖說你現在也是超品伯爵,可是,中堂大人也是一等公,還是軍機大臣,位高爵顯。遠在你之上。……這上上下下的規矩不能亂了!你說是不是?”
“泉之先生言重了。何某隻是有些密語要跟中堂大人私底下談一談罷了。可沒有無禮的意思!”何貴微笑着說道,顯得有恃無恐。而他的這種表現放到和、吳省欽等人的眼裡,則就有點兒小人得志地意味兒了。
“既是密語,中堂大人您就給何大人個機會,讓他好好說說吧。說不定是事關南洋局勢地大事。學生跟李大人對此一竅不通,就不打擾了。暫且告退!”吳省欽說完,就跟李潢一起站了起來。
“你們慢走!”
和陰着臉沉聲說道。吳省欽這是在提醒他,何貴目前在大清朝廷上的地位非同小可。當然,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倒也無所謂,關鍵是這傢伙還跟幾大勢力的關係都很好,哪邊兒都能說上話。不怕他和翻臉。而且最重要的。就是何貴在南洋地作用還無人可以替代。先前福康安在呂宋的時候,用兩年的時間,差不多把能搜刮的都搜刮了個乾淨,臨走前的那幾個月都沒有向朝廷進貢過一分錢,相反還要去了幾十萬兩銀子。而何貴到了之後,一年內又給朝廷進貢了兩百萬兩銀子的“稅”,而且還又是金礦又是銅礦的,此外還開發了許多特產。就拿燕窩來說,乾隆五十九年從呂宋銷售回大陸地燕窩在一年裡就達到了上千斤。聽說來年這個量還要繼續上漲,明年有可能就達到萬斤以上,這一下可就是數十萬兩銀子,比得一個窮省地糧稅了。……就連乾隆也好幾次在朝堂上稱讚何貴“果真能臣,殊爲難得”。所以。此時的何貴。已經遠不是那種要靠他的提攜才能在朝堂上站住腳的人物了。
“有什麼話,直接就說吧!”
吳省欽跟李潢出去了。李潢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深深地看了何貴一眼。可是何貴對此毫無反應。和雖然被氣得夠嗆,但送走吳省欽兩人之後,他的表情已經平靜了下來。
“中堂,你的死期近了!”
“爲什麼不說話?您是生氣,還是覺得我在危言聳聽,亦或是以爲我是在警告您什麼?”一句話就把見慣朝廷風雨的和噎得說不出話來,一張臉皮憋得通紅,何貴大有成就感。不過,雖然先前的表現不怎麼樣,他可並不是來找和麻煩地,“中堂大人,您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的話是什麼意思!再過幾天,皇上就要宣佈皇太子的人選……您的大靠山即將退居二線。剛纔您跟吳省欽兩人談的想必就是這些吧?”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一句話足抵得千言萬語,也足以讓和地憤怒之情在瞬間熄滅。“這傢伙是真有事!”心中念頭閃過,和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聽到何貴那句話後在心中激起地波瀾,開始平靜地問道。
“您對我有恩,這一點我不能否認。我不是那種翻臉不認人的人,所以,我纔來提醒您!……呵呵,我剛纔表現地跋扈,不,只是稍對您顯得沒有了禮貌一點,您就氣成那樣,那麼,當靠山退後,您在朝堂上被孤立,又被那些早就看您不順眼的人羣起而攻的時候,您會氣成什麼樣呢?近二十年來,您一直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過慣了前呼後擁、說一不二的生活,一旦變了樣,您能受得了?”何貴又問道。
“……”和沒有說話。
“您肯定受不了。如果換成了我,估計也是一樣!”何貴就像是在表演一出很生動的獨角戲,不過,只是自己一個人演很顯然並不能滿足他,所以,他緊緊地又盯住了和,同時伸出了九根手指頭:“中堂,您現在的財產得有這個數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當我是什麼人?……哼,九百萬兩!我就是不吃不喝也攢不下這麼多家財!”和被觸動了某根神經,大聲斥道。
“九百萬?哈,哈哈哈……中堂,您可真會說笑話。區區九百萬兩,您豈不是連康熙朝的明珠索額圖都比不上?我說是的九——萬——萬——兩!”
“砰!”
和拍案而起!楚,不然,光憑你剛纔那句話,本中堂就足以將你送進天牢!”
和強壓着心頭的恐慌,裝作十分憤怒的樣子緊盯着何貴,同時,他也在思考着要不要乾脆就找人把這傢伙給做了……九萬萬兩,雖不中亦不遠矣!他自己當初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會積攢出這麼多的家財,那還是有一次清理府中積壓了十一個庫房的賬目之後,賬房先生偷偷告訴他的。而現在,參予了那次清賬的賬房先生們都已經躺在了棺材裡,就連這些人的家人也都秘密的失蹤了不少!可是,何貴又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難道他是想借此要脅自己,亦或是想分去一些?雖然何貴平時表現的並不貪財,可是,九萬萬兩啊……如此巨大的數目,就是石頭人也得動心!一瞬間,和的心裡轉過了不知多少念頭,眼中也不自覺地露出疑惑、兇厲等等的目光。
“中堂大人別生氣嘛。我現在只是猜測而已。又沒有證據,你怕什麼?”何貴微微笑了一下,說道。
“哼!”和冷哼一聲,只是死死地盯着何貴。
“不過,您可要當心。這些年一直在估算您的財產數目的可不只是我一個人!”何貴又自顧自地說道。
“哐!”
不只一個!?那豈不是說……和的兇相再也維持不下去,他只覺得腿一軟,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