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吧。我們還有正事兒。就先讓他多活幾天吧!”徐娘,也就是烏三娘,聽出那男子話裡的調侃之意,卻只輕輕嘆了一口氣,搖頭說道。?
“呵呵,鮮陽,你如今的性子可是沉穩多了。”老者讚許地看了烏三娘一眼,笑道:“沒錯,以我們此時的能力,只要仔細些,殺何貴當不算難事。可是,殺了他,肯定會惹得清廷上下暴怒不已。你們現在也看到了,這何貴能力非凡,清廷之中的各股勢力都對其十分在意,連福康安這種狂傲之人也很賣其面子。如果此時將其殺死,絕對比你在武昌城引爆那一車火藥還要震驚天下。那時,兩任皇帝追究下來,天下的官員哪個敢怠慢?我們可就真的要吃大虧了!”?
“我不是沉穩。只是幾次刺殺他,幾次都給教裡惹來麻煩。我如果再不吸取些教訓,豈不就真是傻瓜了?”烏三娘苦笑道。?
“可惜可惜。如果現在放了這廝,以後可就難有機會了。我們在南洋可沒什麼勢力!”那男子搖着頭,做可惜狀。?
“既然能去,就能回來。我就不信他能一輩子呆在南洋。”烏三娘冷哼道。?
“就是就是。大不了到時候咱們綁了他的家人,不信他不回來送死!”那男子點頭道。“不許胡說。”老者突然出言斥責起來那男子:“綁了他的家人幹什麼?那不等於是讓他警醒麼?殺何貴這種重臣,尤其是他本就已經有了一定的防備之心,只能找準機會一擊必殺,否則,以其聰明才智和偌大勢力,就算綁了他的家人,到時候我們也極爲危險。這種兩敗俱傷的招數,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輕用。明白嗎?”?
“李老說的對。以前是我們運氣,所以纔沒被抓到。可接二連三的刺殺。何貴如果再沒有防備,鬼才相信。萬一被他給綴上,可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此人發起急來極爲可怕。那回在開封,他以知府之職,險些就當着手下兵丁的面活劈了湖廣總督的兒子。如今他更已經是南洋總督,在清廷上下極具力量,萬一一擊不成。反而真地惹火了他,後果肯定不堪設想。……”烏三娘慨然說道。?
“嗯,是我錯了。”男子點了點頭,又嘿嘿笑着看向了那老者與烏三娘,“要不我去戴罪立功。怎麼樣?”?
“少耍歪心思。你是男人,怎麼去鼓動那些女工鬧事?”烏三娘微笑着問道。?
“我……”?
“不錯。此事還需三孃親自出馬。記得要化好妝,事不可爲的話也別硬來!這裡畢竟是直隸!”老者向烏三娘叮囑道。?
“這個我省得。”烏三娘點了點頭。?
何貴一時興起找孫士毅去抓人,卻並不知道他的仇人正呆在孫士毅的眼皮子底下。更加沒有想到各地的工人鬧事竟然也有這仇人的影子……哪怕就是在他臨出直隸的時候,聽說保定府內有幾家紡織廠也鬧起了事兒,他也沒有放在心上。因爲在他看來,煽動工人罷工鬧事兒屬於“超前意識”。他地那個仇家因爲其素質與歷史侷限性。應該還遠遠不具備這種眼光與相應的組織能力。當然,鬧事兒的工廠顯得過於分散,鬧事工人沒有集中形成一股真正的實力,也是他沒有在意,只是認爲這是偶然現象的原因之一。?
所以,他就這樣輕快地離開了北京。爾後,一路到達了廣州,又跟家人過完了年,重新回到了呂宋。而他回到呂宋的時候。已經是嘉慶元年的一月底了。?
“正月初一日,聖上御太和殿,正式將皇位傳於皇太子,自稱太上皇,實行訓政。並改年號爲嘉慶。……正月初十。白蓮教徒張正謨、聶傑人等在湖北宜都洋鄭畈聚衆起事,以官逼民反相號召……他們造反了!”?
邸報從北京傳到呂宋所耗費的時間很長。不是緊急公文的話,有時候甚至需要幾個月。可這一回,何貴纔剛到呂宋,兩份刊有大事的邸報就到了。不過,乾隆剛剛讓位九天就有人造了反,實在是不能不讓人覺得諷刺,甚至就連讀報的賽衝阿也覺得有些尷尬。?
“邪教就是邪教,果然是圖謀不小!”?
何貴不在呂宋地時間有小半年,在這期間,留守地將領已經被兵部做了一些調換。主將之中,水師的陳添保與八旗兵賽衝阿等人倒是沒換,但陸路方面的張見升卻在過年前被換成了一個名叫愛新泰的滿人將領。此人四十多歲,據說曾是海蘭察麾下愛將,爲人謹慎機智。何貴也知道這是北京方面爲答應他在呂宋開辦兵工廠所做的防範措施。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害怕上下不合,影響呂宋的事情,所以朝廷上的那些人特意爲他選了一些脾氣好的滿人,這個愛新泰的脾氣居然也跟賽衝阿差不多。而或許也正是因爲如此,雖然換了人,這些將領之間地關係卻依舊比較和諧。?
“這些人當然圖謀不小。要不然幹嘛發展那麼多教徒?要不是那一年錢灃在武昌查出了西天教的花名冊,朝廷加大了防範,說不定現在武昌跟襄陽也要亂起來了!”何貴搖頭嘆道。?
“如果真是這樣,朝廷必然要將力量向湖廣一帶有所傾斜。我們這邊的行動要不要緩一緩?”陳添保向何貴問道。?
“不能緩。湖廣一帶先後查出了那麼多的邪教教徒,可現在居然還有人造反,可見其根基之深。朝廷就算派兵去剿,恐怕一時半會兒也難以平定。再者,咱們是在海外,也用不到內地的人馬,頂多只需要附近地水師幫幫忙,所以,計劃還是要按時實施!”何貴說道。他不在地這半年時間裡,按照事先的安排。賽衝阿總領全局,並將主要精力放在了棉蘭老島地西班牙餘孽身上。他利用何貴用絲綢、茶葉、瓷器打開了縫隙,成功的說降了幾個實力不弱的部落,還在這些人的幫助下,摸清了西班牙人在棉蘭老島上地具體佈置。?
“現在西班牙人在棉蘭老島只有不足三百人,但由於我們撤出了棉蘭,他們趁勢以武力收服了幾個人數較多的部落。又有先前英吉利等國支援給他們的火器,他們的實力並不小。光是火槍就有一千四百餘枝,聽說還有三門快炮!不過自從我們把安東尼奧放過去之後,那三百多西班牙人已經產生了分裂。安東尼奧已經拉攏了將近一百西班牙人,另兩百多在一個叫做桑迪的西班牙陸軍少尉手裡。此外。這個少尉手裡還握有兩千土著軍……”既然一切按計劃行事,賽衝阿就將事先打探到的消息報告給了何貴。?
“他們都駐紮在什麼地方?分佈如何?”何貴問道。?
“安東尼奧一部比較深入棉蘭島內部,那個桑迪卻一直領着手下駐紮在達沃灣附近!”賽衝阿答道。?
“不愧是做過總督的,這個安東尼奧也知道離海邊越近,就越容易受到我們地突襲。那個桑迪靠着海邊駐紮,可能是想就近接受外援,不過。這種做法可就有些見識淺了。”何貴笑道。?
“大帥您可錯了。這個桑迪也不是省油的燈。我們收買的那些土著根本就近不了他那支軍隊營地的三裡之內。雖說這些土著本領太差,當不了斥候,可能將兩千多名連左右都分不清楚的土著訓練得如此軍紀嚴明,此人地本領可見一般!”賽衝阿有些佩服地說道。呂宋島上也有土著,雖然因爲種種原因,這些人沒有一個能夠進入軍隊,可是跟這些人接觸時間長了,賽衝阿也知道這些人是多麼的“難對付”,那些土著甚至連走路都走不出正樣來。左右的區分也得教上幾十遍,就這樣,到了第二天,大多數還都忘了!所以,當他聽說曾經有一位西班牙上尉感嘆:“要將這些土著訓練成一名勉強合格的軍人。起碼需要二十年”的話的時候。就曾表示深有同感。?
“聽你這麼說,我們面對的就是兩根硬骨頭嘍?”何貴問道。?
“這個末將不敢說。沒面對面地打過。也很難知道那個桑迪是不是花架子。”賽衝阿搖頭道。?
“這話不錯。嗯……”何貴沉吟了一下,又問道:“那安東尼奧地毒癮犯了沒有?”?
“當然犯了,聽說還挺嚴重。前段時間羅芳柏那邊還送過來一個他派去買鴉片的西班牙餘孽,說是爪哇島那邊偷偷送過來的。可惜這人知道的東西不多,只供出了安東尼奧的駐兵地點跟犯毒癮的事情。”陳添保出面答道。?
“爪哇島?那不是荷蘭人的地盤兒嗎?他們幹嘛要把這西班牙餘孽送給我們?”愛新泰新來,這段時間忙着接管軍隊,對某些事情知道的還不太多,聞言忍不住問道。?
“如果是以前,荷蘭人當然不會那麼做。可是,現在咱們呂宋既有大批的茶葉、瓷器跟絲綢等物,又有大筆地現銀收購爪哇一帶的土產,爲了生意,別說是西班牙人,就算同樣是荷蘭人,他們也敢賣了!”陳添保冷笑着解釋道。?
“原來如此。以前一直沒跟這些洋人接觸過,只聽說他們沒有廉恥道德,只知利益。如今看來,果真是如此。”愛新泰一陣感嘆。?
“愛將軍你錯了。事實上,到南洋殖民的那些西洋人,在他們自己的國家,倒也大多數不是什麼好人。所以,洋人並不像傳說的那麼不堪.他們雖然對利益極爲看重,可同樣地,他們也有自己地原則。這些人在某些方面的固執,有時候還真是遠超我輩,不能不讓人歎服,也非常值得我們學習!”何貴搖頭笑道。?
“……”愛新泰愣了一下。要知道,他雖然也是新來地,但也聽過何貴恨洋人入骨,唆使福康安大肆屠殺的傳說。所以,自然就對何貴突然爲那些洋人說起好話的行爲感到有些詫異,何況何貴還說洋人在某些方面非常值得學習,這更加不符合他這剛到者的習慣。天朝上國之人怎麼能去學習那些洋夷?不過,他也僅僅是愣了一下,便躬身領受了:“大帥教誨,末將必定謹記!”?
“這算不上什麼教誨,不過,我一直認爲,克敵至勝的法寶就是取長補短。我們大清在某些方面確實是不及洋人,所以理當師夷長技以制夷。孔夫子不也說過不恥下問麼?這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只要我們是勝利者!”何貴說道。?
“大帥所言甚是!”賽衝阿點頭道。?
聊了一會兒軍機,何貴又向賽衝阿問起了他不在的這段地間,呂宋與各方的貿易狀況。賽衝阿正在爲他解說,王棧陵卻突然來了。由於王棧陵這些年來一直跟在何貴身邊,何貴不願意再耽誤人家的前程,所以這一次北上並沒有帶上他,而是讓賽衝阿將一些事務交由王棧陵管理,算是給了個實缺,同時也算是在呂宋留一個眼線,雖說這眼線很可能用不到。?
“邸報?這不剛來了一份兒了嗎?怎麼又有了?”陳添保問道。?
“是急事。”王棧陵趕來的似乎有些急,停下喘了兩口氣,才向何貴稟報道:“大帥,錢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