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馬上就到了!”前邊氣喘吁吁的跑來個小廝,大太太見着他那滿頭大汗的模樣,知他是老太太派着跑過來送消息的,便要傅媽給了他十兩賞錢。小廝捧着那賞錢臉都興奮得紅了,忙鞠躬道謝,許是彎腰彎得太狠,一下子又折到了腰,剛還喜笑顏開的臉立馬疼得皺在了一起,嘴裡直叫喚着。
大夥兒見他那滑稽的模樣,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連錦年都捂起帕子偷偷地笑着。
大太太也露出了一絲笑容,但很快就正色了起來,吩咐衆人都站好,自己也撫了撫髮鬢,又整了整衣裳。
錦瑟看得出大太太現在有幾分緊張,看來傳聞她怕老太太這事是真的。這不,人還未到,大太太額間就沁出了汗。大老爺這時也出來了,大家紛紛向大老爺行禮問着好,大老爺看着府門口的衆人笑了笑,揮揮手示意大家只要好好站着等老太太就好。
四姨娘有些不安地看了眼錦年,錦年笑笑,捏了捏她的手,四姨娘便放下心來。還好,身邊還有自己的女兒。
這會兒君城也是熱鬧非凡,就離蘇府的不遠處,一堆孩子在玩耍,炮仗一點,就開始劈劈啪啪的響,小販們則死命吆喝着,盼望能在今年的最後一日多賺點兒好給家裡的妻兒們買頓好吃的。
錦禾、元哥緊緊地站在大太太和大老爺身邊,而錦年則和四姨娘一齊站在靠後的地方,二哥輕攬着二嫂,兩人不時地低語幾句。五姨娘亦是靜靜地站在二嫂身邊。
錦瑟站在衆人的最後邊心裡涌過一陣苦澀,每個人身邊都有人伴着,而她,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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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錦瑟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後心中一喜,是弄玉?驚喜的回頭,果然弄玉正站在她身後,熟悉的面龐,熟悉的笑容。
突然看到弄玉,錦瑟不禁眼眶有些溼潤,自從嵐胭表明了是弄玉和她的人後,弄玉便再也沒有出現過。她也未去主動找弄玉,一來是最近並沒有什麼事,二來則是已經有了嵐胭,雖沒有那麼可信,但還是能照顧她的。今早讓嵐胭託給弄玉一個荷包,想來是收到了。
“那個荷包……”錦瑟問道,她有些擔心嵐胭沒有給弄玉。
弄玉忙拿出個大紅的荷包在錦瑟面前揚了楊,“謝謝小姐,奴婢是特意過來給小姐道謝的。”
錦瑟笑得開心。
大太太突然往後望了一眼,錦瑟縮了縮脖子,望向別處。等大太太回過頭後,錦瑟卻發現弄玉不見了。
罷了,她今日肯定也是極其的忙。剛剛與弄玉說了幾句話,錦瑟心情變得好了許多,也掂起腳尖往老太太回來要走的那條路上瞅着。
“老太太到。”遠遠地傳來了通報的聲音。
錦瑟聽了這話渾身一顫,怎麼通報的人和個太監的聲音一般,尖細尖細的。
雖是這麼想,但錦瑟還是繼續努力的掂起腳尖往外看。旁邊的嵐胭見着這模樣不禁掩嘴笑了起來,錦瑟聽到嵐胭的笑,又望望她的身高,臉紅了紅,嵐胭實在太高了,她站在嵐胭身邊就算是掂起腳也只到她的腰。
“個高的姑娘當心嫁不出去。”錦瑟調皮的對着嵐胭說道。
嵐胭聽了臉色一變,想了想又笑道:“小姐你真壞。”
錦瑟的聲音很大,衆人都聽見了,大老爺輕輕對着大太太說道:“錦瑟這孩子性子活波了不少。”
大太太點頭稱是,眼睛卻直直地看着愈來愈近的轎子。裡邊的人就是老太太,她本以爲她永遠不會回來,會一直在郊外的大宅子裡養老。不過也是,不過送了她那麼大一份禮,老太太不回來又怎麼對得住那個禮呢?
這時轎子穩當的停在了蘇府門口,轎子不僅不比那日華貴妃省親回來時坐的轎子要差,相比之下竟還精緻了幾分。
“兒子恭迎母親回府。”大老爺走到轎子邊不遠處,恭恭敬敬地給還未出轎子的老太太請着安。
“恭迎老太太(老祖母)回府。”衆人亦是一齊福下身子,深深彎下腰。
一時之間,周圍分外的安靜,連邊上玩耍的小孩們都被趕到了別處。簾子緩緩掀開,出來了一個衣裳較爲上乘的丫鬟。
丫鬟款步走下轎子,再轉身給把左手擡至簾子外邊,而另外一個一直站在邊上的媽媽則輕輕拉起了簾子。
過了半晌,簾內的人才有動靜,探出身子,手搭在丫鬟的手背上,手上均勻的塗着大紅的鳳仙花瓣搗爛置成的甲油,看上去分外刺眼。丫鬟伶俐的攙着她下了轎。
“母親。”大老爺對着面前的人再次恭敬的福下身子。
“嗯,你們都起來吧。”聲音沉穩且帶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感。
衆人分別緩緩的直起身,錦瑟亦擡起頭來。
在府門口站着的那個老婦人就是老太太了,一身狐皮金絲滾邊大衣,內裡的衣看不清晰,被大衣給遮了個嚴實。一頭的鬢髮銀絲滿頭,被一支留翠金玉簪子給整整齊齊的盤在了後邊。整個人沒有半點老態龍鍾的樣子,臉十分圓潤,身子也很富態,個兒不高卻高揚着頭一雙眼雖小可掃過衆人一遍後閃着精銳的光芒,顯得特別的魄人。
錦瑟幼年時見過老太太,但畢竟當時的年歲是根本沒有記憶的,所以老太太在她印象中完全是空白,只知道她很嚴謹。
看老太太的模樣似乎也不好親近,錦瑟剛這麼想着,老太太卻笑着對四姨娘說道:“晏菲這麼些年過得可好?”
晏菲是四姨娘的閨名,大老爺已經許久未如此喚她的名了,府內其餘的人也都是不敢如此稱呼她。時隔幾年再聽到這個名字,四姨娘一下紅了眼眶,又想到老太太回來後竟然第一個詢問的人是她,心裡又更是感動萬分,“謝老夫人關心,晏菲這幾年……過得很好。”
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說起,老太太一直對四姨娘很好,當然大家都明白這是她孃家幫了大老爺的緣故,既是如此,所以在老太太在府內的時候,沒有人敢動四姨娘。除了……多年前的那場事故……
本來老太太在府內的時候,三小姐過得也不錯,一身的病痛好歹還有人照顧着,但自打她一走,三小姐的日子就開始了苦難。
這時大太太捏緊了拳頭,搖了搖頭,努力掃去不安的情緒。
“瞎說,我可在那邊聽到了你究竟過得如何的。”老太太仍然是笑着說的,可眼睛卻直直地望着大太太,眼裡帶着壓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