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黃文烈據理力爭,希望能在最後的時刻說服他去軍部進行諫言,雖說讓軍部暫停進攻的難度很大,但是總是還有一點希望。
黃文烈被我說的有些猶豫,站在原地沉思着,看着我說道:“你這是在蠱惑讓我上去頂雷!”
我見他有些鬆動的意思,連忙說道:“團座,您上去頂雷,最多被鈞座訓斥一通。可弟兄們這是真正的拿腦袋去頂雷!”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汪庭嶽,這時候走過來,微笑着插言說道:“安營長,要我說呢,這醞釀謀劃了幾年時間的反攻計劃,豈能是兒戲?就憑着黃團長的這幾句話,軍部就能收回成命?讓軍令成笑談?讓上萬大軍白忙活一場?安營長,說話要動動腦子,三思而後行!”
他是副團長兼督導,我無法做到對他無視,我說道:“汪督導,不去試一試,怎麼知道鈞座就一定不會聽取諫言?說不準這時候鈞座也在遲疑之間,就差一個敢說真話的人!”
汪庭嶽說道:“新200團能夠有今天,受到上峰的越來越重視,物資補給槍支彈藥源源不斷。不再是那支被冷落的軍隊,可不是靠着什麼說真話得來的!那麼多的團長師長都比我們笨?安營長,就算真如你所說,鈞座心裡會有些猶豫,但是這一戰,是勢在必行!”
我有些發急,說道:“難道就因爲害怕被責罰,就不敢說真實的想法?爲戰而戰,這樣的進攻不是勉爲其難嗎?”
汪庭嶽搖搖頭,不再和我辯論,他的表情上也看得出來,他是對我的問題不屑於回答。
黃文烈嘆道:“安營長,汪督導說的沒錯,上峰爲了這一戰,準備這麼久,絕不可能就因爲天氣原因停止進攻。我倒是不怕被責罰,我只是覺得我去了,說了,也是毫無意義!況且,在我看來,除了天氣不利的因素外,我們佔盡優勢,這一戰必然可以打破摩雲嶺,奪回我們失去的土地!”
我說道:“團座,既然您也認爲天氣是不利因素,爲什麼就不能錯開這幾天,等待天氣好轉,再組織進攻?”
黃文烈說道:“安營長,不要再說了,回去你的一營,等待我的命令!”
黃文烈算是給了我一點面子,沒有把我罵出來,已經算是很客氣。
我來的時候,還抱有一點希望,興沖沖意氣風發,回去的時候,蔫頭耷拉腦像鬥敗的公雞。
看着外面繁忙紛亂的丘八們,恐怕他們都不知道,他們即將面對的戰鬥會是一場什麼樣的戰鬥。
傍晚時分,一架日軍戰鬥機飛越怒江,進入臨勐上空,在反覆做了幾次超低空盤旋之後,在我們的防空警報和高射機槍的轟鳴中,這架戰鬥力迅速返航。
這架戰鬥機沒有向我們發射一顆子彈,也沒有投下一顆炸彈,彷彿就是來東岸遊山玩水一樣,轉了一圈就離開。
戰鬥機不做本分事,我只能以此來認定,它是在行使着偵察機的任務職責,他們把東岸的情況盡收眼底,回去做戰情分析。
東岸在大張旗鼓的準備渡江器材,人馬調動的又是這麼的頻繁,如果在戰鬥機上拿着高倍望遠鏡向下看,會把我們的異動看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說日軍會根據這些偵查情報得出分析判斷,東岸是要準備進攻!距離進攻還有十幾個小時,他們必然是有足夠的時間做好防範準備,我們的進攻將面臨更加艱難。
天空中雖然不再是大雨傾盆,但是依然是稀稀拉拉的下着小雨,讓地面的泥土越來越鬆散,一腳踩下去,根本沒有着力之處。
我把我們營的庫存急救包全部分發下去,每一個士兵身上都最少攜帶一個急救包,救護兵身上帶着的藥品,也必須儘可能的多帶一些,爲可能的大面積傷亡做好準備。
阿妮跟在我身後,看着我沉重的表情,說道:“安大哥,我看你好像對這一場仗都沒有什麼信心?”
我懨懨的說道:“不是沒信心,我只是做好傷亡的準備。阿妮,這不是我們以前那種小規模的戰鬥,這是大戰。明天天一亮,會有成百上千的人戰死在沙場。”
嚇唬完了阿妮,我心情鬱悶的回到自己的營部,躺在牀鋪上,等待着最後的命令。
這一夜風雨飄搖,除了細沙沙聲響的雨聲,再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東西兩岸就好像是兩隻等待着決鬥的猛獸,都在等待着牢籠打開的那一瞬間。
凌晨兩點鐘,團部的傳令兵傳來了黃文烈的命令:“團長命令,要求一營立刻向見龍灣江灘集結,那裡已經準備了渡江器材,在凌晨四點鐘準時渡江!”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讓我的傳令兵到各連傳令,以班排爲單位開始向見龍灣方向進行集結。
冒着絲絲細雨,我們一千多人在泥濘的道路上跋涉着,每一腳踩下去,都不敢踩實,都在小心翼翼的試探着向前走。
這樣的情景就沒辦法不讓我想到,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的作戰環境是什麼樣。
前面是周大雷的獨立營陣地,獨立營到是不需要參加這次戰鬥,在黃文烈看來,這支隊伍尚需要時間整訓,況且一團三營都已經投入戰鬥,也不差一個獨立營。
周大雷站在軍營門口,看着我們這一千多人經過,見我走過來,周大雷迎上前來,說道:“安子,我是真想和你的換換位置,老子上西岸和小鬼子拼殺一個痛快!”
我說道:“周營長,你放心吧,我猜用不了多久,團長就會調你的獨立營上去,你就做好準備吧。”
周大雷說道:“真的假的?我聽團長說,第一輪進攻是兩個整建制團,這麼強的兵力,還能用上我們?”
我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說道:“世事難預料,誰也不知道哪塊雲彩有雨。靜候佳音吧!”
我留下一臉半信半疑的周大雷,帶着我的子營進入到指定地點。
江灘邊的林子裡,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人,都是其他兩個營的士兵在等待着渡江命令。
“安營長,你們也來了?”黑暗中,傳來錢小六的聲音,在熱情的和我打着招呼,不知道這傢伙的眼神怎麼這樣好,這樣的視線條件下,依然能夠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