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牆角堆滿了木簡,有的成卷,有的散開。靠近門邊,是一張光滑簡潔的案臺,臺上銅燭臺錯落安插着四根明燭,將案臺照得纖毫畢現。一卷木牘展開,一根修長的手指順着字跡一點點挪移,喃喃有聲。
隨着第一縷陽光照進草廬,手指一收,掌緣撥動,木牘自卷。長長伸了個懶腰,踱出草廬,又是新的一天。
對於只需兩個時辰睡眠就能精力充沛的張放而言,長夜漫漫,打發時間的最好辦法就是思考或讀書。
思考,如何利用富平侯府的資源,鞏固並發展自己的勢力。
張放並不是一穿越就整天想着培植勢力,吊打朝堂大佬,與權貴別苗頭,走上牛逼哄哄的人生顛峰……如果當初他繼承這副身體原主的福利,平平安安回到長安的話,或許他就只想當個平平淡淡的富貴侯爵就算了。畢竟他在穿越前,就一普通人,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普通的事。
但是,當那小山村毀滅後,一切都變了。他的人生,走向一條連自己都無法自控的道路。
他經歷了一次次生與死,走過數萬裡征程,他參與了那場傳奇之戰,他砍下匈奴單于的首級……他已脫胎換骨,不再普通。而屢屢遭遇追殺,也使他看到了“勢”的可怕,這種“勢”充斥着長安。如果他不好好把握自己的勢,不把自己的勢變得更強,不要說幫到別人,恐怕自己都會在這無處不在的各種“勢”的擠壓下粉碎……
既然已經進入這個圈子,既然他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人,那麼,就成爲最強的勢吧。
而論到讀書,張放絕對比這個時代所有人讀的都多,但這個時代的書籍,他幾乎沒讀過一本。
《易》二百九十四篇。《尚書》四百一十二篇。《詩經》四百一十六卷。《禮》五百五十五篇。《樂》一百六十五篇。《春秋》九百四十八篇。《論語》二百二十九篇。《孝經》五十九篇。還有其他諸如《曾子》、《孟子》、《董仲舒》、《太玄》等八百三十六篇。諸如《老子》、《莊子》九百九十三篇。亦不乏醫經如《黃帝內經》、《五藏六府痹十二病方》等等。
以上這些,都是富平侯府的藏書,張放是一個字都沒看過。誠然,他有一肚子超越千年的學識,但正所謂“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是瘋子”。後世無數知識,能用在這個時代的並不多,不合時宜的亂用,只會被當做瘋子。活在漢朝,只能順應漢朝,順應這時代的文化,至於改造,那是將來的事。
張放不確定一年下來自己能看多少書、能看懂多少書,他能做的只是盡力去看,多多益善。
幾乎在張放步出草廬的同時,草廬周圍四個茅舍也走後出四人:初六、阿羆、宗巴、三才……嗯,三才還是強烈要求來了。
四人向張放恭敬行禮,然後隨行至富平共侯夫婦墓前,祭拜一番。
隨後,三才背藤筐下山取食,而初六三人,則各取兵器,鑽入林子,到後山晨練。
這三人都是保鏢,靠身手混飯的,一天不練,手就得生,所謂“拳不離手,曲不離口”,這話是不錯的。
初六每天射二百箭,從不間斷;阿羆每天舉重三百下,只多不少;至於宗巴,每天都要持械格鬥及角牴,訓練的對象,便是張放。
初六最擅箭術,張放可以跟他學,但沒法與他比。至於阿羆這傢伙,根本不是人力可抗衡的,沒有可比性。只有宗巴,這傢伙的單兵格鬥與角牴都不錯,最適合當張放的陪練。
張放的劍術,是身體原本的肌肉記憶與後天經歷生死搏殺的經驗融合,是實戰劍技。宗巴在蒲類部也是有名的勇士,擅用短斧與盾牌組合,非常適合當張放的對手。但這是持兵器的情況下,如果是空手,宗巴與初六聯手都幹不過張放。
因爲前世職業的關係,張放學習過柔術與反關節術。不過那是在工作之後,應職業需要而學習的,而且幾乎沒有應用的機會,頂多就是半拉子水平。但來到這個時空後,險惡的環境倒逼,使得張放早早就開始練習,到現在已近兩年。韓氏兄弟、石牛、鄧展、陶晟,以及衆多府衛,都曾當過他的陪練,最後全變成他的沙包。一提起要與少主角牴,個個變色。
就如同宗巴此刻的臉色一樣。
嘭嘭嘭嘭嘭嘭嘭!
張放雙手掄木劍,身如旋風一陣狂劈,將盾牌後的宗巴劈得幾乎拿不穩盾牌。盾面的皮革也爲之開裂,基底木盾碎屑四濺。
嘭!最後一擊,宗巴仰面摔倒,盾牌脫手,大口喘氣:“主人……現在,現在若再與卜骨須……交、交手……定能正面擊敗他。”
張放柱劍於地,微微喘息,側着頭,似在回憶。這副身體的劍技,據說承襲於一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劍師”。不過限於天賦與懶惰,學得並不好。張放“接手”這副身體管制權後,才憑着肌肉記憶,慢慢練出來。可惜一直沒機會見那位大劍師,否則請教一番,必大有裨益。
張放籲出口氣,將劍一扔,向宗巴勾勾手:“來吧。”
於是,宗巴的臉就皺成了苦瓜,將木斧扔到一旁,目光投向那邊練箭的初六。初六張弓搭箭,如抱滿月,眼睛斜了一下,嘴邊勾起一絲幸災樂禍的彎弧。阿羆更過份,直接將磨盤一甩,笑呵呵跑過來看熱鬧。
宗巴咬咬牙,慢慢撐起,突然暴起,如同一頭受強刺激的公牛,猛撞向張放。
早有準備的張放,雙手及時控制住宗巴雙臂,身體主動向後仰倒,一足蹬宗巴腹部,借力拋送——下一刻,宗巴整個人飛起,翻着跟斗摔出七八步遠……整個人七葷八素,一時爬不起來。
撲楞楞!一隻金色大雕的出現,拯救了宗巴。
張放戴上臂套,架雕取信,展開一看,笑容滿面。扭頭,看到三個護衛一臉詢問神情,揚揚帛書:“青琰、韓駿、韓重他們帶着青溪聚鄉親抵達侯府了。”
聽到這消息,最高興莫過初六,他終於有夥伴了。
張放慢慢捲起帛書,還有一條消息,他沒告訴三僕,也沒必要告訴他們——甘延壽、陳湯,已經抵達長安。
想來,朝堂之上,又有一番爭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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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鳳萌、菜豬!綠蘿語已經是護法了,開心!謝謝小胖、1327690、龍太子之魂、七上八下ll、jesan520、看書的這些年、胖寶001、wangping999、風羽諾、八域丿殘葉、慕錢、噶噶噶噶99999、天下無雙66!……太多寫不下,感激已溢出【鞠躬、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