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之餘,陳二小姐遲疑着不肯下車。
陳寶珠可不管這麼多,一把把她拖下馬車來。站一地破敗上,陳寶珠望着二小姐道:“二姐姐,站這裡,你想起什麼了嗎?”
二小姐剛要說話,旁邊雜草叢中不知什麼時候蹦出一隻癩蛤蟆來,一下躥到了她潔淨裙襬處。她登時嚇得花容失色,驚慌躲閃。不巧踩到一塊長滿綠苔青磚上,差點摔個仰天朝天。
二小姐好不容易穩住身子,但鬢髮已經歪向一邊,裙襬處有一處沾到了青苔,青青綠綠一塊,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這個樣子二小姐,看起來是一副狼狽模樣。
二小姐提着裙子,嫌惡地望着自己裙襬處髒污,終於忍無可忍道:“小五,你帶我到這裡來,就是看我怎麼出醜嗎?”
陳寶珠並不理她,她看着入目這滿目瘡痍,眼前浮現出昔日陳侍郎府第繁榮熱鬧景象。樓臺雨榭,錦衣玉食,還有父母兄長關愛,一家人溫馨和睦。即便有姨娘及庶姐偶爾堵堵心,那也不過是給太過於順暢平坦日子添幾味調料而已,無傷大雅。
但是,昔日景象猶眼前,眼前卻是一切都改變了,再沒有父親寵溺面容,再沒有母親輕言軟語關懷,再沒有頑皮淘氣大哥玩鬧……這一切,一想起來,陳寶珠便覺得一股恨意直逼心頭,討回公道,讓惡人繩之於法,或許是她目前能給予那些死去,和活着人好慰藉。
“二姐,如果伯寧侯府也成現你看到這般模樣,你作何感想?”陳寶珠幽幽道。
“你胡說!”二小姐怒道。“我們伯寧侯得蒙皇恩浩蕩,永遠都不會有這一天!”二小姐語氣堅定,“即便是可能有這一天,我也誓必將它維持下去,不讓它走向衰落。”
她是堂堂伯寧侯府二小姐,如今她伯寧侯府,深沐皇恩。而且,今後,她會努力讓這份皇恩永遠持續下去。她不允許別人這樣詆譭她侯府,她是尊貴出身。是註定要享榮華富貴。
“是嗎?”陳寶珠輕笑一聲,“三年前,我何嘗不是這樣地想着?但是結果呢?”她看着面前遍地廢墟。深深地嘆口氣,“世事難料啊。”
“小五,你到底要說什麼?”二小姐扭頭看着陳寶珠。她賺戴着帷帽礙事,索性把帷帽垂下來白紗用手掀起,“你是想讓我看看你們侍郎府第敗落到現這般田地樣子。然後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我爹與我娘造成嗎?”她冷笑一聲,“我是不會相信!”
陳寶珠低下頭,看着二小姐腳下:“二姐姐,你現踩着地方,三年前那場大火裡。一個農家出身姨娘奮力爬到這裡,按理說她已經逃出火海,爬出了大門口。但是她後還是死了,被燒成一具焦屍,發現她時候,已成了一塊黑色炭,只有露出來牙齒是白色。”
二小姐“啊”一聲。慌忙跳開。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據說大火之後,這個侍郎府第廢墟里。曾有鬼魂出沒。晚上時候,附近居住人還聽到鬼哭聲音,不是一兩個,而是一片哭聲,哭聲深夜裡聽起來悽慘至極。還有不遠村落兩個男童,白天跑到廢墟里面去玩耍,一直沒有回來。村裡青壯年組織成一個小分隊,進到廢墟里找尋,終於找到了那兩個男童。但是那兩個男童早已被嚇傻了,救出來以後,再也不會說話。經歷這些事件之後,附近居住人驚恐 異常,做了幾場法事均不奏效之後,陸陸續續搬走了。至此,這個地方加荒涼起來。
而鬼魂一說,終於傳到了市井坊間。這使得本來就十分蹊蹺前侍郎府遭火焚一案變得加撲朔迷離起來。市井坊間,私底下流傳着這樣一個版本,說留守陳府裡那些人都是冤死,死後全變成了冤魂,不肯投胎,夜夜此鼓躁。而且還說,遲早有一天,、這些冤魂是要找害他們人索命。
想到這,二小姨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回憶起近三年來伯寧侯府發生一些怪異現象,倒與這坊間傳聞有些吻合。這使得她對於自己母親是否爲真兇疑惑又多了一重。
陳寶珠淡淡看她一眼:“怕了?”
陳二小姐硬着脖子道:“我有什麼好怕?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半夜也不怕鬼敲門!”
陳寶珠微微一笑,伸手指出遠處一個地方道:“那間屋子你看到了嗎?別地方樓閣都燒塌了大半,只有那個院子樓閣只燒塌一點,多半是被煙燻黑,我帶你去看看那裡窗戶,你就明白了。”
陳寶珠前頭帶路,跨過地上殘磚斷瓦,還有些腐朽爛木頭。陳二小姐回頭看看四周,偌大空地只剩下她一個人,馬車路邊,如果折回去話,肯定會被人笑話。她想了想,咬咬牙,硬着頭皮跟了過去。
二小姐提着裙子,跟陳寶珠後面,眼前浮現出傳聞中焦屍樣子,心中恐懼甚,忙緊步跟上陳寶珠,不敢離太遠距離。
終於來到了陳寶珠剛纔指住那幾間屋子面前,陳寶珠看着那幾間看起來還算是比較完整房屋道:“如果我沒有記錯話,這裡是原來侍郎府裡偏遠地方,那些大火蔓延不過來,所以這裡只被煙燻黑了,其他大部分牆體都是完整。二姐姐,你看看那些窗戶。”
二小姐定睛看去,只看了一眼,她就震了一下,顫聲道:“不可能,一定是那些小孩子頑皮,跑到這裡來玩耍,隨手關上。”
陳寶珠走到那些窗戶前,由於這個時代鐵器已經相當發達,而有錢人家爲了防賊,已經對窗戶進行了加固,換成了鐵枝。而爲了美觀,都把鐵枝做成各種圖案形狀,十分耐看。如今屋裡幾扇窗戶就是石榴蝙蝠窗櫺,昔日圖形猶,但都已繡跡斑斑。原本掛着窗紗早這幾年風吹雨打中破敗不堪,連個影子也搜尋不到了。但是窗櫺依然緊緊地關閉着,再現當年景象。
陳寶珠用力推了一下那些窗櫺。那些窗櫺紋絲不動。她心中一動,微微俯了身子去看。二小姐也湊了過來,朝窗臺看去。
窗櫺與窗臺接合處尚有些許縫隙,按理不應被卡死,這也是方便窗櫺可以打開,放些空氣進來。如今這窗櫺彷彿與窗臺長一起一般,任陳寶珠如何使勁,也無法將其推開。
陳寶珠看向二小姐,二小姐一聲不出,但心中疑惑不斷擴大。
“這道縫裡有東西塞住了,所以這窗子打不開。”陳寶珠淡淡地說出自己看法。
二小姐沒有說話,心中已經默認。
陳寶珠看看四周,隨手拿起一塊長着青苔青石磚,朝着窗櫺砸去。一聲聲巨響迴盪這空曠廢墟上空,經久不絕。
“五小姐,我來吧。”春桃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走到陳寶珠身邊,低聲道。
陳寶珠神色不變,二小姐卻是大大地嚇了一大跳。她這個時候才發覺,原來這個其貌不揚丫環是身懷絕技,深藏不露。
陳寶珠點點頭,退後兩步。春桃走上前來,也沒有拿什麼工具,只是兩隻手抓住窗櫺兩側,暗暗運起內力。只聽得一聲“吱呀“之聲沉悶響起,窗櫺居然開了。
緊接着,窗臺下“叮咚”一聲,似有什麼金屬製成東西掉到了地上。
陳寶珠眼尖,立馬俯下身子把掉地上東西撿了起來,拿手上細看。
這是一個扁平狀,類似鐵片東西,頭部卻是尖銳。春桃看了一眼,馬上道:“五小姐,這是飛鏢。”
陳寶珠點點頭:“我明白了,原來他們是用這個來栓死窗戶,以防屋裡人驚醒逃走。”她深深地嘆了口氣,“這就足以解釋爲何大火來襲,裡面人無動於衷,全都被燒死屋子裡了。不是他們不想逃,而是逃不出去。”
二小姐目光有些呆滯,她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陳寶珠冷笑一聲:“二姐姐,難道到現爲止,你還認爲這是那些無聊孩童到這裡遊玩弄上去嗎?小孩子哪來這些飛鏢?”
二小姐說不出話來。
陳寶珠輕嘆一聲道:“二姐姐,我不爲難你。我今天讓你到這裡來,只不過讓你看看被掩蓋事實底下東西而已。你可以選擇不相信,然後回去把枕頭疊高,做自欺欺人高枕無憂。”
二小姐又氣又急,怒聲道:“小五,你不用這樣揄揶我,如果事實如你所說這般話,我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如若不然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二小姐氣呼呼地轉身而出。陳寶珠笑了笑,此行目已經達到,她等就是二小姐這句話。二小姐生性心高氣傲,自然眼裡揉不得沙子,這就是陳寶珠認爲二小姐身上唯一可取地方。
如果有可能,她不想與二小姐成爲仇人。
她知道,此番回去,二小姐不會一直靜默下去,一定會有所行動,到時候,她拭目以待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