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珠看着一臉憂鬱蘇氏,還有沮喪哥哥,終於明白這就是事實,自己爹爹果然是被貶官了,這對於一直過着安逸生活陳府上下幾十人來說,可謂是飛來橫禍。
可是這一切已成事實,再憂傷又有什麼用呢?
陳寶珠定定神,這纔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存下太多銀子。如果存下一大筆銀子話,天塌下來也不用擔心了。
當今之計,還是要安撫住府裡上下人情緒才行。
陳寶珠想了想道:娘,爹這一次究竟要外放到哪裡去?”
蘇氏嘆了口氣,無比憂鬱地說出兩個字:洪州。”
“什麼,洪州?那個漫天黃沙,鳥不拉屎地方?”陳宗綸驚跳起來,“那是人住地方嗎?”無錯不跳字。
陳寶珠看着不爭氣哥哥,不禁有些氣結。這個哥哥,真是嬌縱慣了,連這點苦都吃不了。人常言,好男兒志四方,像哥哥這樣,以後準會成一紈絝子弟,這樣去苦貧之地煅煉一下,雖說是萬不得已事情,對於自家哥哥來說,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她記得這段時間哥哥與裘府那兩兄弟走得很近,如果一直這樣交友不慎話,以後跟他們一樣也不是沒有可能。
“哥,你有點志氣行不行?”陳寶珠不滿道,推着哥哥出去,一邊推一邊低聲道,“你沒見娘正傷心嗎,還說這樣話!”
陳宗綸自知失言,也知道自己留這裡也幫不了什麼,訕訕地笑笑,便轉身下去洗漱。
這個時候,他小廝小路帶着一身雨水跑了進來,一看到陳宗綸,氣喘吁吁道:公子,你託我辦事情,我已經替你辦妥了,可累死我了,好說好歹,那個老鴇非得要五十兩銀子才肯放人……”
陳宗綸無比速地衝上來,捂住小路嘴,捂得他不停掙扎,差點喘不過氣來。
陳寶珠轉身正要走,忽然聽到小路如此一說,不由停下腳步來,奇怪地問道:小路你剛纔說什麼,什麼非得要五十兩銀子?”
小路被陳宗綸掐着脖子,吱吱呀呀說不出話來。陳宗綸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沒有什麼,就是上次我到城北集會淘得一件寶貝,那個商販非得要五十兩銀子,今天我們又見到了那個人。我讓小路去要價,看看能不能講低一點。”
說完狠狠地朝小路使個眼色,這才把他放開來。
小路跟着主子多了,這揣摸主子心思事情都是通曉不過,見主子如此,馬上明白幾分,知道自家公子肯定要是瞞着妹妹,於是笑嘻嘻道:是啊,我,我剛纔說就是那件寶貝……”說着朝陳宗綸嘿嘿一笑,肉痛道:那件寶貝也太貴了,但公子非得說要買,我也沒有辦法……”
陳寶珠正色道:哥,你也收斂一些。如今不比往日,今天這個事,想必以後府上日子也沒有以前那般好過了,有些地方該省着還是要省着。”
看到小姐像個小大人一般訓着自家哥哥,綠意不由覺得好笑,忙道:那是公子心愛寶貝,花多大價錢也甘心。不過,現府裡情形不容樂觀,大公子以後可不能再這樣大手筆了。”
陳宗綸想到今後府上日子,心裡不由有些後悔花費了那麼多銀子,點頭道:妹妹說得是,哥哥記下了。”
陳寶珠忽然想到,自家哥哥解元郎佩花騎馬榮市第一天,就出了這樣事情,確是太打擊士氣了,自己又如此數落他……
於是忙安慰道:哥,你也別往心裡去,妹妹我只不過說說而已。”
陳宗綸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珠兒,你總比哥哥懂事許多,又這麼善解人意,難怪爹孃如此喜歡你……哥沒事,哥回去睡一覺就好了。”說着轉身便走。
小路一看自家公子走了,忙撐了把傘步跟上。
陳寶珠想到屋子裡蘇氏,趕忙進屋去看看她。經過一番勸慰,蘇氏精神也好了很多,陳寶珠讓丫頭們端來水和毛巾,伺候蘇氏洗漱完畢,上牀歇下這才帶着綠意回房去。
一路上,主僕二人都沒有說話,只默默地行走着。陳寶珠望着漫天雨幕,想着今後生活也如這茫茫雨幕般不可預測,不由有些沮喪。再想到方纔哥哥那副緊張神情,又覺得好些好笑,真是買一個寶貝嗎?她還真沒有見過這個出手闊綽哥哥如此緊張過呢。
回到自己房裡,主僕幾人對着跳躍燭火,沉默着沒有說話。聽到外面鼓聲聲,接着傳來門“吱呀”被推開聲音,想必老爺回來了。接着前院一陣忙亂,似乎有人叫道:老爺醉了,還不過來搭把手!”之類話。
陳寶珠嘆了口氣,從雲端跌到塵埃感覺委實不好,特別是對於自己躊躕滿志,正打算一番大作爲爹爹而言,那是怎麼一種挫折!不過有蘇氏那麼溫柔妻子旁邊陪着勸解着,想必爹侈也不會太難過。
“歇了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陳寶珠道,牀上躺了下去。綠意無聲地走過來,放下帳子,吹熄燭火,這才輕輕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陳寶珠起了個大早,趕到了上房。一進院子,就看到院子里居然黑壓壓地站了一院子人,朝外看去,滿是密密麻麻人頭。個個垂頭喪氣,一副愁眉苦臉樣子。
陳寶珠瞬時明白過來,如今陳府不比往日,如今陳父不是外放,而是遭貶,這一大家子生計必定難以維繼,所以適當地遣散一些人,也是常理。
她朝院子裡一站,院子裡僕婦們都看到了她,自覺地讓出一條通道來。陳寶珠朝前走去,一直走入上房裡。
上房裡,中間地上站着一個老婆子,一邊用帕子抹着眼睛,一邊說:夫人,你不用說了,老婆子我半生都陳府裡度過,已經把這裡當成家。你們若是要把這宅子賣掉,到哪裡去,老婆子也跟着去,就當是老婆子我報答當年老太爺救命之恩!”
陳寶珠心下唏噓,難得會遇上這麼個忠心耿耿僕人,定睛看去,這不是守後院李婆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