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一次,偷聽到爹孃說話。“我真擔心雪兒,她的容貌越來越像。”話沒說完,已是重重的嘆息聲。
畢竟那是小時候的事情,這些都已經隨着爹孃的關心呵護與哥哥的疼愛中成爲過去,而他的一句蒙古公主已叫我又疑心起自己的身世來。
靜了靜心神,對上他的眼,冷聲道:“你胡說,我也是讀書長大的,像你說的這種故事,一點也不稀奇,只可惜,這不是事實。”
“公主殿下,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有什麼不好,何苦要不認賬,這多無趣。”
我冷哼,“無聊至極。”
蒙面人笑道:“看來七姑娘很喜歡舉着蠟燭與人講話,而且似乎都不想離開呢!”
我生了氣,“請問,你費盡心機將我帶到這裡來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廢話的嗎?”話出口,已然後悔,奶奶說的對,我的性子是該改改了。
因他蒙着面,所以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他說道:“那麼姑娘的意思是我可以做些什麼是嗎?”
“當然,你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放我離開這裡。”
蒙面人大笑,好像在笑我無知天真一樣,是啊!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我,若真如此,他又將我抓到這裡來做什麼!細想,我平時甚少與人接觸,該不至於與什麼人結仇纔對,唯一的可能也就只有二伯母和二姐姐。
二姐姐雖然說話凌厲,辦事狠毒,但她又不像是個暗中下手的人,而且我並未與她有什麼大的隔閡,想來也不至於,那就只有二伯母了,想到這,我猛然擡頭道:“是二伯母叫你來的?”
蒙面人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過了許久,他終於緩緩開口道:“想不想喝杯酒?”不等我說話,人已徑自走了出去。
就是這樣無關緊要的一句話,卻使的我像着了魔一樣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窗外月光如水,黑屋子前面有石桌,石桌上有酒,這裡竟然是一片林子,一眼望不到邊的林子,暗自思索,這究竟是哪裡?忽然想到了碧兒,“碧兒,碧兒呢?你把她怎麼樣了?”
蒙面人卻遞給了我一杯酒,淡淡道:“請。”
我沒有伸手去接,我怎麼會喝他的酒,別說我一向滴酒不沾,就算是沾,也絕對不會與一個不認識的人共飲的,何況,酒在我這裡是世界上最難喝的一種東西,苦又辣,我不喜歡。
“男子漢頂天立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纔是,閣下畏首畏尾,連真面目亦不敢示於人前,算什麼英雄,你的酒我不屑一飲。”
這本是激他的話,未曾想卻是無用的,他並沒有生氣的樣子,而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又道:“秀關青荷別自栽,幽谷清香菊蘭採。”不知爲什麼,總覺得好像與他相識,他不以真面目示人,豈非就是怕我認出他來,知道我行蹤的人並不多,不是二伯母,那就只有水仙山上的那幾位了。
“
我並不是他,不過,這兩句詩卻是絕對。”他淡淡的語氣看不出一絲波瀾。
不是他?看來,他早已注意了我的一舉一動,這樣的處心積慮,到底是爲了什麼!他的出現令我好生困惑,又倍感無奈,我不知道他的真實目的,豈非讓我不知如何應對!
而他的樣子,卻總是淡淡的,令我無法猜測出他的身份,那一句蒙古公主更加讓我心亂如麻!那個可怕的夢境,本以爲不會再重演更加不會被提起,而如今卻是這樣真真切切的擺在我的眼前,令我不得不去想,不得不去信!
待到出去之後,我的心情只會更加沉重,這裡見到的一切,只能使我更加確定,多日來的那個記憶,並不是一個夢境,而是真實存在的,心就這樣疚痛着,古楓,我這樣的信任他,縱然我去懷疑任何一個人,也絕不會懷疑他會騙我,可是真實卻讓我無從選擇。
“你身邊的丫頭我已經差人好生送回去了,我找的是你,絕不會爲難其它人。”黑衣人淡淡開口道。
我輕輕的鬆了口氣,聽他語氣,可見還不是大惡之人,若真如此,事情也就好辦了,決定放下那些負面的想法,放下對於古楓的欺騙,好好想想眼下的事情纔是最重要的,比起那個白鬍子老者,我堅信面前的這個黑衣人對於我來說是相對安全的一個人了。嘴角含着點點笑意,輕聲說道:“你說你不傷無辜之人,那你又有何證據證明我不是無辜之人呢?你說詩是絕對,世上哪裡又會有絕對二字?”
蒙面人沉吟片刻,幽幽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我卻不再發問,而是道:“秀關青荷別自栽,幽谷清香菊蘭採,你能在後面加上兩句嗎?”詩能陶冶性情,更能在詩詞中看出一個人的心情和品質,我需要知道的是他此時的遐想,顧有此一問,只是不知他肯不肯說。
“滿江海流河漫漲,烽火郯(tan——四聲)燭煒炎災。”他沒有說話,而是用酒灑在石桌上寫出了這兩句。
我皺眉不解,這兩句不算詩,更不算詞,疑看向他,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問道:“秀關青荷別自栽,幽谷清香菊蘭採,兩句詩四種花名,後兩句的滿江海流河漫漲,烽火郯燭煒炎災。我讀不通,只不過從字意上看,前者是水,後者是火,水火本是不相容的,烽火郯燭煒炎災,可有解嗎?”
“無解。”他淡淡的說出這兩個字,心思更加令人難以琢磨。
可是我已經不會怕了,至少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他是絕對不會傷害我的,仔細瞧他的眼睛,他卻躲開,爲什麼?是因爲他怕我認出他嗎?似曾相識的感覺愈加強烈,他究竟是誰?水仙山上的人?王孑塵?班霽?還是屈洋?馮威遠?他————究竟是誰???
而他卻沒在給我接近他的機會,“想知道這是哪裡嗎?”
我搖頭道:“知道能怎樣,不知道又能怎樣,總不外乎是一個我不熟悉的地方,既然不熟
悉,又何必知道的那麼多,反倒使得自己憂心了!”
“這裡是追夢林。”他還是告訴給了我聽。
我皺了皺眉,思緒飛向遠處。想起了那個有關於水仙女的故事。
水仙山的深處,就是追夢林。傳聞在很久以前,有一個書生酷愛水仙,他在自己家的前後都種滿了水仙花,日出而作,日落而棲,每天辛苦勤勞的照顧着這些水仙,颳風下雨,從不間斷。這一舉動感動了天上的水仙仙子,爲了報恩,她下了凡塵與書生結成夫妻,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
可是好景不長,就在某一天,牡丹仙子因爲嫉妒,將書生變成了森林中的一棵大樹,水仙仙子無法救下丈夫,傷心欲絕,到處尋找着失蹤的丈夫,無果而終,最後將自己轉換成了水仙花的香氣,日夜隨風飄散,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另書生隨着香氣與自己相遇。
追夢林中,還有另一個傳聞,便是說水仙山上的追夢林之所以不敢爲人靠近,是因爲這裡有巨大的食人花,這兩件事,前者怡情,後者可是令人心慌的。
蒙面人的笑聲叫我覺得刺耳,他突然道:“現在你可以走了,看看傳言是不是真的,這裡究竟會不會有巨大的食人花。”
我看向他,目光露出一絲驚奇,他?面前這個男子,竟然會知道我的心中所想,不禁又在心中問了自己一遍,他究竟是誰!
那個走字?說的好輕鬆。我苦笑道:“你知道我走不出這片林子,纔要放我走,是嗎?”
蒙面人道:“你可以求我帶你出去,我很憐香惜玉,一定會答應你。”
我無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走後,似乎看到他望着我的背影那帶有嘲笑的眼。
藉着月光,提心吊膽的艱難向前行走,林子裡面好靜,靜的我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食人花的傳聞一遍遍的在我的腦海中翻轉,心裡怕得要命,突然出現的聲音令我幾欲昏厥。追夢林,真希望這是一場夢,醒來之後發現一切都是原樣,我依然在自己溫暖的牀上。
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好痛,原來這一切並不是夢,對了,唱歌吧!害怕的時候,不如唱首歡快的歌曲給自己壯膽,就唱那首《兒女情長昭子江》吧!“江山情,兒女情,舍我可見昭日月,漫山飄零相思花。金湘江,是湘江,來年易見昭子江。河流青山兩相依,殘花折柳沒山腰,作繭自縛,淚雨敲窗,心不在依舊!渾渾噩噩,心中幾多悲愁,憫人去——。”(原創,沒有那麼高的水平,望見諒)
可是,追夢林真的好大好大,我走了好久好久!卻依然沒有望到盡頭,眼含淚水,卻倔強的不肯流下來,喃喃道:“雙縉綾,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可是這夜真的好黑,四周漆黑的樹影好像一個個鬼影般令人毛骨悚然,一個不小心,重跌在地,雙手觸碰到一個軟綿綿會動的東西,頓時大叫了一聲,慌忙的站起身,靠在了一棵樹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