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姬的突然出現,驚到了屋內的兩人,童霏只顧愣在原地,靜待事情的發展,蔡邕則是慌忙放下手中畫卷,佯裝鎮定。
蔡昭姬停頓了想要對父親說的話,先是對着童霏盈盈施禮,等到童霏也匆忙還禮,她才繼續剛纔未說完的話。她道:“父親,聽下人說書畫店已經送了裱好的字畫回來,我昨日作那一幅畫,怎麼左右找不見呢?是不是被送到父親這裡來了?”
畫?難道……
童霏偷看一眼蔡邕的神色,只見蔡邕果然是十分尷尬地輕咳一聲:“這個……”
蔡昭姬見父親神色有異,也不禁起了疑心,幾步上前走到桌案前俯身一探,喃喃道:“果真在父親這裡……”
她驀地發現那屬於自己的畫作之上,出現了不屬於自己的字跡,不禁皺起了眉頭。
她將畫拿在手中仔細察看,看那字體,兩行娟秀的漢隸小字,首先肯定了是不屬於父親的,倒有幾分那日父親壽辰時收到的一幅字的風骨,但她那日也只是匆匆一瞥,並不知道那是誰人所作;復看那詩句,從頭至尾讀了幾遍,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那墨跡未乾,這書房中只有父親和……難道是這位趙將軍?
“這字可是趙將軍所題?”她擡眼疑惑地看向童霏。
童霏看眼前的人皺眉凝視自己,不覺冷汗直流。看來這畫一定就是她所畫的了,那蔡中郎爲何要說是他畫的?爲何非要自己在上面題字?才高氣傲的昭姬小姐,如何能忍受旁人在她的作品上塗鴉亂畫呢?
童霏預感,這一次,她可慘了。
蔡家小姐的眉頭皺得愈深,童霏只好心虛地回道:“正是……在下……”好好的一句話叫她說得支離破碎。
蔡邕也怕女兒動怒,反倒白費他的心思,忙緩和氣氛道:“爲父見這畫作細膩入微,已是臻於化境,故邀了趙將軍一同來觀賞觀賞。但見這畫未題隻言片語,甚覺可惜,所以……”
蔡昭姬接過他的話,“所以這詩句也是趙將軍所作?”
童霏尷尬地點頭,這父女倆在這玩什麼呢?
蔡邕又開口道:“爲父覺得這詩配你的畫,正好。你的看法呢?”
蔡昭姬看了看字,又看了看童霏的人,忽地展顏,道:“將軍的才思,實令昭姬大開眼界。”說完,還面對着童霏嫣然一笑。
童霏可笑不出來了,這可比讓蔡昭姬對她發脾氣更令她覺得難受。
蔡邕望着面前的這對璧人,笑得很是欣慰。最初他有意將女兒許給呂布,呂布爲人豁達,與他相交至深,把女兒交給呂布他是十分放心的。誰知中途出現了趙雲這個年青人,在他看來,趙雲跟在呂布身邊,也必將飛黃騰達,況且年輕氣盛,文武全才,又未曾娶妻,也不失爲一個好的人選。更重要的,是自己那一向清心寡慾的女兒,似乎對待這位小趙將軍特別的不同。
氣氛愈加地尷尬,蔡邕藉口書畫店漏了一幅字畫,要親自去取,便留下那二人在書房獨處。
蔡昭姬見童霏無言立在原地,便也不說話,只將目光繼續落在畫卷上,等待墨跡風乾,她也好離開。
站了一會兒,童霏忍不住先開口了,“在下無心之過……還祈望小姐原諒。”
“你說的是這畫,還是……婚事?”
童霏一怔,這兩件事有什麼聯繫麼?略一思索,瞬間明白過來。事實確是如此。自打自己出現在她面前,那許多次的不俗表現,哪裡有那麼多的偶然?哪裡有那麼多的巧合?若說不是刻意,何人會信?雖然真的全部是無心插柳。
蔡昭姬不急着要她的回答,施施然在桌前坐下,恰好有僕人奉茶,她又對童霏說道:“趙將軍,請坐。”
童霏暗自嘆一口氣,微微頷首,直到坐到椅中才稍稍覺得踏實。
敞開的窗外,有鳥兒在不甘寂寞地盡情歌唱。周圍只聞鳥語花香,未曾有人說話。
畫上的墨跡已然風乾,蔡昭姬不緊不慢地卷着畫軸,又看一眼童霏,見她只是發呆,連茶都不曾動過,也嘆一聲。
“這字,我收下了。早前叫將軍考量的事……如今該有個說法了吧?”她臉上沒有什麼期許的表情,只像是在訴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童霏看她語調也沒有什麼起伏,加上之前的對話,感覺情緒不高,於是顧左右而言他,“看來昭姬小姐今日情緒不佳。”否則爲什麼會略顯急切地問這答案?今日似乎特別沒有耐心。
蔡昭姬淡然一笑,道:“將軍非我,如何得知我高興與否?”
童霏當然不能說是憑藉女人的直覺。於是笑道:“既然小姐對過往的境遇,與周遭的狀況都不甚在意,又爲何會有倦意?當日事出突然,子龍未能冷靜對待,這幾日思索下來,總覺得這並非小姐本意。只是不知爲何……”
昭姬忽然打斷她的話,“即便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我只是厭倦了那樣的生活,而恰好,將軍又早有心上人,這就是我爲什麼要將軍考量的原因。我知道將軍想要出人頭地,否則,誰人膽敢在長安城中對呂將軍狂妄挑釁?雖然不想用這樣的條件來脅迫將軍,但將軍也當知道,此事對將軍百利而無一害。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她說這話的時候,儼然一位精打細算的商人般處變不驚。
童霏沉默了。這個女人對自己並沒有產生特殊的感情,即便是在拿自己的婚姻幸福來談條件,也沒有太多的情緒寫在臉上。這是要擁有怎樣強大的內心,才能夠這樣平靜地對一個只見過幾面的人託付終身。
昭姬說得沒有錯,童霏需要向上爬,她需要有屬於自己的軍隊。而昭姬想要的,大概只是需要一個獨立的空間,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被人打擾。
這一樁買賣,只賺不虧,她應當要答應纔對。
“但我不能娶你。我心目中的妻子,不該是你。”童霏絲毫不避諱地談起,如今她想娶的,只是甄洛。雖然娶蔡昭姬能令自己前途更加光明,但對於妻子的這一簡單稱呼,她比男子還要更加看重和介意。如今她想要的,也只是那一個人。
昭姬終於將卷軸卷好,悉心拿在手中,情緒也沒有因爲童霏方纔的話有任何波動,“便做個妾吧。”她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如此還行不通的話,也只好另做打算了。好歹也要讓父親安心,至於她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只有看上天的安排了。
童霏再一次沉默。這已然是昭姬小姐的底線了。蔡中郎的女婿,多少人爭先恐後地想要做,多少人羨慕她還有拒絕這婚事的權利,又有多少人嫉妒她所擁有的各項優先權。這對她來說,是相當好的一個機會。她很想一口應承下來,可那一個“好”字,她張了幾次嘴,都沒能說出來。
昭姬見她沉默,便起身說道:“兩日之後城中舉辦賞花大會,看罷百花將軍可來提親,如若不來,此事就算作罷。將軍也不必太過介懷,由始至終是我過於執念了。”說完,頷首施禮後翩然執了畫卷離去。
童霏現在是,騎虎,難下。
貂蟬自從被董卓帶回府上,便覺度日如年。
那一晚初見董卓,那個世人眼中的暴徒,那個義父口中的亂臣,她像那時對待呂布一樣,靠自身的外在條件來吸引他,令他沉淪。可當她的目的達到的時候,她忽然覺得一陣心痛。不禁嘆息,這樣一個人,呂將軍爲何要與他爲伍?之後的那支舞,她跳得心傷,完全不似面對呂布時跳得那樣自然流暢。她以爲自己可以掩飾得很好,以爲自己可以按照義父的要求做到極致,卻不知爲何身體卻像不受控制一樣。雖然舞得漂亮,卻像沒有靈魂,那樣悲傷。只不過是好看而已。
她差點以爲就要弄砸義父的大事了,沒想到董卓見了她那嬌滴滴的模樣時,更是喜歡到不行。
那夜她被安置在太師府西苑的廂房,聞到房間內淡雅的薰香味道時,她才鬆一口氣。事情還在按照義父的計劃進行着,她離成功不遠了。思及至此,才放鬆的身體又緊張起來。因爲她不清楚董卓會如何對待她,她又該如何取悅於他。
結果什麼都沒發生。
她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耽擱了吧?還是說董卓一早洞悉了義父的謀劃?她胡思亂想着,徹夜難眠。
一日。
兩日。
時間過得很慢,就連花瓣從枝頭飄落也彷彿被放慢了速度,那樣輕柔,那樣緩慢,用了比平時多幾倍的工夫才最終落在地上。她希望出現又害怕出現的那個人,不知是遂了她的願還是怎樣,一直未出現過。這使得她更加憂心忡忡起來,想要尋找機會聯絡義父,又實在尋不得空,只能望着一樹繁花,枉自慨嘆。
等待這樣漫長。這兩日她偶爾會想起那時與呂布相見的時刻,那時的呂布和外間傳說的不太一樣,那樣剛毅的五官,卻流露出那樣柔情的眼神;那樣深沉穩重,與旁邊那位趙將軍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忽地蹙起了蛾眉,緣何在想起呂將軍的時候,要想起那個輕薄之人?
正疑惑間,忽聞外面傳來董卓的聲音,她急忙理好儀容,另換上一張嬌媚笑臉,迎出門去。
作者有話要說:娶還是不娶,大家應該也能猜到了吧?
話說中秋作者君帶夫人回父母家,由於是客流高峰期嘛,火車票不太好買,最後買到的是臥鋪改硬座。【就是下鋪有abcd四個座位
人很多,座位又不舒服,作者君就趴桌子了,然後轉頭對夫人說:你要是累了可以趴在我身上。
夫人看了一眼周圍人,不好意思地說:不用了。
作者君趴了一會兒,看夫人坐着實在難受,又說:你趴我身上吧。
夫人:不趴了,你睡吧。
彼時作者君和夫人對面也是坐着一對學生情侶。作者君在半夢半醒之間隱約聽到對面的小女生對小男生說:要不你在我身上趴一會兒吧。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耳邊傳來夫人的怒吼:我不趴!
周圍瞬間安靜了。
作者君偷偷擡起頭,小聲地說:不是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