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其名稱系借喻紫微星壇而來。中國古代天文學家曾把天上的恆星分爲三垣、二十八宿和其他星座。三壇包括太微壇、紫微壇和天市壇。紫微壇在三垣中央。中國古代天文學說,根據對太空天體的長期觀察,認爲紫微星垣居於中天,位置永恆不變,因此成了代表天帝的星座,是天帝所居。因而,把天帝所居的天宮謂之紫宮,有“紫微正中”之說。
封建皇帝自稱是天帝的兒子,自認爲是真龍天子,而他們所居住的皇宮,被比喻爲天上的紫宮——他們希望自己身居紫宮,可以施政以德,四方歸化,八面來朝,江山永固,王朝興盛,綿延萬代。
皇宮的修建是出於封建帝王維護自己的權威和尊嚴以及考慮自身的安全等原因,所修建的皇宮,既富麗堂皇,又森嚴壁壘。這座城池,不僅宮殿重重,樓閣櫛比,並圍以十餘米高的城牆和五十多米寬的護城河,而且哨崗林立,戒備森嚴。平民百姓不用說觀賞一下樓臺殿閣,就是靠近一些,也是絕對不允許的。宮中除了宮女、太監、侍衛之外,只有被召見的官員以及被特許的人員才能進入——這裡是外人不能逾越雷池一步。因此,皇宮,既喻爲紫宮,又是禁地,故舊稱紫禁城。
九月中的北京城,秋高氣爽。曾經聽喬說,北京的秋天纔是真正的秋天,到了這裡之後每年都有如此的感慨。
北京的秋天是清清的,靜靜的,絲絲的涼意。
十四說,紫禁城外的垂柳,北海的月夜,潭柘寺的鐘聲都是背景的秋。他一定找時間帶我去看看陶然亭旁邊的蘆花,他說那是周侯藉卉之所,右軍修禊之地,是“更待菊黃家釀熟,與君一醉一陶然”的詩畫之地。
晨起,沏一壺香茶,坐在乾清宮的院裡。一擡頭就能看到藍藍的的天空——即使這天空侷限在四四方方的一小塊,坐在槐樹下,看着那透過樹葉而穿出的一絲絲陽光,老槐樹似花又不是花的那一種落蕊,鋪得滿地,腳踏上去,只能感出一點點的柔軟,人行之處,留下一條細細的痕跡,看起來清閒,細膩,再感便開始覺得有些寂寞。這時便會懷念起在圓明園的後院,那小小一方菜地……
在圓明園中不覺束縛,回了宮才覺那裡的自在。即使我與寶寶有康熙疼惜着,但宮中是非極多,我倆仍是免不了招人指點。
十四每日都來報道,偶爾抱抱寶寶,但更多的時間卻是纏着我;胤禛也時常來,但每次都是匆匆一面,每次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抱着寶寶細語,而他們父子間的“Man’s talk”從來不讓我知道;康熙對我和寶寶回宮自然是喜不自勝的,而那個曾經專屬於我的位置,如今被寶寶霸佔了去。
九月中回的紫禁城,不覺日子便到年底——似乎有寶寶在身邊,日子總過的特別快,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美好的時光總覺短暫,也難怪喬總說,好像昨天你還在搖籃裡,今天一下子就長這麼大了。
我有絲無奈地看着將寶寶抱在膝上批閱奏章的康熙。“皇阿瑪,我都要吃醋了。”
康熙完全不理睬我。“你說,弘曆最近爲什麼動不動就哭?”
我無言以對。寶寶四個多月大了,以往一直很好帶,可是最近這幾天卻開始鬧騰起來了。
“皇上,十四阿哥來了。”李德全進門來。
胤禎?我的脣角無意識地揚起一抹微笑。
“讓他進來。”康熙看了我一眼,眼中閃動着若有似無的思量。
“你又跑來做什麼?”胤禎還沒來得及下跪請安,康熙便開口了。“一天到晚照三餐往乾清宮跑,哪裡那麼多事情要報。”
胤禎傻傻地笑。
“七月巡幸塞外時交給你的蒙古各部的事情辦得如何了?”康熙五十年七月,康熙巡幸塞外,十四在這一次巡幸中被康熙重用,代父處理與蒙古各部的事宜。
“皇阿瑪寬心,一切都很順利。”這次的事情胤禎的確辦得很漂亮,連康熙也暗暗誇獎了他好多回。
“那你跑這裡來幹什麼?”
正當胤禎又想以傻笑帶過的時候,寶寶突然大哭起來。
“怎麼又哭了?”康熙把寶寶交到我懷裡,讓我哄着。
“是不是……”胤禎也不知道何時湊了上來。“這臭小子長牙了……”
長牙?我仔細地看寶寶的牙齦,門牙的地方好像真的有一條白白的線。“怪不得最近老哭,原來是長牙齒了。可是他才四個月大,現在長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額娘說我也四個月就長牙了。弘曆隨我這個親叔叔。”胤禎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胸,隨即意識到自己被康熙瞪視又連忙補充。“我隨皇阿瑪。”
聽到胤禎那麼說康熙才微微點頭。“那,回頭讓太醫來看看,看能不能找些法子讓他別這麼難受。”
我點頭,偷笑。
已近年關,今日算是我最清閒的一個午後了——寶寶被德妃派人抱了去,十四被康熙遣去辦事。閒來無事,我便一個人在院子裡開始煮起熱巧克力來,一邊是冷得讓人發抖的冰天雪地,一邊是熱熱的巧克力,感覺甚是趣味。自從五臺山之後,我便開始喜歡起有雪的天氣。
不經意的擡頭便發現,十三站在不遠處看着我。我朝他微微一笑。
“我以爲你不喜歡下雪天。”他走到我身邊,在我身邊坐下。
“以前不喜歡,現在喜歡了。”我看了看小爐子的火。“要喝嗎?”
他笑着搖頭。“實在很難喜歡這個,但四哥和你一樣也很喜歡。”
我聳肩。“最近如何了?聽說了一些閒言碎語,說你府中有些鬧騰。”
他無奈一笑。“若惜一向知道,我不善處理與女子的關係。”
“倒是真,在胤祥身上真真印證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一說。”我消遣他。我可以在月光下認識我的情人,但是我一定要在陽光下認識我的終身伴侶。此刻真正開始領悟這句話了,十三會是很好的情人,他知風雅,懂情趣,但近身相處卻倒不解風情起來。
“若惜不也是女子?”胤祥聞言笑起,習慣性地伸手去拿眼前的東西喝,但是當看到是熱巧克力時又及時打住。
“我不就是最刁蠻的一個咯。”我眨眨眼。
胤祥淺笑。
看着他如山溪一般清潤的笑顏,我不覺黯了黯神色。馬上就要二廢太子了,胤祥也要……
“上天永遠不會像某些教義所說的那樣公平,他分給有的人平坦的大道、明媚的陽光,卻分給一些人幽深的沼澤、如磐的暗夜。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懂得自己對命運神一隻手,把自己從生命的困境中拉出來。”
胤祥疑惑地看着我。
“胤祥,你能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會放棄希望嗎?”十年的幽禁,那是令任何人都會心生絕望的沼澤。
胤祥笑着。“我答應你。”
“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希望,你要相信有人永遠也不會背棄你,永遠不會將你落在身後,四阿哥,還有我……”我這樣子鼓勵他。“胤祥,我們永遠不會放開你的手。”
胤祥點頭。“若惜今日是怎麼了?”
我勉強笑着,接着低頭掩飾眼中的不捨與心疼。
逃脫不了的命運,只能硬着頭皮迎上去。
曾經躊躇滿志,如今卻爲在戰鬥中生存而苦苦掙扎。曾經渴望過的一切,都在人云亦云中沉寂,在名利的遮蓋下黯淡,在慵懶舒適裡遺忘。我總以爲時間還長,結局還遠,但往前看卻真正發現只剩下短短一截路便到了萬丈深淵。
適者生存是這個世界永恆的法則。
每個人都要死,但並不是每個人都真正活過……
皇家的年夜飯和尋常百姓人家的一樣,也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頓飯,卻也完全不一樣。後宮各房娘娘齊聚,阿哥格格們攜家帶口,還有得寵的朝臣,皇室的家宴堪比國宴。
對康熙和皇太后行過大禮之後,衆人入席。我被安排坐在太后的身邊,因爲康熙不希望寶寶離他太遠。
桌上的菜餚很是精緻,但也逃不過大魚大肉,平日用慣了這些的貴胄們,自然是“意在沛公”。與帝王一起的任何場合,都是揣摩聖意的絕佳機會。
康熙毫不忌諱,夾着一小塊去了骨頭的魚肉喂寶寶。
“皇帝,弘曆才四個多月的孩子,怎麼會吃這些啊。”太后嘴上雖然這麼說,但身子卻微微讓開,讓康熙喂得更方便一些。
“他長牙了。”康熙煞是得意。
“皇上這麼疼愛小弘曆,真是天大的榮寵,臣妾就怕這福氣太盛,小弘曆受不住。”宜妃冷冷地開口。
寶寶很是得康熙的寵,所以自然有很多的人嫉恨。
德妃聞言臉色一陣蒼白。
“德妹妹別難過,姐姐不是有心讓你想起胤祚的。”宜妃再在傷口上劃上一刀。
愛新覺羅胤祚,是康熙第六子,五歲時殤。曾經有人說六阿哥之所以會早夭是因爲康熙加註在他身上的福氣太重摺煞了他。祚字解爲福,賜福,稱天祚、福祚。又解爲皇位,祚命,即賜予皇位。
“宜妃娘娘大可不必擔心,相士說弘曆福厚命長,德妃娘娘還等着他長大盡孝,我也盼着他日後替您送終呢。”我皮笑肉不笑。
宜妃頓時臉色一陣紅白,鏨花鏤空的玳瑁護指在扶手上刮下幾道深深的口子。
“好了,一個人少說一句。”康熙坐正了身子,讓李德全把寶寶抱到他懷裡。他清了清嗓子,原本喧鬧的宴會頓時安靜了下來。
“雍親王四子弘曆,八字吉祥,此命富貴天然,這是不用說。佔得性情異常,聰明秀氣出衆,爲人仁孝,學必文武精微。幼歲,總見浮災,並不妨礙。運交十六歲爲之得運,該當身健,諸事遂心,志向更佳。命中看得妻星最賢最難,子息極多,壽元高厚。柱中四方成格禎祥,別的不用問。”
幼歲,總見浮災,並不妨礙。說到此十字的時候,康熙停頓下來,環視衆人,眼中警告以爲深濃。
“胤禛,朕親自把弘曆帶在身邊,你這個做阿瑪的可有不捨?”康熙話一出口,現場便是一陣抽氣聲。就是連皇太子也沒有從小被康熙帶在身邊過,一個親王的兒子被皇帝如此看重,這是令人浮想聯翩的事情。
“這是弘曆的福氣。”胤禛小心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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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我低呼,弘曆居然咬着康熙的衣袖猛口水流。孩子長牙,看到什麼東西都拿來咬。
“不礙事,換一件衣服便可。”康熙格開李德全伸過來的手。
這裡的氣氛是詭異的,連胤禎也因爲康熙的話皺起了眉頭。
“若惜好些年沒跟咱們一起過年了,”惠妃適時打圓場。自弘曆出生後,她和我的來往也稍稍勤快了一些,也許她以爲寶寶是我才子老爹的外孫吧。“咱們也好些年沒見着你的舞姿了,今年有何安排嗎?”
跳舞哦?我都快忘了這個老本行了。“皇阿瑪把弘曆接進宮,忙時就丟給我照顧,我實在是沒時間呢。”
天下人都知道弘曆是我的兒子,可是天下人都不能說他是我兒子,包括我自己在內。
“那真是可惜了。”
此後的時間裡,大家表面上雖和和氣氣,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但實際上整個宴會現場卻壓抑着一股幾乎令人窒息的氣壓,而最大的氣壓中心便是面色鐵青的皇太子。
在這樣的日子讓德妃想起胤祚,確實是殘忍了些。吃完年夜飯,康熙翻了德妃的牌子,去了永和宮與德妃一起守歲。
環視空曠寂寥的寢殿,我嘆了口氣。寶寶早早地被奶孃和巧心抱下去睡覺了。以往過年至少還有個歐陽屈陪我守歲,今年……
習慣了熱鬧之後再重返孤單,真不是一件好事。
胤禎此刻在幹什麼?定是與他府中妻兒一起共度除夕,然後去哪一房美豔的福晉房裡守歲吧……
“啪”地一聲,門被人快速打開又關上。
“誰?”我轉頭,大驚。“胤禎,你怎麼跑來了?”
“怕沒人陪你守歲。”胤禎笑着走向我,然後抱住我。
“你瘋啦!成年了的阿哥不能在宮裡過夜的!”我推開他。
“所以,爲了保住我的小命,我要帶你出宮。”胤禎拉住我的手往外走去。
出宮這兩個字對我的吸引是巨大的,尤其是,像這樣偷偷摸摸地出宮……
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第一次偷溜出來時候的情景,只不過此時好像更緊張一些。因爲時辰已晚,又時至年關,宮裡守衛巡邏的人也多了起來,身邊時常走過一隊隊帶着武器的侍衛,我們倆藏匿着等他們過去,然後再走,再遇見就再藏。
“好玩嗎?”終於出了宮,胤禎把我拉上馬車。
我點頭。“要帶我去哪裡?”
“到了你就知道了。”胤禎將我拉進懷裡。
我靠在他懷裡,舒適地半閉上眼睛。馬車停停走走了好一會兒,最後在一條後巷停住。
“這裡?”我不確信地問。
“這裡。”胤禎點頭。“我們進去吧,別讓客人久等了。”
客人?我莫名其妙地被胤禎帶進“一痕沙”的北京部。
“乖乖讓她們幫你換上衣服。”剛進去我就被胤禎丟給幾個侍女。胤禎對我笑笑,然後轉身出去。
這唱的是哪一齣?我一頭霧水。
“主子。”侍女們魚貫而入,福身,然後開始是扒我身上的衣服。屏風後已經準備好了熱水,水中煽情地灑上了斑斕的花瓣。
鳳冠喜服……
坐在浴桶中,我愣愣得看着擺在房間正中央的火紅喜服,心中不由陣陣揪疼。
胤禎是想……
我任由侍女們幫我梳妝打扮,任由她們將我牽出房間。
胤禎他想娶我。但是,我可以嗎……
我揪緊了袖子。視線被紅色的喜帕擋住,我能看見的僅僅是腳邊的那一方世界。行至一處,我的手被一隻帶着薄繭的手接過。
“一拜天地!”歐陽屈的聲音響起,帶着淡淡的喜悅與欣慰。
我僵在那裡。
“若惜。”胤禎牽着我的手。
我真的能成爲胤禎的新娘……
我在胤禎無聲的安撫下漸漸軟化下來。
婚禮按着漢人的習俗進行着。拜完天地我便被人送回了新房,胤禎不能免俗地被留在了廳中宴客。
我聽見了歐陽屈的聲音,也聽見了蕭瑟、匡政的聲音。這些人,曾完整地見證我和胤禎情感的點滴,如今,我在他們的祝福下成爲胤禎的新娘。
沉思中,我的喜帕被人掀開。胤禎笑着站在我的面前。
看着他,我眼眶一紅。
“怎麼了?”胤禎忙坐到我身邊安撫我。“我以爲你會喜歡。”
我搖頭,有點頭。
“我不能名正言順地擁有你,但至少在今天在場人的眼中,在你我心中,你已經是我的妻了,沒有皇室,沒有其他女人,沒有孩子,沒有我們煩擾的一切。在這裡,你只是我的新娘。”胤禎吻去我臉上的淚水。“是我唯一的妻。”
“胤禎,我……”我哽咽地看着他。
“噓——”胤禎點住我的脣。“我知道現在很委屈你,但是我發誓,我會再娶你一次,一定!”
我哭並不是因爲我委屈,而是感動。“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就是想把你娶回家嘛。”胤禎搔搔後腦勺。“若惜,我發誓我一定會把你娶回家的!”
夠了!現在已經夠了!我們拜過天地,拜過神靈,這就夠了。“這樣我已經滿足了。”
胤禎搖頭。“可我不滿足。總有一天,若惜,總有一天,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唯一的妻。你逃不了了,現在天地神靈都已經知道我們的關係了。”
我破涕爲笑。“就你貧。”
“笑了就好。”胤禎賊笑地搓搓手。“那我要動手處理我的新娘了。”
我忙擋住他,面色微紅。“哪有人像你這麼猴急的,咱們還沒喝合巹酒呢。”
“倒是!瞧我急得。”胤禎大笑。他快速躍起跑到桌邊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酒給我,他的手和我的手交叉。
“好了!”胤禎接過我手中的酒杯隨手丟在了地上。
“喂!你……”
“這時候我還那麼君子的話,若惜你就該哭了。”胤禎煞有其事地開始脫身上的衣服。
“可是……”我的臉色微微泛白。那都是些不好的記憶,我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想起它,但是……
“別緊張。”胤禎見我臉色不對便停下所有的動作,只是低頭溫柔地吻住我。“我會給你最完美的第一次,嗯?”
他伸手解開我盤着的髮髻,這是隻有丈夫纔有的權利。他解開自己的髮辮,將我們兩人的頭髮束在一起。“儂既剪雲鬟,郎亦分絲髮。覓向無人處,綰作同心結。”
我點頭,淚水順着我的動作掉了出來。他是想告訴我,無論是怎樣的我,在他心裡都是完美純潔的。
完美的第一次……
胤禎,不愛你真的好難……
龍鳳燭臺上的紅淚滾落,凝了一地。
窗外紛紛揚揚飄起了鵝毛新雪,而房中卻春意嫣然。暖的不止是我的身體,還有我的心。我癡癡得用指腹輕輕描繪着胤禎剛毅的臉部輪廓,一遍又一遍,直想把他此刻的模樣烙進心裡。
許久,輕緩地拿開他纏在我腰上的手,他不安地皺了皺眉頭,轉身繼續睡覺。我披散着長髮,隨手揀了地上一件衣服穿在□□的身上。赤腳踩在地上,我的腿有些痠軟,二十四歲的身體本就是需索無度的。
適才想起來的一件事情,竟不想等到第二天睡醒再做。
我在一堆衣服中我找到當初給胤禎的那個荷包。打開袋子,我取出我的髮束,隨之滑出的還有一張紙。我看了沉睡的胤禎,最終還是決定打開。
七夕處暑——
天上雙星合,人間處暑秋。
稿成今夕會,淚灑隅年愁。
梧葉風吹落,璇霄火正流。
將陳瓜葉宴,指影拜牽牛。
這是一首七夕情思之作。言辭中的悲傷讓我還未看完就淚眼迷濛,淚水滴落,模糊了字上的字,我忙擦乾。這是我被送入雍親王府之後他寫的,同樣是關於“七夕”的詩,胤禎的這一首卻讓我心疼不已。
我站起身,快步走到書桌前,提筆在那張紙的下方寫下了另一首詩:
交絲結龍鳳,鏤彩結雲霞。
一寸同心縷,百年長命花。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移。
拿着剪子剪下了胤禎的一縷頭髮,我坐在牀邊仔細地編着同心結。
“這麼晚了還不睡覺,是嫌我還不夠努力?”溫熱的胸膛貼上我的背,我被胤禎從身後抱住。
“別鬧。”我縮了一下,制止他舔吻的動作。
“在做什麼?”胤禎無奈地停手。他單手摟緊我的腰,下巴支在我的肩上,自身後靜靜地看着我。
“我剛纔剪了你一束頭髮。”我轉頭朝他笑笑。“現在在編同心結。”
“這個可以明天再做,半夜起來多冷,而且你居然還讓你的夫婿獨自躺在牀上。”胤禎抱怨。
“快好了。”我輕吻他的臉頰。
“呼……”胤禎假裝失望地嘆氣。他隨手拿起我壓在荷包下的紙張,隨便瞥了一眼之後,他摟在我腰上的手就緊了起來。
“好了!”我揚揚編好的髮髻。見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我,我微微一笑,抽出他手裡的紙摺疊好,和用我們的頭髮編的同心結一起重新放入荷包中。
“一寸同心縷,百年長命花。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移。”胤禎重複着我那後四句詩,雙手扶着我的腰,頭頂我的脊背旋頂着,煞是可愛。
“收好。”我把荷包重新塞入他手中。“保管好哦,一輩子不許弄丟!”
“就算把我自己弄丟了也不能把它弄丟了。”胤禎把荷包放在枕頭旁邊,然後把我拉入被窩。“你穿我的衣服真好看。”
“我隨便揀的。”我身上罩着胤禎寬大的裡衣。
“不過現在還是脫掉吧。”胤禎賊笑着向我伸出了手。“你看,你二十歲,我二十四歲,咱們都還處在需索無度的年齡呢。”
“是你吧!”這個小兔崽子,每次自己想什麼都一塊兒把別人拉下水。
“是我。知我者若惜也。”胤禎說着,整個人便已翻身壓住我。
洞房花燭明,燕餘雙舞輕……
天才蒙亮,我和胤禎便坐上了回紫禁城的馬車。
洞房交頸廝磨,暖燈明鏡前,他親手爲我綰起三千青絲。鏡中眼神柔情糾纏,我醉倒在他無限的柔情之中。
“今天把你送回去,下次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這麼抱着你了。”胤禎讓我靠在他懷裡。“要不,我們……”
“停!”我拉住他又開始不安分的手。“胤禎,我好累。”
“這是聽過最好聽的讚美。”聞言,他咧嘴大笑。
“回去得找領子最高的衣服穿上。”不知道某人是不是故意的,在我脖子上留下了好多很容易被人發現的“好東西”。
“同上。”
“不正經!”我紅着臉嬌嗔。
“若惜。”胤禎抱住我,身體開始左右搖晃。“我曾經答應了你,等我們完婚,我就向皇阿瑪告假,帶你出去玩上一年半載的,可是現在……”
“現在很好了。”我反抱住他。“胤禎,我現在已經幸福地飄飄欲仙了。而且寶寶還小,丟下他跑出去玩上一年半載我會捨不得他。”
“以後補給你。”胤禎重重地吻了一下我的臉頰。
“嗯。”我微笑着點頭。
“爺,到了。”馬車停了下來。
“唔……我真不想活了……”胤禎緊緊抱住我,孩子氣地耍着賴。“我該纏着你讓你三天三夜不能下牀的!爲什麼我現在就要放你回去。”
“來日方長嘛。”我好笑地拍拍他的背。
“來日好長!”胤禎不讓我下馬車。
我轉頭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不帶你這麼敷衍的。”胤禎不滿意。
“真是個被寵壞的孩子。”我無奈地從他懷裡起來,半跪着面對他。我學着他吻我的樣子,煽情地吮吻着,而他好似就打算享受我主動的樂趣了,他舒適地靠在馬車壁上,閉眼任我“□□”。
我換住他的脖子,吻得忘情。
我是個好學生不是嗎?因爲老師好像有些按耐不住了。當我還得意洋洋地想笑的時候,胤禎已經把主動權奪了回去。他嫺熟的技巧,我瞬間就癱軟在他懷裡。
“胤禎!”我按住他早就伸進衣內的手。現代我沒有玩過“車震”,在古代我可沒有勇氣在宮門口上演一場“馬車震”。總之,現在不是擦槍走火的好時機。
胤禎靠在我身上低咒了幾聲。待他平緩下了心緒,他嘆氣着幫我整理好了衣襟。“若惜,這種感覺真不好。”
我淺笑。
“所以……”
我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我決定每兩天把你偷出來一次。”
我嘴角開始抽搐,臉也頓時黑了一半。他是精蟲衝腦了還是如何?兩天偷出來一次,若是東窗事發……
康熙五十一年二月,許是瑞雪相兆,康熙最終定下了對賦役制度的改革措施,規定以康熙五十年全國的丁數爲準,此後溢出之丁不再承擔丁役。
二月二十九,康熙向大學士、九卿等宣佈將丁銀稅額固定,不再增收的主張,命令各省督撫將現行錢糧冊內有名丁數永遠作爲定額,不再增減。對以後新生入丁(即“盛世滋生人丁”)不徵錢糧;而丁銀並不按丁計算,丁多人戶也只交納一丁錢糧。
經大學士、九卿等議定,此後編審人丁依照五十年徵糧丁冊,定爲常額,新增者永不加徵賦稅。
這便是著名的“滋生人丁,永不加賦”。而此項改革實際上爲後來雍正朝實行的“攤丁入地”奠定了基礎。
此詔曰:“承平日久,生齒日繁。嗣後滋生戶口,毋庸更出丁錢,即以本年丁數爲定額,著爲令。”
四月,康熙詔五十二年爲己六旬萬壽,二月特行鄉試,八月會試。
康熙五十一年八月十三日,是寶寶人生的第一個生日。一大早,我和巧心就精心爲寶寶梳洗穿戴,然後換上新衣新帽新鞋襪,開始祭拜祖先,告訴祖先寶寶滿一歲的訊息,祈求寶寶能健康成長。然後我們在乾清宮最寬敞的房間的中間並列放上了兩張方桌,將準備好的紙、筆、書、算盤和紙製生產工具等12件抓週物品呈半弧形擺在桌的一端,抓桌上的12件抓週樂。
但除了這些抓週必用品之外,我還準備了胭脂、珠花玉釵等物件——我寶寶是風流皇帝,我心中不僅僅只是有美少年養成計劃,更有一個偉大的花花公子養成計劃。
弘曆在桌子上爬了幾圈,可就是不伸手抓任何東西。
“寶寶,到媽咪這裡來。”我揚揚手中的珠釵,企圖用珠釵絢爛的色澤與清脆的脆響吸引寶寶。
“小主子,快點過來啊。”巧心指着書本。在古人眼中,怎麼樣都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
“弘曆,到皇爺爺這裡來。”康熙向李德全使了個眼色,大清的玉璽居然被擺在了桌子上。
“皇阿瑪!”我驚恐地想阻止。
“若惜,弘曆在抓週。”康熙語氣溫和但卻不容我拒絕。
寶寶坐在桌子中間,露着四顆可愛的小門牙笑得山花絢爛。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邁着生嫩蹣跚的步子緩緩往康熙走去。“皇爺……爺……爺……”
“乖,到皇爺爺這裡來。”康熙緩緩露出笑容。
寶寶一屁股坐在康熙面前,手不知何時已經抓在玉璽上。
“好小子!”康熙開心地大笑。
事後,我讓小全子和巧心吩咐不能透露今天抓週的任何細節,只說寶寶抓了書本,將來一定與他皇爺爺一般學富五車,違者死罪。
寶寶抓完周後的第二天,康熙秘密南下巡視。這次他只帶了幾個親近大臣與三阿哥誠親王、四阿哥雍親王。
康熙剛走沒多久,“一痕沙”的探子便探到了讓我心驚的消息。
要事發了嗎?我坐在乾清宮中,不安地來回走着。
“格格!”小全子急急忙忙地從外面跑了進來。
“怎麼樣了?”我停住腳步,轉身面對他。我讓他出宮去“一痕沙”拿我要的消息。
“歐陽公子說,太子府中這幾日來了好多些奇怪的人。”
“巧心。”沒等小全子的話全部說完,我就急着轉頭找人。“帶弘曆去皇太后那裡,讓皇太后關緊宮門,這幾日,除非我親自前往,要不然你們死都不要開宮門。”
首先我要保證寶寶的安全,想皇太子再大逆不道也不敢對皇太后亂來。
“是。那格格呢?”
“我自有安排。”我看着她。“巧心,我將弘曆的安全交予你,可能讓我安心?”
“奴婢不會讓小主子有半點差池的。”巧心“撲通”一聲跪下。
雖然不明白我爲何如此,但她還是帶着幾個太監,抱着弘曆匆忙離開。
“把這封信送出宮去,讓歐陽屈八百里加急親自送去南方給皇上。”我把一封早已寫好的信交給小全子。“再去找十四爺,讓他……帶兵入宮,告訴他,靜觀其變,莫要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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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剛入夜,但天色卻分外黯黑。
窗外不知何時已經飄起了霏霏淫雨,夜風夾雜着涼意撲面襲來。隱約可見乾清宮外火光明滅,繚繞着絲絲陰謀升騰上九重宮闕的上空。
我盤腿閉眼坐在御書房的炕上。炕上的小桌子上,熱水在小爐子上安靜地燒着,爐子旁邊擺着一套功夫茶茶具。
“格格。”小全子疾步跑來。“格格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妥了。”
我睜開眼,脣角緩緩揚起笑意。“你自側門隱蔽而去,告訴十四爺,將嫡福晉與側福晉李佳氏扣住。”胤礽側福晉李佳氏,他的前二子二女都爲她所生,對他來說,此女子一定是特別的。
“格格您……”小全子猶豫。
“我不會有事,告訴十四爺,莫要擔心我,太子爺還不敢對我怎樣。”
小全子領命快速離去。
不久之後,“嘭”地一聲,門被人推開。
我睜開眼,看向來人。
見我定然坐在御書房裡,皇太子顯然一愣。“你在這裡幹什麼?”
“來阻止太子爺。”我平靜地對答。
“哦?”皇太子挑高了眉毛,坐到矮桌的另一邊。“那你以爲我又做了什麼是你必須要阻止的事情?”
“掉腦袋的事情。”
皇太子轉頭看我。“你的確很聰明,但聰明的人往往活不長久。”
“聰明人知曉如何自救不是?”康熙不在,我手中沒有任何實質權力,現在宮中的局勢不是光靠我一點小聰明就能搞定的。如果能拖延時間等康熙回來……
皇太子悶笑。他指指御案前的那張金雕龍椅。“這張椅子現在就在我面前,你讓我把它推遠?”
“自是。”我淡淡地飲茶。“這皇位是刀口上的蜜,太子爺斟酌好,莫要坐了這位子,而失了珍愛之人。”
聞言,皇太子的眼緩緩眯起。“來人!”
門外做侍衛裝扮的人體劍而如。皇太子在他耳邊輕語了幾聲,那人隨即離開,我們便這般對峙着。
“他現在在南方,只要我在他回來之前掌控住京裡的局勢,到時候逼他退位,皇位就如同探囊取物。”他道。
說得如此輕巧!
“你當真不願收手?”爐子上的熱水此刻沸騰起來,我衝下第二道茶。
皇太子看了一眼熱水,“絕不。”
我看了一眼站在御書房門口的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微微笑着。八月的北京悶熱,面前爐火燒地興旺,我明明頰頸火燙,但背後卻一陣冰涼。
說不緊張是騙人的,此刻握着茶杯的手心溼濡一片,但我不能讓任何人看出我的緊張。我必須小心翼翼地應對他,若一個不小心我不僅拖不住他,還有可能失了性命。
“想跟我拖時間嗎?”皇太子看着我。
是的,我在拖時間。
三天!只要三天!等康熙趕回來!
三天!只要三天!等康熙趕回來!
還有胤禎,沒有任何理由就讓他帶兵進宮,若能解圍也罷,若最後仍是失了手,後果不堪設想……
“太子爺,各宮都已經被我們的人馬控制住,除了太后的寢宮。”一個看似江湖人物的男子進來。
“一個老婦人也不能幹什麼,派人重兵把守皇太后的寢宮,必要時……”皇太子揮揮手,不再言語。
我真想提醒他一個老婦人能幹些什麼。想想孝莊!那是他也曾見過的女人,難道他就輕易忘記了她是如何手掌乾坤的了?
“你想要她?”那江湖人士看我的眼神引起了皇太子的注意。 шωш★ тt kan★ ¢ ○
我也轉頭看向那人。他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中有着貪婪的慾念。
“是,太子爺!”那個人大聲地回答他。
皇太子單手托起我的下巴,轉頭看向那個男人。“她可是我父皇最疼愛的格格,四阿哥爲她動了凡心,十三阿哥爲了她茶飯不思,十四阿哥爲她冷落嬌妻,甚至於胞兄反目成仇。”
我皺眉看着皇太子。
“與老四生了個野種,現在還與十四糾纏不清。怎麼,十四伺候的你更舒服?你跟十四那一點破事兒,真以爲能瞞得住誰嗎?”
我從來沒想過要瞞誰。
“只要你盡心盡力,這個女人,屆時就是你的。”皇太子對那個男人說。
“謝太子爺!”
“你信不信我會讓你爲剛纔的話付出代價?”我冷笑地看着他。我不在意任何言語上的侮辱,但是唯獨不能忍受他那般形容我的寶寶。
“就憑你?”
“就憑我。”
此時剛纔領了皇太子命令的侍衛匆忙而歸,伏在皇太子耳邊低語了幾句。看着他立刻變得鐵青的面色,我舒心笑起。
“你……”皇太子激動地站起。
“我告訴過你,皇位是刀口上的蜜。”我無所謂地笑着。“你倒是快些做的決定,到底是要着近在咫尺的一張椅子,還是要太子府你滿門妻兒。”
“我殺了你!”他拔出身邊侍衛的佩刀,架在我脖子上。
“可以,此時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然,我此刻若血濺御書房,下一秒你太子府便血流成河。”我緩緩站起,刀貼着我的脖子,扎進肉裡,一陣刺痛。
皇太子怒氣衝衝地看着我,最終扔下佩刀拂袖而去。“給我看着這個女人!”
御書房終於又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彼時才雙腿虛軟地頹然倒下。
適才那一刻,我真的以爲我會死。
日頭再次東昇西落,我被禁於御書房內,唯獨聽到宮外侍衛成羣而過的腳步聲。宮中風聲鶴唳,幾派人馬的明爭暗鬥稍稍牽制了皇太子。
“若惜。”極小聲的呼喚,我立刻睜開眼。他來了!我長舒了一口氣。
“噓——”胤禎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太子他難道想篡位?”
“他想逼皇阿瑪退位於他。”近兩天兩夜未進食物,我的聲音有些虛軟。
“我帶你出去。”
我拒絕他。“胤禎,把他們圍起來。”
“已經全部安排好了,只等把你帶出去,我的人就衝進來了。”胤禎輕聲解釋。
“等。”現在還不是時機。
“等?”
“必須等皇阿瑪回來我們才能動手。若搶在皇阿瑪回來之前拿下他,我們便沒有他叛亂的鐵證,且他是皇太子,他可以篡位,但我們不能以下犯上,所以,我們要等皇阿瑪回來。”
“好,聽你的。但是你先跟我出去。”胤禎堅持。
“不行,我必須在這裡。我若突然消失,他定知事情有變。”
“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胤禎不妥協。
“我暫時不會有危險,他的太子府在我的掌控之中,他不敢殺我。”我解釋道。
“我聽說他要把你送給他的手下。”胤禎臉色不太好。
原來這麼急着把我救出去是怕我被別人霸佔了啊。我笑着依偎進胤禎懷中。“那是他承諾事成之後的事情了。”
“跟我走。”
“還不能走。”我輕輕撫摸着胤禎的背,希望他能放鬆下來。“我保證我會毫髮無傷好不好?”
“你保證?”
“我保證。”爲了安撫他,我主動湊上前吻他。
一夜狂風驟雨之後,天地清淨如洗。透過窗子,依稀可見東方天際晨光朗朗。
在晨光下,隱隱有兵器閃動冷光。
我踏着虛軟的腳步,緩緩與環佩脆響的窈窕佳人擦身而過。以我一人的命換太子妻兒數十口人的性命,胤禎那小兔崽子竟做這樣虧本的交易!
康熙至今未歸,如今我等回到初始對等立場,孰是誰非雙方各執一詞。
遠處隱隱傳來稚兒的哭聲。皇太子脣角漾着冷冷的笑意,似乎在嘲笑我的自以爲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我全身一片冰涼,握着胤禎的手緊張地收緊,掐進他的皮肉。
不遠處的城樓上,一個身影緩緩出現在衆人視線中。看着他懷中色彩明豔的襁褓,我心神俱裂。
“弘曆……”我向前一步即被胤禎拉住。
“你想怎麼樣?”胤禎看向皇太子,眉頭緊緊鎖起。
“十四弟倒是明知故問,自然是要你的士兵放下武器。”皇太子笑得猖狂。
站在胤禎側面,我逆光看着他。胤禎亦緩緩笑起,早晨的陽光照耀在他身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有殺氣迫人。
饒是我平日再狡猾冷靜,如今看見寶寶落在敵人手中,亦是手足無措。孩子在身邊的時候,一直是捧在心口疼惜的,現在他被人當作身陷險境,我恨不得殺了我自己。都怪我考慮地不周到,我應該把弘曆送出皇宮……
胤禎沒有回答。皇太子氣定神閒地帶着他的人緩緩登場城樓,接過弘曆,居高臨下看着我們。自此,真正形成對峙的局面。
“如何?”皇太子雙手向外一遞,弘曆小小的身子懸空而置,全身的支點僅僅是皇太子的雙掌。
弘曆肥肥的四肢不住地在空中舞動,他哭聲成了此刻這個空間唯一的聲響。他的每一次蠕動,每一聲啼哭都凌遲着我的心。
“胤禎……”我無措地拉住他的手,向他求救。
他握住我的手,無聲的給予我安慰,但是他口中冷冷吐出的兩個字卻瞬間讓我如置冰窖。
“休想!”他的聲音一字一字傳入我耳中,陰冷而清晰。
“倒也是,這小野種是四弟的,十四弟自然容不下。”皇太子單手扯住襁褓的四角,另一隻手緩緩放開。
“不要!”弘曆此刻真正是懸在了半空中,他不安地蠕動着,每一下動作都讓自己搖搖欲墜。我凝神看着他,淚水開始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
胤禎放開我的手,緩步走到城牆下。“放了弘曆,我做你們的人質。”
“十四弟說笑了。”皇太子嗤笑。
聰明如胤禎,他怎會提這般愚蠢的條件……
我愣愣地看着城牆下的身影,不安的情緒開始侵蝕我的理智。強弓崩至極致的聲響,我本能地轉身——胤祥隱於衆人之中,緊握在手中的箭翎微微顫動,拉緊的後弦,由勁而送,在我轉身的瞬間,銀芒破空。
“不……”黑暗吞噬了我,殘留在腦海中最後的印象就是急速下墜的明豔襁褓……
夢中,似還有明豔的流光在我眼前閃動。那道燦爛的流光,疾墜城下……我伸手去抓,但流光卻穿過我的手,怎麼也挽不住……
曾經巴在我身上溫軟的小小身軀,肥短但除了睡覺沒一刻消停的四肢,甜蜜可愛的笑容……
我的寶寶……
弘曆……
我呼喚寶寶的名字,卻是一聲哽咽堵在喉間,劇烈咳嗆起來。
“格格,格格醒了。”巧心焦急的聲音。
眼前人影浮動,垂憐繡幔,分明已在寢宮。
“若惜!”快速來到牀前的人仍是城樓下的裝束,環在我腰間的手驟然收緊,冷硬的鋼盔磕得我全身生疼。
我用僅餘的力氣想要推開他,但他紋絲不動。
“胤禎,放開我。”我虛弱地握住他環在我腰間的手。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嚇死我了。”聞言,他依依不捨地放開我。
我仰視着他,彼時他疲態盡顯,胡茬凌亂。眼淚似斷了線般地滾落,揚起的右手已不受我控制地用力甩上他的臉頰。
胤禎的頭撇向一邊,但是望着我的眼神卻依舊灼熱纏綿,如雋如刻,卻也悽楚,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情愫,深深藏抑其間。
我看着自己的手,嗚咽出聲。
他嘆了口氣,下一秒我再次被拉入那個溫暖的懷抱中。“弘曆沒事。”
恍惚地止住哭聲,我迷惑地擡頭看他。
胤禎輕吻我的額頭。“不敢告訴你,我去找你之前,弘曆就已經被太子爺抓走。那日我與十三哥的舉動本就是爲了就弘曆。十三哥的騎射獨步大清,是絕不會失手的,而我也早就候在城樓下……”
聽聞寶寶沒事,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懼,伏在胤禎胸膛嚎啕大哭起來。曾經獨自面對生死我都沒有今日這般的恐懼。
他無奈地拍撫着我的背。“若惜,輕些聲。”
“還不讓人家哭……”我埋在他胸口,將眼淚鼻涕盡數抹在他前襟。
“你這女人……”聲音是道不盡的柔情蜜意。
外屋彼時響起洪亮的啼哭聲,熟悉而有力。
“你吵醒他了。”胤禎笑意深深。
“寶寶……”鼻子一酸,眼淚再次滾落。原本取笑我的男子一陣手足無措。
皇太子逼宮一事讓康熙雷霆震怒。
“你就這麼想當這個皇帝?你害怕朕百年之後這個皇位不是你的嗎?”康熙厲聲質問被綁跪在地上的皇太子。
“皇阿瑪真的會把皇位傳給兒臣嗎?”皇太子反問。
“反了你!”康熙把隨手抓到的東西狠狠砸向皇太子。“朕不把皇位你,你就篡位?若是你的兄弟都像你這樣,朕不是要死上千百回了!”
皇太子低頭不語。
康熙此時的陰狠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
三日後,康熙下詔再廢皇太子,將其禁固在鹹安宮內。他對皇太子的黨羽更是恨之入骨,下令嚴厲懲罰——尚書齊世武“以鐵釘釘其五體於壁而死”,死於獄中的步軍統領託合齊銼屍焚燒……
整件事情完全不關十三什麼事情,但是令我不解的是,康熙居然將十三一起圈禁了起來。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難道有我忽略了的細節嗎?
等等!胤禎!
四阿哥不在京中,十三一人自是難以面面俱全。在我忙着和皇太子周旋,忘記了皇八子黨也是虎視眈眈地躲在一旁觀察着的。皇太子謀位被廢,他們怎麼可能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打擊敵手!
可是……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與太子一起闖進宮的一羣人當中,有幾個曾與十三哥來往密切。”胤禎主動幫我解開疑惑,他用手指梳通我散在他身上的長髮。
這件事情已近謀朝篡位,所以康熙定不會放過任何與之有關的人,尤其是皇子。
我支起頭看着胤禎。
胤禎把我按回他的胸膛。“若惜,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靠在他身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卷着散落在他光裸胸膛上的頭髮。十三自從上次被圈禁之後處事一直很小心謹慎,他甚至已經低調到與雍親王一般隱居在府中了,加上我的一些有意的提點,他根本不可能犯下這樣的錯誤。唯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
“那些人是你們安排的?”與皇太子一起進宮的根本就沒有這幾個人,指證胤祥的那幾人,是後來被安排進去的。
“若惜,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聰明?”胤禎無奈地摟緊我。
“既要一網打盡,何不將箭頭直指四阿哥。”
“他徹底避世,且有弘曆……”
原來如此……在他們眼中,我的寶寶變成了強有力的政治籌碼之一了。
見我一直沉默,胤禎不安地坐起身來。
“幹什麼。”我也被迫坐了起來。
“你生我的氣了?”他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搖頭。這是胤祥的劫數,我擋不住。既然現在已經來了,我只能事後想辦法讓他在這十年間不要那麼辛苦。
“奪嫡大戰本就是勝者爲王。”我凝視着他。勝者爲王,塵埃落定那一日……
“不許你懷疑我,我絕對不會讓他們碰你和弘曆的。絕對不會!”胤禎一把將我壓在身下。
“胤禎……胤禎,今晚你已經要了很多回了,我累了,想休息了。”我無奈。這個人,一面氣憤,一面又還可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想推開他已經明顯變化了的身體。
“可是我已經準備好了。”他看着我。
“自己解決。”
“多不健康啊。”胤禎可憐兮兮地看着我
“縱慾纔不健康!”
“我正值壯年,這個年齡需求大一點是很正常的啊。”他口中在與我商量,可是手卻已經固定住了我的身子。“你還是趕快榨乾我吧,這樣我就不會去找你以外的女人了!”
“你愛找不找。”
迴應我的是一陣沉默。
說錯話了!
未來得及開口想討饒,漫天大火已經猛然掀起……
交頸鴛鴦戲水,並頭鸞鳳穿花。
胤禎,如果可以,我寧可與你天涯爲伍。何緣交頸爲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十一月,康熙以復廢太子告廟,並宣示天下。
此次二廢太子,與上次廢太子時的情景相比,康熙顯得尤爲從容不迫。
胤禎帶兵進宮遏制了太子的計謀,最後更將其黨羽一網成擒,康熙對此十分滿意。很顯然地,胤禎因爲此次的事件而被重用了。康熙把拘禁幾位皇子以及清除黨羽的重任全部交給了胤禎,幾乎讓他全權負責這件事情。
皇八子黨算是春風得意了。皇太子的衝動行爲不僅讓皇太子黨全軍覆沒,他們還藉機讓皇四子黨元氣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