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都在找一個人,自出生起便開始尋找,我找了他好久……”我望着他的眼,淚水順着臉頰滑入口中,又苦又澀。
“他是我最愛的人。我爲了他,跨越了三百年的距離……”
“我找了他一輩子……”
“我什麼都不求。我只想親耳聽他說一聲,我愛你。”
“我還想告訴他,我愛上別人了……”
胤禛一直垂眼看着錦被。
“洛,給我唱Lullaby for Lucas。”幼時我總喜歡纏着喬給我唱這首歌,可是喬時常不再身邊,所以大部分時間給我唱這首歌哄我入睡的是同樣年幼的以洛。
The night has come now
The sun has gone to rest
All birds stop singing, hiding in their nest
The stars are sparkling in the deeply sky
For the man in the moon hill can hear the tide inside
Hush now baby, it's time to go to sleep
Mummy and Daddy have counted all the sheep
Hush now baby, don't you cry
Mummy and Daddy are always by your side
The playground to still now
Shadows dance around
Raindrops are falling softly to the ground
Tomorrow's waiting for some that in her hand
More time to play and draw pictures in the sand
Hush now baby, it's time to go to sleep
Mummy and Daddy have counted all the sheep
Hush now baby, don't you cry
Mummy and Daddy are always by your side
仍是我熟悉的音調,但聲音卻完全不同。我在他低沉如吟的歌聲中,緩緩入睡。
我有氣無力地坐在亭中,池中的錦鯉鬧得正歡,但是我卻沒有那個心情去觀賞它們。天氣越來越熱,肚子也越來越沉,而我的耐性也越來越薄。
“格格。”陌生的女音在我身後響起。我微微皺起了眉頭,不是吩咐了巧心不許任何人打攪我嗎?
轉頭看了一眼來人,是胤禛的嫡福晉,現在的雍親王妃,那拉氏。
向她點了一下頭,我隨即又把目光轉回水塘。我不想和胤禛的女人有什麼牽扯,尤其是,他是我的以洛。
“格格,我能跟你談一談嗎?”那拉氏口中雖是在詢問我,但是卻沒等我回應就已經在我身邊的位置上坐下來了。看來我是不能說不了。
“我只有弘暉一個兒子,王爺到現在也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對於一個皇子來說,子嗣的確太少。”那拉氏看着我的側臉,語氣甚是誠懇。
據我所知,胤禛能活到成年的兒子只有三個,無奈那弘時也是個短命鬼,不滿三十便死於親生老爹的猜忌重壓之下,雍正到後來就只剩下弘曆、弘晝這對獨苗雙根了。女兒只有四個,其中只有一個是親生的。按一個帝王的標準來說,他的子嗣的確太少,而他幼殤的子女太多了。後來的年妃也是一連生了五個孩子,結果都夭折了。
我轉頭看那拉氏,卻見她略有愧疚之色。“我知道格格和十四弟郎情妾意,可是既然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格格你就該認命了。”
“本格格出生到現在,從來不知道‘認命’兩個字怎麼寫。”我正視她。
那拉氏愣地半天沒有說出話來。“格格確是與我們這些婦道人家不同。如果格格跟我們這些人一般,那王爺也不會愛得那麼辛苦了。”
見我依舊沉默,那拉氏又開口。“如果格格去王爺的書房看過,就會知道王爺他有多辛苦了。”
“你又去過了?”我反問,有些尖刻。
wωw ★ttκa n ★¢ ○ “那裡是這園子的禁地,我也只是……”那拉氏的臉色一白,轉而看了我的肚子一眼。“三月裡,王爺回來,高興地醉了酒,口中一直喊着‘弘曆’……那時候我才進了一次書房。格格,王爺喜歡你的心絕對不會輸給十三弟或者十四弟的,你……”
“你就這麼想把自己的丈夫推給別人?”我打斷她。
那拉氏沉默了一下。“自小,我就聽我阿瑪講婉姨和順治爺的事情,從小我就嚮往着那樣刻骨的愛情,可是,愛情好像不會降臨到像我這樣平凡的女子身上。我愛王爺,所以,希望王爺能幸福……”那拉氏是董鄂妃的弟弟費古揚的女兒。
“格格,我言盡於此,你好好斟酌一下。”那拉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這個那拉氏,我並不討厭她,我原以爲她會像兆佳氏,至少此刻來我面前來一個下馬威。可是她沒有,她是真的愛胤禛。以洛身邊有這樣的女子,我稍稍釋懷了一些。
看着她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了《紅樓夢》中的《晚韶華》。、
“鏡裡恩情,更那堪夢裡功名。那美韶華去之何迅,再休提鏽帳鴛衾。只這帶珠冠,披鳳襖,也抵不了無常性命。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須要陰騭積兒孫。氣昂昂頭戴簪纓,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威赫赫爵祿高登,昏慘慘黃泉路近。問古來將相可還存?也只是虛名兒與後人欽敬。”
那拉氏站在原地聽我念完了這首詩,然後轉身對我福了一下身子,微笑着離開。
這氣度……
與她相比,我纔是平凡的人吧。
一直伺候在胤禛小順子自我入府之後就一直跟在我身邊鞍前馬後地打點着。此刻我要進書房,他戰戰兢兢地擋在我身前,不願讓我進去。
“格格,王爺說……”小順子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
“本格格說,讓開!”我硬是要繞過小順子的阻擋。
“小順子,你不要命啦!要是格格稍稍被你磕碰到,你擔待得起嗎?”巧心站在我身後,小心地護我周全。
“格格,您別爲難奴才了。”小順子被巧心嚇唬住,只能哭喪着臉哀求我。
“王爺怪罪下來你讓他來找我。”我扶着腰進了書房。“巧心,你也在外面候着。”
書房的門被巧心從外面帶上。
到書房看看就知道了。
我環視着那拉氏口中那個神秘的書房。最顯眼的是門口進去左側的書架,上面堆滿了各種類型的書,書架旁掛着一幅畫,那,是我……
畫像上的我,穿着白紗的漢裝——這是烏程桃花園裡的我。爲什麼他眼中,我的表情是如此哀傷?我輕撫着自己的臉。這張臉,曾經顯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嗎?
畫像旁題着一首詩——《七夕》。
萬里碧空淨,仙橋鵲駕成。
天孫猶有約,人世那無情?
弦月穿針節,花陰滴漏聲。
夜涼徒倚處,河漢正盈盈。
有緣無份嗎?也許是。洛是,胤禛也是。
夜涼徒倚處,河漢正盈盈。你永遠只在暗處默默看着我嗎?
眼睛不捨地自畫像上移開。屋子的正中間是一張巨大的書桌。桌上放着許多公文和書。一份攤着未批閱完的公文上放着一疊不新的紙張。我走近拿起。
《美人展書圖》兩首——
丹脣皓齒瘦腰肢,斜倚筠籠睡起時。
畢竟癡情消不去,緗編欲展又凝思。
小院鶯花正感人,東風吹軟細腰身。
拋書欲起嬌無力,半是憐春半惱春。
《寒夜有懷》——
夜寒漏永千門靜,破夢鐘聲度花影。
夢想回思憶最真,那堪夢短難常親。
兀坐誰教夢更添,起步修廊風動簾。
可憐兩地隔吳越,此情惟付天邊月。
最下面像是新詩,因爲紙張沒有像是反覆拿起而變舊的痕跡。
《美人把鏡圖》四首 ——
手摘寒梅檻半枝,新看細蕊上簪遲。
翠環梳舊頻臨鏡,只覺紅顏減舊時。
曉妝髻插碧瑤簪,多少情懷倩竹吟。
風凋每憐誰解會.分明對面有知心。
竹風颯颯振琅殲,玉骨棱棱耐峭寒。
把鏡幾面頻拂拭,愛他長共月團欒。
曉寒庭院閉蒼苔,妝鏡無聊倚玉臺。
怪底春山螺淺淡,畫眉人尚未歸來。
身子太重,拿着這疊詩,我緩步來到書房的牀。坐在牀頭,擡眼望去就是對牆的那幅畫。我似乎都看見了每晚胤禛躺在這裡看着畫像的場景。
的確像那拉氏所說的,進了書房就一切都清楚了。可是此刻,我的心卻前所未有地麻亂了起來。嘆了口氣,我耷拉着手臂。手中的詩就如同千斤鉛塊一般,壓得我的手怎麼都擡不起來。
疲累地躺下,這麼大的肚子我已經只能仰躺着了。縮入帶着熟悉氣味的被子,我昏昏沉沉地睡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
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若惜!”門被人大力地踢開。
我一臉迷惘地看着風塵僕僕的胤禛。
“若惜,你沒事吧?”他快步走進屋子。
我搖頭,迷惑地看着他。
胤禛讓我坐起身子。“小順子剛纔讓人傳話給我,說你把自己關在書房一天了,連晚膳都沒有用。”
“我沒事。”我問他。
“我先讓人弄些吃的東西來好嗎?”他順着我的目光看向畫像,尷尬地想轉開話題。
“嗯。”我點頭,也不爲難他。
胤禛扶我起身,然後略微有些尷尬地低頭整理被我弄亂的詩。
“可以給我了嗎?”我問他。
“嗯?”他擡頭看我。
“我說這些詩,可以給我了嗎?”我指的是他手裡的詩。
他沉默地點頭。像是被暗戀對象知道心事的中學生一般,胤禛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可疑的暗紅。這種表情出現在一個成熟男人的身上,確實有些……可愛。
“我扶你回屋。”在這個房間裡,他渾身不自在。
“不要,我喜歡這裡。”來到房門口,入眼的是一大片……農地。剛纔來的時候沒有發現,這書房前面的院子竟是那麼寬敞,整整有以前學校四百米跑道的三分之一個那麼大,而這麼大一塊地方,竟被開墾成了小田地。我喜歡這裡。“胤禛,咱們換房間吧。”
“你現在住的那個房間舒服一些。”
“可是我比較喜歡這裡。”
“那白天的時候你再來這裡。”
“可是這張牀上有你的味道。”我轉頭看着他。“胤禛,那件披風我落在宮裡忘記帶出來了,這幾天我時常睡不着覺。”
“那我明天派人進宮幫你拿出來。”
“那我今晚怎麼辦?”
“我屋子裡有……”
沒等他說完,我倔強地使勁搖頭。
“若惜……”胤禛無奈地看着我。
“你這裡種什麼?”我看向院子。
“什麼都種。”他扶着我,又問必答,儘量讓我順心。
“你都是什麼時候打理這些地的?”
“平日不進宮的時候。”
“那你什麼時候不進宮?”我像個好奇寶寶。
“……”他看着我。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怎麼下地幹活而已。”曾經香港有一陣子流行自己種蔬果,在農園租來一小塊地,種上自己喜愛的時令蔬果。看他與喬下地幹活,好像已經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一般,此刻突然很像再重溫一下那時的感覺。爲了達到我地目的,我不惜連兒子都出賣了,“弘曆也想看。”
胤禛淺笑。“皇阿瑪交給我的事情我都辦完了,明天我會留在府裡。”
“格格。”巧心手中端着一碗米羹。
“你都吃這麼少?”胤禛皺眉看着那碗米羹。“這是小老鼠的食量。”
“我一向都只能吃那麼多。”
“現在不是你一個人在吃了。”胤禛轉向巧心。“讓御廚多準備幾樣小菜。”
“是。”巧心看了我一眼,福身下去張羅。
“巧心,讓御廚按晚膳的規格做。王爺也要吃。”匆匆忙忙從宮裡出來,我猜他也沒有吃。
飯桌上非常安靜,我們各自用着膳,只有在我說自己吃不下的時候胤禛纔會有表情。結果,我在他的瞪視下吃了比平時多出一倍的東西。
“好了!”把筷子一扔,我不雅地打了個飽嗝。
“真的飽了?”胤禛自己早就放下碗筷,他一直看着我掃光碗裡的食物。
“你敢讓我再吃看看!”我大叫。
胤禛淺笑。
“王爺。”小順子送上一疊形似布料的東西。“您讓人做的東西已經做好了。”
“什麼?”攤開一看,是小小的衣服,可是卻不是孩子穿的。
“是……”胤禛頓了頓。“小順子,把‘造化’和‘百福’帶上來。”
造化?百福?我疑惑地看着他。
不一會兒,小順子提着兩個精緻的小圓狗籠進來,狗籠用竹子做架,用一種很講究的藏族手工生產的羊毛織品做罩面。
“啊!狗!”我驚喜地看着這兩個籠子。一白一黑的兩條京哈狗,眨巴着大眼睛隔着籠子看着我們。原來那些小衣服是給這兩隻小狗兒做的。
小順子把籠子放下,但是卻並沒有打開籠子。
“狗怎麼能關在這麼小的籠子裡啊。”我站起身,胤禛忙扶住我。
“王爺不喜歡狗,這兩隻狗是王爺特地命人找來給格格玩的。”小順子說漏了嘴,引來胤禛的瞪視。
不喜歡狗,洛洛還是一樣呢!我讓小順子把狗放了出來,又轉身故意這麼問他。“以後它們能放養嗎?”
胤禛微皺了一下眉頭,隨即點頭。“不過……”
“我不會讓它們進你住的地方的。”
“格格,這黑狗叫造化,白狗叫百福。”小順子蹲在地上逗着狗。“王爺說現在府裡無論做什麼都要想着給小王爺積福,就算起名字也一樣……”
“你話太多了,把狗弄下去。”胤禛冷着臉。
“是!”小順子立即惶恐地拎着狗離開。
這小狗就這麼匆匆過了一下場子?我依依不捨地盯着狗兒離開的方向。
“明天再讓小順子拎過來給你玩。”胤禛揮手讓人整理桌子上的食物。“‘一痕沙’半年一次的年會就是明天了,要不,我讓他們都進府裡來?”
對了!明天就是“一痕沙”各部主管半年一次的會議了,我居然全部都忘記了。
“還是不要了,這麼多人進府來,你這‘破塵居士’的雅名就白起了。”“一痕沙”的勢力龐大,不能讓人以爲雍親王也與之有關,這樣對他苦心經營了那麼多年的名聲百害而無一利。
“你現在出去不方便。”胤禛讓我打消自己出去的念頭。
“嗯……”我沉吟。“明兒個,讓歐陽屈、蕭瑟、匡政三人走一趟?”我詢問他的意見。
“我讓人傳話給他們。”胤禛點頭。
歌曲瑞典一位名叫Yann Tiers的歌手唱的《Lullaby for Lucas》
中文大意:
夜晚剛剛來到,太陽落山休息
鳥兒不在唱歌,躲進小窩裡
星星在深深的天空閃爍
站在有着月亮的山坡上的人一定可以聽見潮汐的聲音
寶寶,你聽,現在多安靜 是睡覺的時候啦
媽媽和爸爸已數完所有的綿羊
寶寶,你聽,現在多安靜 勇敢的孩子是不會哭的對不對
媽媽和爸爸一直都會在你邊上陪着你
操場現在靜了
陰影到處舞蹈
雨滴軟軟落在地上
明天正等待那些被她攥在手中的人
寶寶,明天你會有更多的時間去遊戲
去把畫兒畫在沙上
圓明園是清代著名的皇家園林,佔地面積五千二百餘畝,一百五十餘景。其中最著名的有上朝聽政的正大光明殿,祭祀祖先的安佑宮,舉行宴會的山高水長樓,模擬《仙山樓閣圖》的蓬島瑤臺,再現《桃花源記》境界的武陵春色。一些江南的名園勝景,如蘇州的獅子林,杭州的西湖十景,也被仿建於園中,長春園內還有一組歐式建築,俗稱西洋樓。圓明園還是一座大型的皇家博物館,收藏着許多珍寶、圖書和藝術傑作。
彼時的圓明園方圓僅六百餘畝,僅是御賜的親王園林,並不算大,到雍正年間才擴建至三千餘畝,乾隆時期增添了建築組羣,並在圓明園的東鄰和東南鄰興建了長春園和綺春園(同治時改名萬春園)。咸豐十年,英法聯軍攻入北京城,洗劫圓明園,並縱火焚燒,大火持續了三天三夜。同治年間,八國聯軍侵華,圓明園付諸一炬,成了真正的廢墟。此爲後話。
滿人入關以前在東北過着遊牧生活,冬季那裡是林海雪原,夏季則氣候涼爽。入關後,他們對北京盛夏乾燥炎熱的氣候很不適應。紫禁城雖金碧輝煌、宏偉壯麗,但卻時常讓皇帝感到那裡呆板憋悶,特別是在康熙初年,紫禁城發生過火災後,爲了防火,也爲了防止宮廷□□,砌了高高的宮牆。皇宮裡院院相套,再加上溪溝水流過於平緩,幾乎成了死水,當時對皇城曾有“紅牆,綠瓦,黑陰溝”之稱。這使得康熙有些厭倦深囿高牆的宮廷生活,下定決心修建園林,而這種修建工程,此後竟延續了二百多年。
“圓明園”的匾額由康熙御書恩賜,懸掛在圓明園殿的門楣上方。
六月北京城的溫度最是令人舒適,夜裡還淅淅瀝瀝地下着陣雨,到早上便已放晴。七月或八月份常有暴雨。
看一個親王下地幹活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尤其這個人還是未來的皇帝。而我,藉着看胤禛務農的場景回味對我來說幾近前世的溫馨。
以前我們一家人在香港郊區農莊租來的一塊小田地一直都是由爸爸和以洛兩個人在打理,我和媽媽每次都只是站在旁邊指手畫腳。待到小番茄之類的水果能吃的時候就邊吃邊指示他們幹活。
他握小鋤頭的手勢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
我坐在旁邊的藤椅上,手邊放滿了他準備的小零食——六月的北京城,櫻桃紅了,再過些時日,杏、桃、李子等果實紛紛都要登場。腳邊的造化和百福已經玩累了,此時正乖巧地趴在一邊打盹。
胤禛穿着素色的衣服,蹲在地裡除雜草。午後的陽光有些猛烈,但氣溫並不很高,他在田間揮汗如雨。
“胤禛。”我坐在陰涼的屋檐下,眼睛因強烈的光照略感不適。
他聞聲擡頭看向我。
“以後種一些番茄吧。”其實我並不知道番茄是什麼時令果蔬,也不知道它適合種在什麼地方,在現代無論什麼果蔬都是四季供應的。
“好。”胤禛認真答應。
“格格,歐陽公子他們幾個人來了。”
“讓他們到這裡來。”這裡很舒服,我不想離開,但隨即我意識到這裡有位親王正在種地。“可以嗎?”
胤禛點頭。
“你什麼時候有了看別人種地的嗜好。”不時,歐陽屈帶頭向我走了過來。
我微笑地看向他們。
“雍親王府開墾種地?這是貴族的新遊戲?”當他們看清楚地裡的人的時候,皆有一瞬間的錯愕。
“怎樣?還覺得幫錯人?”他們幾人皆知曉我要助胤禛登位,但除了歐陽屈之外,其他人實際上還都只是持觀望態度的。
匡政率先點頭。“他會是一個好皇帝的。”
巧心安排這三個人坐在了我的周圍,蕭瑟瞥了我的肚子一眼,一臉驚嚇。
“怎麼?”我看向他。
“只是覺得……沒見過你這麼女人的樣子。”蕭瑟尷尬地別開臉。
我大笑。“我一直很女人啊。”
“你的身體裡住着的是男人的靈魂。”匡政回答。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蛐蛐兒,傻了?”我伸腳踢踢失神了的歐陽屈。
他恍惚地回過神來,卻半天沒講出一句完整的話語來。“若惜……你……你現在的樣子,跟姑姑懷你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心中一動。“怎麼一樣?”
“都一樣。人越來越像,肚子也一樣這麼大,還有……”歐陽屈緩緩皺起眉頭。“若惜,這段時間你還是先別管‘一痕沙’的事情了,安心養胎比較好。”
“爲什麼?”我歪頭刻意問他。
“姑姑在懷你的時候還顧着‘一痕沙’,這樣太勞累了。”歐陽屈道,予人的感覺不是很好。
“不用擔心,有人看着我呢。”我淺笑,指指背對着我們的胤禛。
歐陽屈神色複雜地看了胤禛一眼。“皇上、上官、姑姑,現在是十四爺、雍親王、你……”
不一樣的。
不一樣……
“上官若惜,不准你有事。”歐陽屈看着我的肚子,一臉擔憂。
時光好像回到了我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宛兒媽媽不捨卻又決然的神色,康熙心疼絕望的眼神,還有歐陽屈……
“別說這些了,有什麼要向我報備的?”
“沒有。”三個人都搖頭。
不用這樣吧?
“我只是懷個孩子而已,又不是得了什麼絕症……”
“童言無忌!”歐陽屈打斷我。
得!我咧着嘴笑。
“若惜,十四讓我……”歐陽屈看着我,欲言又止。
在紫禁城胤禎還能時常見到我,現在我進了雍親王府,他肯定是胡思亂想了。
“他怎麼樣?”
“不好。”歐陽屈嘆了口氣。
我皺着眉低下頭。我萬是捨不得讓胤禎的,可是此刻,我真的離不開雍親王府,也不可能見到他——康熙和胤禛有他們自己堅持的東西。
我讓巧心拿來了一隻我近些日做的荷包和一把剪子。巧心不讓我碰那剪子,說是孕婦不能拿這東西,我只能撩起一撮頭髮讓巧心剪下。
幾個男人包括胤禛,他們都默默地看着我的舉動。
“給他,他會明白的。”把頭髮放在荷包中交給歐陽屈。胤禎,你可知,我每時每刻都在思念你?
默默地收好荷包,歐陽屈點頭。
“噶禮的事情如何了?”我把話題又轉到了公事上。
“上次無果。但最近江南科場出了問題,事發了。”這個噶禮,滑溜地想條泥鰍,我們怎麼都逮不住他。
“其他事情你們自己三十四部協商解決吧,達不成一致的投票,少數服從多數。”我伸了個懶腰。“本格格要專心生兒子了。”
歐陽屈三人微笑着看着我。
七月,京中時常暴雨,康熙秋獮木蘭圍場。
他帶走了胤禎,許是我產期將近,他擔心胤禎一個頭腦發熱做出什麼事情來,而胤禛則被留在了京中。
進入八月,我懷孕已經足足十月,一般孩子八月半左右就出生了,可我的寶寶卻一點要出來的意思都沒有。我的老神在在和其他人的緊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自從我身邊多了一個專門看着我吃飯的傢伙,我的食糧就如炸開的麻球一般迅速膨脹,現在我一天要吃五頓,每一頓的食量都大得驚人,而我的體型也同麻球一般,圓潤了許多。
八月十二日,康熙偷偷回鑾,悄悄住進雍親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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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日的下午,午後的陣雨帶來一陣涼風,我坐在窗前安靜地看着書。肚子突來的異樣讓我敏感地坐直了身子。
“巧心。”我伸出了一隻手握住她的。“去請穩婆。”
昨夜已經感覺的陣陣抽疼,但我沒敢說,這半個多月來,草木皆兵的情況出現太多次了。但此刻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我頓時冒了一身冷汗。
“若惜?你怎麼了?”胤禛將我剛纔吩咐廚房做的栗子糕胡亂放在桌子上,他的眉毛皺得比我還緊。
“你先出去,我想你兒子想現在出來跟你見面了。”我虛弱地朝他笑笑。
聽到我要生了,胤禛一下子慌亂了神色。
又一個會礙事的傢伙。“小順子,把王爺帶出去。”
“若惜,讓我……”胤禛眼巴巴地看着我。
他想留下來。以洛以前跟我說,以後我生孩子的時候,不論我的丈夫會不會進來陪產,他一定會陪我。
“胤禛,血房不是男人能呆的地方,不吉利。”我被匆忙進來的幾個年齡稍大的宮女扶到了牀上,陣痛稍稍過去了些。
“我不管。”胤禛鐵了心地在我身邊坐下,握住我的手。
“胤禛,你在我會緊張的。而且你還要看住皇阿瑪,千萬別讓他做出什麼失儀的事情。”我笑着,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可是天知道我這一刻有多緊張。
生孩子!在古代,這是隨時會要命的事情!
“若惜!”康熙也聞風趕來。
“皇阿瑪,您怎麼也來湊熱鬧。”即使額上不停地冒汗,但我還是努力讓自己保持着笑容。“你們都出去吧,待會兒巧心就會把弘曆抱出去見你們了。”
康熙緊張地看了我一眼,連連點頭。“胤禛,跟朕出去。”
“皇阿瑪,讓兒子留下來吧。”胤禛第一次忤逆康熙的意思。
“你留下來有什麼用?你會讓我緊張的。”我推推胤禛的手臂。該死的陣痛又一次襲來,頻率頻繁了起來。
“若惜!朕命令你,要母子平安知道嗎?”康熙拉住胤禛的手,半拉半拽地把他拖了出去。
待到他們倆出去,我才放鬆下來,然後疼痛排山倒海向我涌來。
人家說生孩子是最疼的,果然沒錯!我聽着穩婆的話用力,口中溢出破碎了的□□。
“好痛!”我搖晃着腦袋。
“格格,生娃娃就是痛的,您第一胎就更辛苦些了。”穩婆不停地在我肚子上推擠着。“待會兒等您看見娃娃,就覺得怎麼疼都值得了。”
廢話!不過這怎麼那也是後面的事情,現在本格格已經痛到心肝脾肺腎都生疼了!要是此刻誰能讓我的疼痛稍稍減弱一些,我一定喊他奶奶!
分娩的過程整整持續了四個時辰。好多次我自己都以爲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胤禎的笑臉就一直在我的眼前出現。
子時,也就是午夜,弘曆終於放棄了折磨我,有禮貌地落到了穩婆手中。
“恭喜格格,是個男孩兒。”穩婆把帶血的嬰兒遞到我面前。孩子洪亮的哭聲震得我耳膜生疼。
終於結束了……
鬆了一口氣,我連孩子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便沉沉睡去。
胤禎……
再次醒來,我是被嬰兒的哭聲鬧醒的。
“格格。”巧心在我耳邊輕聲呼喚,見我睜眼,她興奮地轉頭,“皇上、王爺,格格醒了。”
康熙把孩子交給奶孃並示意他跟上來。“若惜,感覺如何?”
我點頭。
“你真是太給朕長氣了!你知道嗎?弘曆這小子,哭聲洪亮,那小拳頭力氣也大得驚人,朕被他揍了好幾拳。”康熙開心得大笑,手舞足蹈地想個孩子。他從奶孃手中抱過孩子,讓我看清楚弘曆的樣子。
呃……
“好醜。”這是我直覺的反應。小孩子紅彤彤皺巴巴的,眼睛糾在了一起。天哪!難道我生了只猴子?那一刻我差點哭出來。如果這是我和胤禎的孩子,估計他也跟我一個反應。欸?不對,他早就見過剛出生的孩子是什麼樣子了。
“哈哈哈哈……”康熙大笑,隨即敲了我的腦袋一下“哪裡醜了!你剛生出來的時候也是這模樣,等過個幾天就好看起來了。”
“真的嗎?”我吸吸鼻子,半信半疑地看着康熙。
“當然,朕什麼時候騙過你了!朕一生看過那麼多孩子,還沒見過像弘曆這麼周正的孩子。而且,你給了他一個好時辰啊!”
“八字嗎?”古人好像很注重這個。
“辛卯、丁酉、庚午、丙子。相士說,弘曆的八字是‘柱中四方成格’,柱中全見‘子午卯酉’,按命理說,稱爲‘四位純全格’,是天賦甚厚的強勢命造。”康熙十分開心。
“是皇阿瑪給弘曆的福氣。”孫子出生,皇帝親自守在產房外,這是古往今來少有的舉動呢。
“這時候還想着拍皇阿瑪的馬屁。”康熙滿意地點頭。“若惜,這次朕滿意極了!所有的事情中,就這件事情朕最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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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淺笑。
“要進食嗎?”站在康熙身後的胤禛眉眼間也充滿了笑意。
肚子真的有些餓了,我點頭。
康熙起身把牀頭的位置讓給了胤禛,自己回頭再去逗着弘曆玩。
胤禛將我扶起讓我靠在他胸膛,儘量不扯到我身上的傷口。巧心端着碗站在我們身前,胤禛拿着調羹親自餵我吃粥。
“還疼嗎?”
“還有些疼。”我微微皺眉。
“辛苦你了。”他摸摸我的頭髮。
我嘴裡含着溫度適宜的粥,搖頭。
生產後的第三天,康熙依依不捨地返回了木蘭圍場,臨走前還抱着弘曆承諾說皇爺爺會馬上回來。
坐月子是痛苦的,尤其還是在大熱天裡坐月子。北京的九月十分悶熱,這樣的熱天氣唯一讓我欣慰的是弘曆睡覺不用被弄醒。若是冬天,睡着了還要脫衣服,夠折騰孩子的。
我生產完幾天之後,耿氏也生了。胤禛不是很給面子地在孩子出生後過了一下場子。這樣真不好,但是我心裡卻一陣暗爽。
坐月子有太多的禁忌,最讓我不能忍受的就是不能洗頭。一個月不能洗頭,真不明白這是哪裡來的習俗,我想我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髒過。
在我的不懈堅持下,胤禛終於答應每五天讓我洗一次頭。
轉眼到了弘曆滿月,既然孩子已經以母鈕祜祿氏的名報了玉碟,那麼自然由她抱着孩子出席滿月酒。這原本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可是我卻心裡一陣彆扭。
弘曆是我的孩子!我有我不講理的地方,凡是我在乎的東西,我統統會變得不可理喻。
“要不,弘曆我抱着?”胤禛看出了我的不悅。
“你抱着算怎麼回事啊?會被人笑話的。能讓福晉來一下嗎?”我扁扁嘴。整個雍親王府上下的女人,我只對那拉氏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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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王妃叫來。”胤禛轉頭對門口的小順子說。
“我只喜歡她。”我對着胤禛聳肩。
他沒有任何表情。“若惜,讓我抱抱弘曆。”我把弘曆交到他手上,他又道。“等你坐完月子,皇阿瑪就要把你接回宮去了。”
要回去了嗎?我一愣。“以後宮裡不是還能見面嗎?”
“只是不能常常見到。”他點頭,捏了捏弘曆飽滿的手掌。弘曆這小子,才幾天的時間就迅速變成人見人愛的小帥哥了!
我回宮康熙自然是讓我把弘曆一起帶回去的。他答應過我不會讓我和孩子分開,而且按照他喜歡弘曆的程度,也定是想天天見到孩子。而胤禛,他不進宮的時候,除去處理公務的時間,他一天幾乎都泡在我這裡。
“我會讓你天天見到弘曆的。”
胤禛點頭,但神色還是止不住的落寞。
“你是捨不得弘曆還是捨不得我?”我看着他。
“都捨不得。”他快速回答。
我淺笑。
“王爺,王妃來了。”那拉氏來得很快速。
“王爺。”那拉氏福身。
胤禛點了點頭,起身把弘曆抱到了一邊。
那拉氏有些失神地看着胤禛臉上的柔和表情。
“從未見過他這樣?”我笑着坐在她身前。
那拉氏點頭。“王爺他從來沒這樣抱過孩子。”
應該是的。胤禛第一次抱弘曆的時候差點讓康熙教訓死,他的手勢生疏、身體僵硬,就像完全沒抱過孩子的菜鳥爸爸。
“今天是弘曆滿月,按照家裡的輩分,他該叫你一聲額娘。”那拉氏欲開口,我制止了他。“弘曆是以鈕祜祿氏的孩子入的玉碟,但是畢竟是我們母子害得她失去了孩子……”
“格格,鈕祜祿她不會的。”
我微笑。“我不會冒任何風險,弘曆是我的命。”
原本抱着弘曆在窗前轉悠的胤禛看了我一眼。
“能請你保護我兒子一個晚上嗎?”我拉住她的手。“整個王府我只信任你一個。”
那拉氏愣愣地看着我,又看了沒有表情的胤禛,最後使勁地點頭。
滿月宴設在圓明園東側的園林裡,此處總體佈局以水池爲中心,亭臺樓榭皆臨水而建,有的亭榭則直出水中,具有江南水鄉的特色卻又因諾大的空間而顯雄渾幽靜。
池廣樹茂,景色自然,臨水佈置了形體不一、高低錯落的建築,主次分明。總的格局仍保持渾厚、質樸、疏朗的風格——這也是以洛喜歡的風格。
此園以荷香喻人品,主要是爲了表達主人孤高不羣的清高品格。此園建築物大多與荷有關,位於水池南岸,隔池與東西兩山島相望,池水清澈廣闊,遍植荷花,山島上林蔭匝地,水岸藤蘿粉披,兩山溪谷間架有小橋,山島上各建一亭,四季景色因時而異。
此時荷花開地正盛,每日晨開暮閉,園內四處可聞清淡荷香。
我安靜地等在大廳邊上的廂房裡,透過眼前的竹簾能將大廳看得仔細,而廳中之人若不靠近竹簾,並不能探究簾後的世界。大廳中熱鬧的聲響讓我更覺無聊。
“格格您還拜託王妃照顧小主子,您看從剛纔開始抱着小主子的就一直都是王爺呢。”巧心得意地看着我。
胤禛一直抱着弘曆,那拉氏盡責地護在一旁,鈕祜祿氏的表情還是略微有些僵硬。
“皇太子駕到!”園外侍從高聲唱起。
連皇太子都來湊這個熱鬧了。
皇太子威風八面地進來,他身後竟是跟着胤禩、胤禟、胤禎三人。皇太子黨和皇八子黨現在明裡暗裡還在鬥,估計他們只是半道恰巧碰上而已。
“太子爺吉祥。”胤禛忙把兒子交給那拉氏。
“吉祥!都吉祥!”皇太子大笑着。“我今天就是來看一下納……你的兒子到底長什麼樣。”
“納”字出口,整個大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他是想說,納蘭若惜?我冷冷地笑起,聽得更加仔細。
“把弘曆抱給太子爺看一下。”胤禛開口打破了僵凝的氣氛。
“的確長得有福氣。”皇太子突然伸手把弘曆抱了過去。小傢伙一到他手裡就扁嘴開始哭,皇太子看了胤禛一眼,手臂輕飄了幾下。“哭了哭了!這麼小的孩子居然已經有喜惡了。”
這個死變態!居然擰我的寶寶!我皺眉看着廳中的一切,弘曆的哭聲讓我心疼不已。
“四哥的小兒子確實可愛。”見胤禎半強迫地把弘曆自皇太子手中抱走,我頓覺舒了一口氣。
“他對我笑!”胤禎看向弘曆,表情不由地一僵。他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然後自顧自地逗起弘曆。“他長得跟他額娘真像,尤其是眼睛……”
看着他孩子氣的樣子,我不由地心口一陣發疼。
胤禎抱着我的孩子,可是他卻不是孩子的阿瑪。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我現在該是他的妻了吧?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說不定也快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十四弟。”那拉氏示意胤禎把孩子還給她。
“小氣!”胤禎笑着把弘曆給了那拉氏,隨即看向胤禛的眼色瞬間冷凝。
“這孩子果然是得咱們幾兄弟的緣分啊,尤其是十四弟,我要是你……”皇太子佯裝可惜地搖頭。
胤禎捏了一下身側的荷包,緩下了情緒。
我注意到了,皇太子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十四弟居然也玩起女人的玩意兒來了。”
他今天是想來搗亂的嗎?挑撥兄弟間的感情,若是被康熙知道了,又會是一頓訓斥。
“自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這絕世美人恩,十四弟我甘之如飴。”胤禎好不示弱地看向皇太子。
“王爺,乾清宮派人來了。”小順子跑進大廳。
李德全領着數名乾清宮的太監走入大廳。“奴才奉萬歲也的命,給小王爺送來長命鎖。”他手中恭敬地捧着一個玉製的長命項鎖,這項鎖,由金質項圈連着,環上屬圈,下屬鎖,鎖橫徑四寸,式成鎖狀,翡地周翠,暖潤滑澤。鎖面琢得精巧絕倫,刻翠爲蒼雲,刻翡爲雙龍戲珠,其背鐫“長命富貴”四字,鎖下垂東珠九鎏,鎏各九珠,藍寶石爲墜腳,長可當臍。
大廳裡的所有人的臉色皆變。
“謝皇阿瑪賞賜。”胤禛跪謝恩賜,雙手長命項鎖。
“看着小崽子,不只得咱們兄弟的心,連皇阿瑪的心也一塊兒搶去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皇太子再開口,原本好不容易稍稍緩和了的氣氛又開始詭異起來。
“太子爺、四哥,該入席了。”胤祥鎮靜地開口。
胤禛點頭。他轉頭看向那拉氏,胤禛把長命鎖放入兒子的襁褓中。“抱弘曆下去,他到時候進食了。”
見弘曆被抱走,我也跟着起身。
胤禎……
我轉頭看了正四處張望的胤禎一眼,低頭快步離去。
胤禎抱着弘曆的畫面一直在我腦海中浮現。他說他會去喜歡我喜歡的一切,而他如今真的做到了,卻刺得我心裡發酸。
也許我之與這個世界,本就不該擁有幸福,本就不該如此驚天動地。我多想在出事後就馬上告訴他:胤禎,我們完了,我們之間所有的承諾都不算數了。可是現實卻是,在他面前我連一句決絕的話都不敢說不出口。
即使我已走得那麼遙遠,但胤禎仍是站在原地等待。當時正是這樣的胤禎以一種無法抵擋的氣勢征服了我,可是現在,我卻開始害怕起這樣的他。
我害怕他的執著,我害怕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塵埃落定,該會在他心裡掀起哪般的驚濤駭浪?
我背叛他,卻無法連自己也背叛了——我卻離不開他。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然成爲我生命的另一根支柱了。
我曾經和康熙說過,一個人的幸福並不完全取決於某一個特定的人,可現在連我自己也開始不確信這句話了。胤禎。若是沒有他,即使是以洛陪在我身邊,我仍舊會感覺這般的幸福滋味嗎?
我害怕那一天的到來,害怕他仇視敵人的眼神仇視我。可是我卻只能選擇這條路——一條必須背叛他的路。
我曾經一直在一旁冷眼想象着胤禛遇見他生命中的女人的樣子,想象着他像他的同母弟弟那樣熱情地揮霍他的生命……我想象着他初見年氏的那一刻……
可是年氏……我甚至不曾想過以洛用看我的眼神去看另一個女人……
“怎麼一直皺眉頭?”不知什麼時候胤禛已經從前頭回來。他換了身衣服,我還能感覺到熱氣。怕酒氣薰了我和弘曆,所以他先沐浴過了纔來。
他伸手撫着我額間的褶皺。
我輕輕避開他的手,搖頭。
“小傢伙睡了?”
“還沒有。”
“我去抱抱他。”胤禛將弘曆自牀上抱了來。他一邊和弘曆玩着,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跟我閒聊。“剛纔李諳達說了,皇阿瑪明天就想把你接回去。”
“兒子,阿瑪以後就不能天天見到你了。”胤禛把弘曆高高舉起,小傢伙開心地手舞足蹈。
“胤禛。”
他看向我。
“你會想我和弘曆嗎?”
他默默地點頭。
悶葫蘆!
其實我一直是個很貪心的女人。我要守護的東西太多,康熙、弘曆、胤禎,還有他。我只能用我有限的力量儘可能去完成我想要的,可是卻往往因爲兩者之間是衝突的而必須做一個選擇……
有時我真希望胤禎和他不曾對立。
“我一直懷着一顆虔誠的心看待歷史,我總是在想,只要能讓歷史按照它的軌道運轉下去,我什麼都能夠犧牲。可是……胤禛,我真害怕那一刻的出現。”
“那一刻?”他看我。
我搖頭,不語。
弘曆抓住胤禛腰間掛着的玉牌,使勁扯着。
胤禛輕緩但是堅毅地把玉牌從兒子手中拉出來,轉而把康熙剛賜的長命項鎖拿出,弘曆的注意力果然馬上被吸引了去。
“若惜,我只想要一個結果。爲了那個結果,我可以不去管中間的過程有多骯髒。我們都在等結局,只想要那個結局是不是?”
他模棱兩可的話語讓我不安起來。
“若惜,我們等結果。”胤禛轉過頭不看我。
“我會等。”洛,我只等你十一年,我只給你十一年的時間,我等你跟我說那句話……
我伸出一隻手取下一直貼身帶着的寒梅墜子,遞給他。“收着。”
胤禛愣愣地看着墜子,沒有把接過去。
“我已經找到比我生命還重要的東西了,物是死的,但人卻不一樣。”我微笑着把墜子硬塞入他手中,算,無歸原主……
胤禛把墜子握在手心。
“有一件事情是我從來不敢去想象的。”我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喃喃着。我知道他在仔細聽我說話,一直。“我們有個兒子,我們兩個人的兒子。真不可思議,這纔是真正的生命共同體,你,和我的……”
胤禛和若惜的孩子……
以洛和以墨的孩子……
弘曆,我和以洛的生命共同體……
“我會用我的生命去愛這個孩子……”
只在我夢中才出現的情景,如今竟是如此鮮活地擺在我的眼前。有時我甚至在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僅僅只是南柯一夢?
那,如果真的是夢,可不可以讓我永遠夢下去……
原本除了公事之外不進宮的胤禛,今日親自送我們母子回宮。
胤禛一直抱着弘曆。我們都是有些不捨,所以馬車以緩慢的速度前行着。
“胤禛。”看着他的眼睛,我抿抿嘴。“我的初衷仍未改變,你還是必須要做皇帝,但是,我現在必須還要保護一個人,用我的生命,無論是欺騙,還是染上更多的鮮血。請你答應我,在你有生之年,絕對不會傷害他分毫。”
“……”胤禛看着我。
“我愛以洛,現在依舊是。可是他再也不是我生命唯一追趕的目標了。也許上天安排我來這裡,還爲了讓我遇見胤禎。答應我,在你有生之年絕對不會傷他分毫。”我哀求
胤禛點頭。
“用我和弘曆的生命起誓!”我不依不饒。胤禛的眼中閃過一絲受傷,但許久,他再次點頭。
馬車到了宮門口,還未停穩馬車的門就被人打開。
“若惜,歡迎回家。”他向我伸出手。
“胤禎?”我看着來人,他依舊笑着,燦若星辰。
看着他的眼神,我只能無奈地笑。他現在的樣子就像拿着一樣哥哥也喜歡的但是卻是屬於他的玩具在示威一般。
我轉向胤禛,他把弘曆交給我。“想孩子的時候可以隨時來看他,你一下子不在身邊弘曆也會不習慣。”
胤禛點頭。
將手交給胤禎,他扶着我下馬車。
“胤禎!”一下馬車他就把我緊緊抱在懷裡,也不管場合身份。
“我只是太想你了。”胤禎看了我懷中的弘曆一眼。“怎麼昨天才看過他,今天又長得不一樣了。”
“十四爺真愛說笑,小孩子日夜都在長大,當然天天不一樣啦。”自後面馬車下來的巧心掩嘴偷笑。
“刁丫頭!”胤禎笑着看了巧心一眼。
回頭,胤禛的馬車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
以洛,這是我的答案……
“若惜。”胤禎掰正我的臉。“接下來該給我生孩子了吧?”
即使這句話他只是在我耳邊說起,但我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你看看你,都已經做娘了還這麼怕羞。”胤禎大笑。
“誰像你這麼厚臉皮的!”我瞪了他一眼。
“好了!不鬧你了,不過我說的可是很認真的。”還說不鬧我了。
我剛想開口,弘曆就給了靠過來的胤禎一腳。好兒子!這麼小就知道保護額娘了!
“臭小子!”胤禎不敢置信地看了弘曆一眼,隨即不顧孩子的掙扎硬是把他抱了過去。“這麼小就知道打人了,簡直跟你十四叔小的時候一個德性!”
“什麼一個德性啊!”我淺笑。
“以後十四叔親自教你騎射好不好?”胤禎不理睬我,自顧自地跟弘曆說起話來。
(王府的描寫,不知圓明園究竟何樣,故引用了蘇州園林的一些景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