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番外總彙[二]

胤禛

我知道我愛她,這是自出生起就確定了的事情;我知道她也愛我,這是我同樣確定的事情。只是,我們是兄妹……

我知道她偷偷藏起我的校服,我知道她偷偷在我的作業上動手腳,我知道她故意養狗狗和我作對,我知道她偷偷向媽咪告狀我喝啤酒的事情,我知道她揹着我偷偷耍弄我的女朋友,我知道一切…我還知道,她偷偷吻了我……

可是,我們是兄妹……

我穿越三百年的距離,只是爲了想親口對她說一聲:我愛你。

可是真正站在她面前,我卻什麼不能說。

帶她來這個世界,改變了很多事情。而我,身上也揹負了許多原本不應該屬於我的責任——這些責任,把原本的夏以洛弄丟了。

我不能名正言順地站在她面前告訴她,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我不能用愛她的理由推開身邊的女人——這原本就是屬於這具身體的責任。

看着她和胤禎相愛着,我該高興的不是嗎?帶她來這裡,另外一個目的不就是爲了讓她忘卻失去我的痛苦嗎?

我該高興的……

“我在找一個人……找了他好久……”

“他是我最愛的人。我爲了他,跨越了三百年的距離……”

“我找了他一輩子……”

“我什麼都不求。我只想親耳聽他說一聲,我愛你。”

“我還想告訴他,我愛上別人了……”

那夜,她的眼淚幾乎融化了我所有的理智。我終究還是錯過了她不是嗎?

可是,這樣也好……也好……

弘曆,一個原本我從來都不敢去想象的美麗意外。他是我和墨的孩子,多讓人驚喜意外!這已經是對我最完滿的補償了……

只是,苦了墨。

多少次,看着她在謊言與痛苦中徘徊,我真想拉着她從一切紛爭中抽身。可是……歷史卻不能變……

墨,對不起。

我害怕塵埃落定的那一天的到來,如果胤禎不諒解她,那該怎麼辦?

而終是到了那一天,我害怕的事情也成真了……

她,蒼白憔悴地出現在我和弘曆面前,然後捂着胸口倒在了我懷裡。

我知道她要走了,就如同來時那樣。

墨,要回家去了嗎?

我知道你想家,一直都想。回去……能忘了這裡的一切嗎?

她靜靜靠在我懷裡,輕聲地對我訴說着一切,她說她怕黑,她說她想家,她還說她想胤禎,她求我將他們的信物交還給胤禎。可是胤禎到最後都沒有來見她一眼。

我終於告訴她,我愛她。

她滿足地閉上眼,滑落的清淚幾欲溺斃了我。

一切都是爲了我,若不是我,她不會來到這裡,若不是我,她不會失去胤禎,若不是我……

從上天那裡偷來的這三十年,我名正言順地愛着她,即使她愛着別人,即使我不能擁有她,即使……

可是我滿足了……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我和我們的孩子是她永遠都無法放下的人,即使她愛着別人。

我知道我對她的意義不同於任何人,我知道這種意義甚至更重於胤禎在她心中的意義……

胤禎,下輩子,請你找到墨。把我們所有人這一世虧欠她的,全部還給她。

我把她,把我唯一牽掛的她,交給你了……

胤禎(一)

那一年,我只有四歲,皇阿瑪從宮外抱回了一個漂亮的小女嬰,告訴我她將是我的妹妹,我必須要用生命去疼愛的妹妹,於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決定喜歡她了。

皇阿瑪告訴我,她叫若惜。

在孩提時代,若惜最常和我呆在一起。我們一起吃飯、一起玩、一起洗澡、一起睡覺——我們青梅竹馬,那是我生命中最平靜幸福的一段歲月。

我以爲我會永遠和她在一起。

若惜四歲的時候,皇阿瑪把她接去乾清宮養着,從此以後,我就只能在每天請安的時間見到她。那是我就暗暗發誓,長大後我一定要把若惜娶回家,這樣就不用每天只能見她一回了。

她似乎很喜歡十三哥,事實上宮裡的女孩子們都喜歡十三哥。但是我知道,在若惜眼裡,沒有人是特別的。

小小的若惜,到底蘊藏着多少的能量?皇阿瑪說那首氣勢磅礴的詩是若惜作的。多麼不可思議啊!

那年若惜九歲,我暗自下了另一個決定,今生,我不止要娶她,除了她,我決不要其他女人!

可是這是不是就是詩文中所說的“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十四歲那年,皇阿瑪給我指婚了,我偷偷去求皇阿瑪,求他把若惜嫁給我,皇阿瑪答應了,我想我一輩子都沒有像那天那樣雀躍過。雖然若惜還小,但是我已經等不及把她娶回家了,我會耐心等着她長大的,我會的!

可是若惜卻拒絕了……

皇阿瑪指了另外一個女人給我。可皇阿瑪明明就知道除了若惜,我誰都不要。皇阿瑪告訴我,除非我變得強大,要不然我就沒有資格擁有她。

大婚那日,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有若惜……可是當我醒來卻發現一個陌生的女人躺在我身邊,我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那日,我看着若惜在御花園中教十三哥哼曲子;我看着她如瑤池仙子一般在繁花中起舞;我看着十三哥抱着害羞的若惜離開……那首曲子叫《長相守》,是若惜給十三哥的承諾……

只要若惜幸福就好了,我這樣告訴自己。

我以爲若惜會嫁給十三哥,可是十三哥卻先納了側福晉。他不是自詡很瞭解若惜嗎?他可是這樣只會讓若惜從他身邊逃離?

他……負了若惜……

符翟王子,我不知道她看見這個人爲什麼會這樣激動。幾乎只是十來天的功夫,她就告訴皇阿瑪說她要跟着這個男人一輩子。

我不敢相信若惜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她躲在我懷裡哭得那麼傷心,我不懂,明明不願接受符翟王子的一切,爲何還要委屈自己妥協。就在我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的時候,若惜又突然不願嫁給符翟了。

那日我看着四哥抱着瑟瑟發抖的她回來,幾乎心神俱裂。

若惜跟着我們回到了北京,她如往常一般笑得明媚。若不是太醫悉心照料着她落下的心疼病,我真的會以爲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不過現在,所有人都和我現在站在同一個起點上不是嗎?

我永遠不會忘記教堂的那個一個下午,那天,我驚奇地發現她的小秘密。若惜,到底還藏了多少讓我驚訝的秘密呢?

那天,我吻了她,像男人吻女人那樣。

她的脣就如我想象中那樣的柔軟,如我夢中的那般馨香。我不顧一切地吻着她,而她,沒有把我推開。

“你……混蛋!”她用手背使勁擦拭着被我吻得紅腫的雙脣。

“我可以只有你。”那天,我告訴她,我和十三哥不一樣,只要她點頭,我可以只有她。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心動與神往。

那天之後,我可以感覺到若惜對我跟以往不一樣了。

南巡!

看着她從皇阿瑪的皇輦上跳下來,我眼疾手快地把她撈到了身前,將她抱在懷裡的感覺是那樣的美好。她拿小石子兒扔我的樣子着實可愛至極!

四哥他,也喜歡若惜……那一天,我驚訝地發現了這個事實。

到了濟南,皇阿瑪讓我和十三哥帶若惜去看趵突泉。其實第二天的行程就是要去那裡,可是因爲若惜想去,皇阿瑪特別讓我們先帶她去玩了。皇阿瑪是寵愛若惜的,無論若惜要什麼,他都會眼都不眨地送給她。

冬天的趵突泉很美,可是在我眼裡卻不及若惜的萬分之一。看着她站在霧氣當中,那一刻,她就好像要飛天了一般,我失神地伸手拉住了她,結果被她給取笑了。我使了點小計謀讓她掉進水裡,我知道她會拉着我一起進去,只要我揶揄她幾句。

果真,我才取笑了她一句,她就把我也拉進了泉水中。在水下,我再次如願以償地吻了她——在十三哥面前吻了她。因爲缺氧,她不得不迴應我,不得不攝取我口中的空氣,那是我這輩子嘗過的最美妙的吻。

在江寧,若惜的心疼病第一次犯了。我知道是因爲十三哥,那夜我遠遠地看着她逃離,一直遠遠地守着她。十三哥覺得自己要對所有的人負責,卻恰恰傷了最在乎的人!

可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十三哥,她明明也喜歡我的不是嗎?我整整醉了三天三夜,是八哥把我從酒缸堆裡拎了出來。他告訴我,如果若惜覺得這樣子她能幸福,那我就應該祝福她。

若惜,幸福了嗎?不!她不幸福!

十三哥懷裡抱着他剛滿月的長子,笑得燦爛。第一次,我清晰地在若惜眼中看見了悲傷。

四哥將她帶回府中,聽說她醉了,聽說她的心疼病又犯了。我在四爺府門口偷偷守候至天亮,帶着酸澀的心疼感不甘心地離去。

這次若惜她真的傷心絕望了,她偷偷逃離了京城。得知這個消息,我跟瘋了一般,我架着李德全的脖子,逼他告訴我若惜的去向。已近年關,她居然在這樣的時刻選擇離開,我的心一陣揪疼。不顧皇阿瑪的反對,我只身逃出了京城,去蘇州找若惜。

那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除夕夜,我們依偎在一起守歲。那一段時間,我重新看見了她臉上的笑容。

我坐在牆角,看着她偷偷把祭神的食物藏起來,她臉上的笑容,如孩提時的燦爛、狡猾、甜美……多想讓她一輩子都保持着這樣的笑,那一刻,是從來沒有過的滿足感。

“胤禎!二月,我在烏程。”她紅着眼眶仰視我。我知道,我這一走,也帶走了她的心,即使不是全部的。

回去之後,我便決定不再讓任何女人懷孕,因爲我知道,若惜總有一天會屬於我。

那年二月,作爲對我的懲罰,皇阿瑪說什麼都不肯再帶我去江南。我不知道她在烏程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若惜又傷心了。每次探子回報,她都在不同的地方遊歷,最後她更是留了一封信給皇阿瑪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歐陽屈捎信給我說若惜身染重疾,如今在香格里拉。我再次不顧一些闖了出去。

在香格里拉的日子是我一生最美麗的歲月。我終於徹底贏得了她的心!那種彷彿得到了全世界一般的喜悅差點讓我不能自持。可是我們總是在黑暗與離散中偷偷經營着我們的愛情。我知道她在害怕,她害怕一旦把我們的關係攤在太陽底下,我們的愛情會被傷得體無完膚——人言可畏。

直到五臺山,她終於將我們之間的關係告訴了皇阿瑪,並將她額娘留給她的同心環給了我。她說,二十歲,她就會成爲我的新娘。

康熙五十九年的最後兩個月,是我一生中最難捱的兩個月。我讓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擄走,被擄走的那三天裡,她承受了從未有過的屈辱。我怪我自己,怪我自己爲什麼不能早點找到她!我告訴她我不在乎任何事情,可是她卻告訴我,我們再也回不到曾經了。她懷孕了,懷了他的孩子——那個,註定成爲我一世對手的男人。

她哭着告訴我,她不甘心,她不想要這個孩子,可是,她還是決定把他生下來。這就是我的若惜,她會傾盡所有保護屬於她的一切。我告訴自己,若惜愛這個孩子,所以我也要喜歡他!

天上雙星合,人間處暑秋。

稿成今夕會,淚灑隅年愁。

梧葉風吹落,璇霄火正流。

將陳瓜葉宴,指影拜牽牛。

這樣的思念與痛苦,她用“一寸同心縷,百年長命花。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移”迴應了我。她用我們兩個人的頭髮編了一個同心結,在我們成親的那天晚上。雖然只有很少人知道我們成親的事情,但是若惜說,我們拜過天地,拜過神靈,這就夠了。

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們期盼了五年的孩子。早在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就決定好了,我要和她生好多好多長得像她的女兒,而女兒名字也早在那時候就起好了。

可是我們的大女兒卻在兩歲的時候夭折了。她好傷心!

爲了讓小女兒健康快樂地長大,她忍住心疼將她送走。她以爲我也很傷心,可是我的傷心並沒有她那樣強烈,對我老說,守在她身邊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康熙五十七年,我開始了我政治生涯最輝煌的四年。我以爲我能成爲皇帝,因爲只有那樣才能真正擁有她,只有那樣,我纔可以驅逐身邊所有的女人,那樣我才能真正實現我對她的承諾——我可以只有她。

可是,到了最後那一刻,我才發現我自己是個傻瓜!她在幫那個男人!從頭到尾都在幫他!

我心痛,卻怎麼也怪不起她來。所以我只能怪我自己。

她回到京城就被那個男人接進了圓明園。曾經屬於我們的一切都突然不真實起來,她……真的愛過我嗎?

一個雷雨的夜,弘曆突然闖進了我住的地方。

“十四叔!快跟我去見媽咪!”弘曆渾身溼透,一進門就拉着我往外走。

我輕輕拉開他的手。我不想見她,我不知道現在該怎麼面對她,也許哪天被欺騙的感覺淡了,我會去重新爭取她,但卻不是現在!

“媽咪生病了!她想見你!”弘曆着急地看着我。

“生病了找我有何用。”我淡淡地別開視線。弘曆長得越來越像若惜,就如同我們的女兒一般。

“媽咪她……”弘曆急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四阿哥!”小全子匆匆而來。弘曆跑出去,只見小全子在弘曆耳邊耳語了幾句,弘曆便頭也不回地狂奔了出去。

是若惜怎麼了嗎?我向前走了兩步又陡然止住腳步

。不,那個男人不會讓若惜有事的。

可是第二日,我等來的卻是……

“你騙我!”我狠狠地將拳頭揮在胤祥的臉上。

“我會拿這種事情打擊你?”胤祥掏出荷包。“她希望皇上有朝一日能把這個還給你,她讓皇上來求你,求你不要趕她走,她想呆在你身邊,她不想離開你……”看着胤祥緩緩泛紅的眼圈,我終於意識到這不是一個低級的玩笑了。

“她至死都想見你一面,弘曆冒雨跑出來找你,可是你卻……你知道當她看見弘曆一個人回來的時候,有多絕望嗎?”

弘曆來見我是爲了……

若惜!“帶我去見她!”

她安靜地躺在那裡,就像往常睡着了的樣子。弘曆紅着眼迅速看了我一眼,轉身跟着胤祥一起走了出去。

握住她冰涼的手,我才如夢初醒。

“若惜……”我撫着她的眉眼。我居然沒有來見她最後一面!我該死地居然沒有來見她!將臉埋在她如玉的掌心中,我任由淚水狂涌。

那一刻,我也死了,我的心跟着她一起死去,一起被火化……

一個荷包、若惜的骨灰,成爲了我在這個世界的所有。

“爹地,弘曆哥哥什麼時候來?”念惜十三歲了,長得和若惜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從若惜離開那天起,我就再也不叫念惜小豆子,我喚她念惜……念惜……

我總是想象着,如果這一刻,若惜、長生、念惜三個人都在我身邊,我該有多幸福。

“他沒空。”我任由女兒在我大腿上撒野。弘曆很疼這個妹妹,就如同當年皇阿瑪疼愛若惜那般。我很放心,將來哪一天我若是歸天了,念惜還有弘曆照顧。

“可是他已經好多天沒有來了。”念惜皺皺眉頭。

“念惜這麼急着見弘曆哥哥有什麼事嗎?”

“哥哥每次來都給我講媽咪的事情啊。”

“怎麼不來問爹地,爹地是看着你媽咪長大的!”

“我不要問爹地,每次問爹地關於媽咪的事情,爹地都會傷心。”

傷心嗎?一個連心都丟了的人,如何傷?唯有傷心時,我才能證明,我仍活着。

“以後爹地跟你說媽咪的事情。”只有這樣,我纔敢名正言順地鼓起勇氣回憶關於若惜的一切。

若惜,你相信前世今生嗎?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會找到你……

直待繁花落盡,人空憔悴,曾若相惜……

胤禎(二)

那一把熊熊的大火焚盡了所有,包括我的心。若惜,沒有你,我該怎麼繼續活下去?我看着夕陽中異常妖豔的火焰,有一瞬間想就這樣隨她而去,融進那血色的火焰。

十三哥像是看出了我的意圖,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你還有很多是沒有做,你不能這樣不負責任地想離開。”

“我還需要做什麼?”我反問他。我盡全力謀這個皇位,只爲能與若惜日夜廝守。現在若惜不在了,就算把這個皇位雙手奉上我也不稀罕了。

“你……”十三哥皺眉看着我。

我承認,我是個懦夫!我的存在,好像只是爲了這個刁蠻任性的女子……

“小豆子……”弘曆的低聲喃喃瞬間讓我僵直了脊背。

小豆子……念惜……我和若惜的寶貝……如果我也像她母親那樣狠心扔下她,那她該怎麼辦……

無止盡地思念一個人永遠不會回來的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我卻沉浸在這種近乎自虐的快感中無法自拔。唯有在因思念她而痛得無法呼吸的時候,我才能確定自己還是活着的。八年,她從不曾進過我的夢鄉。若惜,你果真那樣狠心嗎?我僅僅只是希望午夜夢迴的時候看你一眼。

八年……我竟能在沒有她的世界裡再生活整整八年……

可是當她真正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她是真的嗎?還是她真的原諒了我,終於肯入我的夢靨?

她半蹲在我面前,將臉頰貼在我攤開的手心中。溫熱的淚水幾乎燙傷了我的手,她……

若惜……那一刻,我恍然如夢……

她安靜地說着關於我和她的一切承諾,告訴我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百歲長命花”。她,真的是我的若惜嗎……

可是,這怎麼可能?我明明親手將她的遺體火化,我明明……我的目光不由得看向牀頭的那一個精美的瓷罐。

“我來自三百年後的英吉利。”然後,她告訴我。恍然間,我想起了那個人對我說的一些很奇怪的話,關於一對兄妹、關於無望的愛情、關於前世今生……

我望着她許久,不敢眨一下眼,怕眼前的一切又會像多少次的幻想一般,如鏡花水月般消失不見。

“你再不相信,我就哭給你看!”她紅着眼威脅我。這是她自小就喜歡拿來威脅我讓我替她辦事的藉口……

若惜……回來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澎湃的心潮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哪怕這一刻真正只是鏡花水月,我還是要感謝上蒼,至少,我夢見她了!

我抱着她哭,懷中的溫熱是那樣真實;我吻她,流進口中的淚水是如此鹹澀;我在她體內,那炙燙的□□感一如記憶中的撩人……

就算只是夢……如果上蒼此刻就收回我的生命,我也無憾……

第二日醒來,第一眼就她在我懷裡睡得如嬰兒般香甜。

還在夢中嗎?閉上眼,我不停問自己,甚至沒有勇氣再睜開眼證實。

直到她緩緩醒來,然後對我綻露了一個甜美的笑容,此刻,我才確信,她真得回來了!她回到我身邊了!

那一刻,我有了如得到天下一般的滿足。不!我不知道得到天下是什麼滋味,但是我確信,那樣的滿足絕對不足以形容我那時的心情。

我只是吻她,用體溫來感受她的真實。

她告訴我,她是來陪我慢慢變老的;她說,她要和我雲遊四海,大隱於世;她說她要比我先死,因爲她不能再忍受一次失去我的痛苦,所以她要再自私一次;她說她要和我一起火化,永遠不分開;她說她要陪我再起一次蘇州、香格里拉、五臺山……她說……她說了好多……

我幸福無比。以至於一直到我生命終結的那一天,我還是惴惴不安,我總是在心裡想,我只是做了一場夢,而這場夢,好長好長,整整做了二十七年……

一次郊遊,我再次見到了那個男人。

在若惜身邊,他顯得很不一樣。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笑,更不可能見到他笑得那麼開懷。他看着若惜,眼神中充滿了寵溺。可是我在他微笑的同時,我卻好像能感覺到他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寂寞。是的,他寂寞……我至少還有若惜在我身邊,而他,十三哥去後,高高的生靈頂端,就真的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遺世孤立的寂寥……

那個人,我的親哥哥……此刻,我竟爲他感到心疼——那個,做了我一世對手的男人……

若惜說,他只是揹負了太多。說這句話時,我清晰地看見了她眼中一閃而逝的淚光。

她還告訴我皇阿瑪的心,那一刻,我心裡再也沒有了怨恨。

若惜說,如果還有來生,她還有做他的妹妹,她說,下輩子,她再也不會像以前那麼任性了,她說,她再也不會偷偷把他的校服藏起來,再也不會在他的作業上動手腳……可是下輩子,她還要這麼愛他,一直愛他……

我知道,其實若惜至死依舊在思念這個男人。那年雲遊途中,京中傳來他的死訊,若惜整整哭了三天三夜。直至多年後收到了一封洋文信,她才又真正開心了起來,我知道,他沒死,那封信,一直藏在若惜的胸口……

乾隆十七年,我們遇見了一個西洋傳教士,傳教士遞給若惜一個瓷罐,並交給她一塊玉牌,那塊玉牌我在皇阿瑪身上看過,後來就一直掛在那個人腰間。若惜淡淡地道謝,然後抱着瓷罐發了一整夜的呆。第二日,我們啓程回京,她說,她不想哥哥漂泊太久,她要帶他回家。

對三百年後的這對兄妹來說,所謂的家,其實就是彼此身邊。

我從未懷疑過若惜對我的感情,只是她,恰巧也愛他而已。那個,讓她追趕了三百年的靈魂。

二十七年閒雲野鶴的自在生活,是曾經作爲皇子的我從來不曾奢望過的。而今,我卻能與我心愛的女人瀟灑自在地就這麼過完一生一世,夫復何求?

若惜還放不下弘曆。我知道二十七年的時間裡,她沒有一刻能放下他,京中的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輕易牽動她的心。弘曆是她的第一個孩子,是她給那個人唯一的安慰,還是皇阿瑪最珍愛的寶貝……

弘曆生命中幾乎所有的重要時刻,都是我和若惜陪他一起度過的,即使他不曾看見我們。

回京那年,是我和若惜雲遊那麼多年第一次出現在弘曆面前。而這個已然成熟爲帝國王者的孩子,竟然當着若有人的面抱着母親哭了起來。若惜這麼思念他不是沒有理由的不是嗎?因爲所有的孩子裡,只有弘曆真正依賴她,他用生命依賴着他的母親。

那一段時間若惜總喜歡往弘曆的後宮跑,嚷嚷着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香妃。我和弘曆疑惑,但她只是賊賊地笑着。她似乎很喜歡弘曆的令妃,甚至有一次偷偷告訴弘曆,令妃會爲她會有一個叫永琰的寶貝孫子,那是弘曆必須用生命保護的帝國的未來。弘曆當時的表情我一直都忘不了,他好似從母親手中接過了另一份愛,他幾乎用虔誠的眼神看着若惜,然後堅定的點頭。

乾隆二十年,若惜突然把遠嫁江南的憶若叫了回來。

那幾日,她時常望着我發呆。

“若惜,我要死了嗎?”我輕撫着她的臉,問她。

她只是一愣,隨即微笑了起來。“咱們都老了,都要死了。”

“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我又要離開你。若惜,永遠不要讓我找不到你。”我重複這句不知對她說了多少遍的話語。

“不會的。”她淺笑着。“不過我突然反悔了,胤禎,還是你比我先死吧,先前你面對過一次死亡,這次該輪到我面對了。”

“你不是說不能承受失去我的痛苦嗎?”生死哪是人能自己決定的。我笑着聽着她孩子氣的話語。

“我不會痛多久的。”她突然燦笑了起來,“沒有胤禎的世界,我想我呆不久。而且,我的胤禎,太久看不見我,他會着急,會偷偷躲起來哭的。”

“若惜,永遠不要讓我找不到你……”我近乎貪婪地凝視着她的臉。

若惜花了很多很多時間與弘曆話別,以至於敏感的他在最後那幾天一刻不離地偷偷守在她身邊。

那個溫暖的午後,我躺在她的大腿上,陽光暖洋洋的。

“胤禎,睡吧,我一直守着你。”

“這次不許騙人了,不要守到一半跑去和孫兒們玩了。”到時候了嗎?

“說好了生死相守的不是?”在她的眼中,我看見了淚水,看見了我的倒影,看見了永恆,也看見了彼岸……

若惜,這個世上有來世嗎?應該有的吧?你就是來自未來的不是嗎?

那麼,如果有來世,再讓我遇見你吧,因爲……我還沒有愛夠你……

番外現代篇

三百年前,我遇見了他,愛上了他。

我想我愛過很多人。如果那不是愛,我想我不會去用生命去在乎那些人。

我從來不是一個高尚的人。我自私、任性……我身上有現代女人幾乎所有的缺點,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在古代存活着。

古代的女人們,生活在巴掌大的圈圈裡,她們的生命被圈禁在四四方方的天空裡,但是她們卻並沒有因此而性情單純。我身邊的女人,都是一些在深宮中殺出一條血路的人,自然不是吃素的角色。她們的戰爭沒有硝煙,卻比男人更加慘烈。

康熙、以洛、十三,還有我的寶寶,想到他們一生都生活在這些女人當中,我就忍不住心疼。甚至還有胤禎,他的前半生有一半的時間也是這樣過來的。

宮廷、權力、男人、女人、子嗣……還有無休止的鬥爭……沒有血腥的鬥爭,卻腥味漫天。

如今我終於擺脫了這些。實際上那二十七年前我就應該已經完全擺脫了,但是因爲弘曆,我終是不能完全跳脫那些骯髒的鬥爭,我用“一痕沙”爲弘曆的天下掃除歷史該除名的人……

回到現代,我想我已是一個心理年齡七十五的老人了,可是我卻依舊“寄宿”在原本那具年輕美麗的身體裡。

“墨。”下班回到家,母親已經準備好了宵夜。

“喬呢?”我放下公事包,單手捏着僵硬的肩膀。回來之後,我正式跟隨喬入主西塞爾集團,儼然以繼承人的姿態出現在大衆眼前。

“找朋友下國際象棋去了。”母親讓傭人端來甜湯,並在我面前坐好。

“OK,有什麼現在就說吧。”吃了兩口,我最終還是放下湯匙。

“你先吃。”母親指指甜湯。

“你不說我吃不下。”

“我說了你更吃不下。”

“媽咪——”我拖長了尾音。

“OK!OK!”母親無奈地投降。“真是的,小丫頭,不知道突然哪裡來的氣勢,連我這個做媽的都……”她嘀咕着,清了清嗓子。“墨,你去西藏那五年,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我搖頭,持續微笑。

“可是……你在西藏呆了整整五年,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而且一回來你就沒有任何理由就跟奧文分手了,然後到現在,三年來一直沒有再交男朋友。墨,你已經二十七歲了!”她越說越激動。

“我很忙。”我嚴肅地對母親說。西塞爾集團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情等着我處理,我哪裡還有時間談戀愛。更何況,我也不想再和別的男人去玩這些小孩子的遊戲了。

“忙?”我的回答差點讓媽媽抓狂。“你居然說自己忙?”

“難道不忙嗎?媽咪,我的行程計劃已經排到明年了。”我指指我的公事包。“以洛不在了,我現在要一個人負擔所有的事情。”幸虧我在古代管理過那麼龐大的產業體系,要不然我非瘋了不可。也幸虧,我手下有那麼一羣十分專業的人士可以供我差遣。

“呃……”母親被我的回答堵得啞口無言。“你可以讓別人分擔一些不是嗎?西塞爾財團每年花多少錢支付職員的工資,不能像扔進大海里一樣不是嗎?”

“他們也很忙。”各司其職。雖然我不能保證絕對沒有混水摸魚的,但是大部分的職員還是跟我一樣的,只是我尤其昏天黑地而已。

“所以纔要你抽一點點時間給我啊。墨,給我一點點時間,跟我去和你世伯的兒子吃一頓飯,如果你也喜歡他,那你們就結婚。我給你找的這個人很能幹的,他一定能幫助你的。”母親話鋒一轉。

“世伯?我的哪位世伯不是爸爸那樣的?他們的兒子,鐵定也是和我一樣爲家族事業做牛做馬。”喝完最後一口甜湯,我站起身,並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夏以墨!安吉拉•伊麗莎白•西塞爾!”老媽發飆了。

“What?”

“你就算不爲自己想,也要爲我和你的喬想想啊,我們老了,想抱孫子了,西塞爾家族也需要繼承人。”我一轉頭,原本還兇悍地想與我曉以大義的母親氣勢瞬間又矮了一截。

“我可以考慮一下。”我沉吟。

“真的?”她立刻眼冒精光。“我馬上打電話給你世伯約時間。”

“媽咪!”我制止她。“我的意思是,我會讓我的秘書聯繫‘精子銀行’,會設法尋找到優良基因的精子的。”

“什麼?”

“孫子的問題解決了,別再煩我。OK?”我轉身上樓。

“喬!”母親依舊是去打電話,不過這會兒要受她荼毒的是我可愛的老爹。

“總經理,您今晚的時間安排給了總裁夫人。”秘書捧着行事曆進來。“晚上在東方集團的城堡有一個派對。”

“什麼?”整理公事包的動作僵了一下。好不容易可以提早下班一天,約好了香薰SPA放鬆,沒想到母親還是不肯放過我。距離上次討論已經過了半年多,她仍是不死心。

“夫人說,她事先和你說過的……”秘書被我的表情嚇到。

“OK。”我揉揉眉心。“下次夫人再有類似的舉動,就把她的電話轉來給我。”

這叫什麼?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是。”秘書迅速在行事曆上做下了提醒。

“幫我約一個造型師。”

趕到東方家的城堡,派對已經開始了十幾分鍾。城堡門口依舊聚集着大量的記者,沒有辦法,我只能儘量擠出笑容,靜待車子慢慢通過人羣。記者抓拍的本事可不是蓋的,而且到時候他們轉挑難看的表情刊登。

“你怎麼到現在纔到!”我一到大廳就被母親逮個正着。

“總裁夫人!你知道我下班是幾點嗎?某人臨時通知我的秘書,害我一點準備都沒有,你知道我這個造型做了多久嗎?”爲了這個派對,我大晚上的被人畫了個大濃妝,她別想我心情會好到哪裡去。

“好了,到了就好。”她拉着我,歡欣地往裡走,見到貴婦千金就侃侃而談。喬根本就是在放P!誰說我的母親對西塞爾家族的生活適應不良的?

母親和別人聊得正酣,我無聊地環視四周。開來規模搞得很大,來的都是大人物。

正右方大概十多步地方的一個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

他身材高大,俊朗不凡。此刻他正微微低頭聽他身邊的女孩兒講話,但他眼角的餘光卻不時地向我飄來。見我也注意到了他,他舉了舉手中的香檳,朝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即使五官深邃了許多,但……

低聲對身旁的女伴說了一聲,他舉步向我走來。

“黛黛阿姨。”他率先向我母親打招呼。

“啊!奕禎啊!”母親驚喜地睜大了眼,隨即她一把將我拉到她身前。“她就是你喬叔叔常跟你提起的以墨。”

奕禎?

“西塞爾小姐你好,我是東方奕禎。”他很有風度地介紹自己。

遲遲等不到我的迴應,母親推了我一下。我盯着他發愣的舉動讓母親差點得意地仰天大笑。

“你好,安吉拉•西塞爾,你可以叫我墨。”我回以同樣的禮貌。

燈光暗了下來,此時音樂響起,宴會的第一支舞。

燈光昏暗,但我仍能清晰地感應到四周的名門千金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我眼前的這個男人,我想,她們都在等他邀第一支舞。我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一步,但是……

“有這個榮幸請你跳第一支舞嗎?”他微笑得朝我伸出了手。

拒絕一個紳士的邀請並不是一個懂事的淑女會做的事情,於是我將手遞給了他。

他帶着我滑進舞池。

“墨你不太參加這類派對。”他很自然地喊起了我的名字。

“在西塞爾家族我並不是扮演孔雀角色的人物。”我半開着玩笑。若是我白日在公司做牛做馬,晚上還要出席各種派對宴會,我就真的不用活了。這些事情自然是交給我閒着沒事做的父母做的。

“你不當孔雀實在太浪費了。”他也半開着玩笑。

“我可以當作這是一種恭維嗎?”

“我是在討好你。”他大方地承認。

我淺笑。

“你叫奕禎。”

胤禎,奕禎,多近的發音,還有……多相似的臉龐……我端詳着眼前這張與胤禎像去了將近七分的臉。

“有什麼不妥嗎?”

“並沒有。”我搖頭。“能告訴我是哪個字嗎?”

“奕是‘受氏胙國,重光奕休’,禎是……”他一時找不到可以解說的詩句,於是握着我的右手偷偷在我手心裡畫了起來。“這個。”

“國之將興,必有禎祥。”真的是那個禎。

“答對!”奕禎的臉上出現了大大的笑容。“我真沒想到墨身爲英國人,也對中國的文化有研究。”

最差我也做過納蘭性德和沈宛的女兒好不好?在康熙身邊那麼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我淺笑。“略知一二而已。”

“只是一二嗎?這句話可是出自西漢戴聖的《禮記•中庸》二十四章,全篇是……”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

我接着他的話,很得意地賣弄了一下。這可是小時候阿哥們讀書的時候我也硬被逼着背的,沒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場。

“墨,你真讓我驚喜。”奕禎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

“你也對中國文化感興趣?”

“我是中國人。我的祖父,他規定子孫都要像古人那樣從小學習這些。他告誡我們一刻都不能忘記自己是中國人。”他笑着解釋。

“我真喜歡你祖父。”很可愛的老人。

奕禎挑眉。“很少有人……這麼說。”

我輕笑。“我也有一半中國血統,”我看了一眼舞池外笑彎了眼的母親。“所以我能瞭解你祖父的心情。”

“看來我祖父真正找到知己了。”

一曲舞罷,奕禎將我牽出了舞池,交還給我母親。

“不跳了嗎?我見你們聊得很開心啊。”是不是年紀大了,女人都會三(3+5)起來?

“墨需要休息一下。”他體貼地看見了我腳上那雙磨腳的高跟鞋。

“奕禎,你真細心。”母親似乎越看他越順眼。

那天宴會現場也有記者嗎?被母親擺在飯桌醒目位置的雜誌我不得不注意到。

“我吃飽了。”我擦了一下嘴,站起。

“喬。”母親推了一下喬。

“安吉拉。”喬叫住我。

“什麼?喬。”我配合地停下腳步。我寧願跟喬溝通,至少還有解釋的餘地。

“那個……最近你有和奕禎聯繫嗎?”

“我們爲什麼要聯繫?”我反問。

“你們那天不是很合得來嗎?”母親着急地問我。

“媽咪,那是應酬。”我聳肩。“喬,我真的很忙,所以,看住你老婆,不要讓她已有空就來我這邊搗亂!若是惹惱了我,謝謝,西塞爾還給你。”

“喬!你看她……”身後傳來母親的抱怨聲以及父親的安撫。我頭也不回地上了樓梯。

奕禎……

我承認剛見到他的時候的確很震撼,畢竟,我想念我的男人。

可是,我不能確定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前世今生,就算有,我也不確定那個人身體裡住的就是胤禎的靈魂。畢竟,洛穿越帶來的後遺症仍在,每當想起符翟的那副身體,我還是會耿耿於懷。

胤禎啊……原本以爲回來之後就風平浪靜了,沒想到我又遇見難題了!

不想了!我搖了搖頭,伸手打開電腦。

“總經理,總裁夫人,二號線。”秘書清亮的聲音響起。

“喂。”我拿起話筒。

“女兒!快看電視!XX臺!”電話那頭傳來母親類似驚喜的聲音。

“好。就這樣。”我掛上了電話,繼續我手上的工作。

“叩叩”,秘書敲了一下門,然後幫我打開了電視。“總經理,總裁夫人……”

“我知道了。”無奈地點點頭。她怎麼知道我不會真的看?

電視裡是那張最近煩了我的思緒很久的臉。他身邊的保鏢正極力爲他擋開道路,但兩邊的記者還是不死心地將他圍在中間。

“東方先生,請問某雜誌說得您和西塞爾的女繼承人交往的消息是真的嗎?”

“我們是朋友。”他很紳士地回答了記者的問題,繼續往前走。

“那你們有機會在一起嗎?”

“她是一個很美好的女人,我是很喜歡她,等我忙完了最近的工作,我想我會空出時間認真追求她。”

這是什麼?我愣住。通過電視告白?

東方奕禎幾乎是爆炸性的宣言立刻在公衆間掀起了討論熱潮,一時之間有關於我們的話題似乎都成了熱門新聞。

你還真會給我添亂。我關了電視,電話隨即響起。

只有家人知道的內線。

“喂。”

“喂,是我。”剛纔纔在電視上出現過的聲音此刻響在電話另一頭。

等等!這是我的私人電話!他怎麼會知道?

算了!擺明了的事情。

“你好。”我生疏地與他打招呼。

“有妨礙你工作嗎?”他問。

我應該回答有。“不,沒有。”

“我在記者前面的回答有造成你什麼困擾嗎?”

“我想,有困擾的應該是我母親。拜你所賜,我這陣子最好還是先不要回家。”母親肯定會想趁熱打鐵之類的。

“哈哈……”他低沉磁性的笑聲有節奏地傳入我耳中,讓我愣了好一會兒。“需要我收留你嗎?”

“這樣的話,我估計我會被徹底掃地出門。”我接過他的玩笑。到時候媽咪還不歡天喜地把我打包送出家門!

“墨,我在媒體面前說的話是認真的,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他收斂了笑聲。“那,再見。”

“再見。”掛上電話,我望着桌上的文件發呆。墨。我在媒體面前說的話是認真的,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什麼嘛!他是說要追求我?然後讓我考慮一下?

什麼表示都沒有,只是在媒體上放了話,我有那麼廉價嗎?

“總經理。”秘書敲門,面有難色地進來。

“什麼事?”

“外頭有些東西需要你親自起簽收一下。”

我起身。然後看見了我辦公室外的大廳裡擺滿了……玫瑰花……

“這裡是九百九十九朵,請西塞爾小姐簽收一下。”送貨的小弟遞給我一張單子。

簽上了名,我接過他遞過來的另外一束小的花,但也沉甸甸的。花上的卡片:我遇見了你,在你最美麗的時候。

什麼啊!我看着卡片上的字,嘴角緩緩牽起一抹笑。

“把這些花分到各個部門去。”抱着手裡那束花,我轉身回辦公室。

送那麼多玫瑰,還不如留着錢做善事呢。

男人的追求都是這麼千篇一律的嗎?鮮花、燭光晚餐。

“我沒有追求過女孩子,不過我的秘書說,女孩子都喜歡這些。”奕禎頗爲無奈地揚了揚眉毛。

“你不喜歡。”我品着紅酒。

“你喜歡嗎?”他反問我。

我笑着搖頭。

“幸好你不喜歡,要不然我會很困擾。”他也笑。

追求我是困擾嗎?我不贊同地揚起了眉毛。

“你知道,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爲什麼我們不趁這些時間做一些比較有實效的事情呢?”

標準的商人作風,不懂浪漫。

他突然起身,坐到我身邊的位置。“爺爺說,女孩子都怕人纏,我想,從今天開始我會一直纏着你,直到你點頭答應我的那一刻。”

“你真愛開玩笑。”我太陽穴開始發疼。看來這人也是個難纏的角色,死纏爛打一招,頗有某人的風範。

“如果我現在向你求婚,你會覺得我唐突嗎?”他問我。

求婚?“爲什麼要求婚?”

“我喜歡你,想和你生活在一起,想和你共組家庭,想和你分享生命。”奕禎直白地說。

“我並沒有想過要結婚。”我將紅酒放回餐桌。“但是你可以給我一個結婚的理由和好處,也許我會試着考慮一下。”

“我有的一切似乎你並不缺,我想,我唯一的理由就是分享生命。”

“Soulmate?”

“是的,靈魂伴侶。”他點頭。

“我想……我已經有靈魂伴侶了。所以,這個理由不成立。”

“東方集團與西塞爾的聯姻?”

“有一點點吸引力。”我故意道。

“墨,你真讓我傷心。不過至少這對你還有一些吸引力。”他舉起紅酒,皺皺鼻子。

在媒體面前他一直都是以冷硬的形象著稱,很難想象此刻我會在他臉上看見這樣……可愛的表情……

我淺笑,與他乾杯。

“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他放下酒杯,問。

“什麼?”我詫異。

“你說了,我的理由對你有吸引力。”奕禎笑了,因爲我的表情。“我不管,剛纔我當你答應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這就是被成爲“商業冷皇”的東方奕禎?在我看來,現在眼前這個男人倒更像個吵着要糖吃的小無賴!

想我當時的模樣一定很蠢!

“墨,我會是個好丈夫的。我可以讓你的工作稍微輕鬆一些,而且跟我結婚,你不必擔心第三者或者其他問題,我可以只有你。”奕禎收斂了笑容,誠懇地看着我。

我可以只有你……

我緩緩揚起笑容。“我想……你的最後一個理由讓我非常着迷。”

於是,我的婚事就那麼定了。

東方家族繼承人與西塞爾家族的繼承人,我想這樣的豪門聯姻對於媒體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於是我和奕禎之間的故事被媒體誇張地編了很多很多版本。關於現代王子與公主的,愛情與童話……可是我這段日子卻時常有無上賊船的錯覺,且不說父母的反應,光是那個在我面前越來越無賴,越來越孩子氣的未婚夫就夠讓我頭疼的。

“我回來了。”婚後,我們在兩家公司折中的地方買了一間公寓。

“吃了嗎?”奕禎從書房出來,手裡捧着一個文件夾。

“吃了,你呢?”

“吃過了。”他淺笑,上前癡纏着索要了一個熱吻之後,又重新鑽回了自己的書房。

我回房間換了一套家居服,也鑽進了屬於我的書房。在公事上的隱私,我們之間是很有默契的,所以我們擁有自己獨立的書房,一般我們是絕對不會踏進彼此的地盤的。

但奕禎是個很注重生活品質的人,所以晚上九點之後,就算再忙我們都會先將公事放下,一起過屬於我們的家庭生活。

九點一到,我的手鈴聲自動響了起來。

關上電腦,合上文件夾,當我關上書房的門的時候,他正好也從書房裡出來。我們相視一笑。

“累嗎?”奕禎攬住我的肩膀,一邊輕輕揉捏着,一邊往客廳走去。

“有一點點。”本該是剛進家門就該有的的對話,我們進了家門兩個來小時後纔開始。“你呢?”

“不累,就是想你想地緊。”

“貧嘴。”

我們在沙發上坐下。奕禎打開電視,嗯……我們開始看《哆啦A夢》。

“納斯達克股市今天很精彩。”看着動畫,奕禎將頭靠在我的肩上,但手卻很體貼地環着我的腰,讓我既有被依賴的滿足,又有被呵護的幸福。然後他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討論起這些正經的話題。

“你賺了?”

“呵呵。”他笑而不語。

看來,他賺了不少。

“奕禎。”

“嗯?”

“我懷孕了。”我們婚後並沒有採取什麼措施拒絕小傢伙來報道。

“我知道。”他面不改色。

“你知道?”

“墨,你身體的訊息我比你自己還了解。”他解釋,賊賊地笑着。“你不知道嗎?我努力耕耘,就是想讓小傢伙早些來報道,這樣我就能永遠把你捆在身邊了。”

看他一副好像全世界的事情都瞞不過他一樣的表情,我不禁失笑。

“你不會連男女都知道了吧?”我挖苦他。

“都一樣。”他聳肩。“東方姓的名字爺爺會起,西塞爾姓的爸媽會起,至於小名,生男孩叫寶寶,生女孩的話,名字不是早就起好了。”

他頑皮地雲淡風清,但是我卻整個人僵住。

奕禎安撫性地捏了捏我的手臂。

“奕禎。”我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嗯?”

“相信前世今生嗎?”

“不然你以爲我是被鬼附身了還是神經病?”他反問我,笑得如夏日豔陽一般燦爛。

我沉默着。我想我需要時間消化這個天大的……驚喜……或者是驚嚇……

透着晨曦,我着迷地看着這張熟睡的臉。

天哪……真像做夢……

“我已經跟你糾纏了幾十年了,居然這輩子還要被你纏,天理何在!”知道他裝睡,我故意道。

“你說什麼?”他陡然睜開眼,下一瞬間已經支着雙手居高臨下地俯視我。

“我說,我很想念你……”拉下他的脖子,我主動給了他一個早安吻。

“早安。”喘息着分開,他微笑,然後食不饜足地再次俯下身吻上我。

“早安……小兔崽子……”我笑着……

他告訴我,他相信前世今生,卻只想努力把握今生今世。

屬於我們的今生今世……

今生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