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魔頭

即使暫時還不知道這個傀儡印的具體效用,但衆人也清楚這玩意兒肯定是用來控制他們的——外形看上去就跟凡人囚徒的刺青差不多,簡直就是侮辱人啊!

尤其是那三個臉上被印了字的男弟子,他們深感其辱,怒得連命都不想要了:雖說人皆惜命,但血性上涌的時候誰還管得了那麼多?

衆人的殺意或多或少地交織在一起,霎時間瀰漫開來……然而那督天帝君只是不屑地癟了癟嘴,說:“藍姬,去把那些不乖的崽子們帶過來。”藍姬領命出了山洞,而這在衝突一觸即發的這時候,督天帝君竟還收回了覆蓋整個山洞的神念——壓制解除的下一刻,十七八道法術朝他驟襲而去!

場中大部分弟子都出手了,到了這種時候,他們抱着法不責衆又或是宣泄怒火的心思,都把貪生怕死的顧忌都拋到了腦後——清和也出了手,他翻掌放了一道驚雷滅神咒,隨着衆人的法術一起,在接近督天帝君體表的片刻,融入了一層驟然浮出的濛濛幽光之中、不聲不響地消失無蹤了。

清和立時判斷出督天帝君並沒有主動防禦,他們的法術是被法寶的寶光吸收掉的。同一剎那間,他手臂上的傀儡印記劇烈地刺痛了起來,而且這股疼痛還很快地擴散至全身,似乎是從每一塊骨骼傳播遞進的……

哀叫聲接二連三、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督天帝君哈哈笑道:“不錯不錯,不愧是正道的精英弟子,實力還真不賴……不過你們施展的法術威力越大,遭到的反噬就越嚴重!”

姜皓川由於習慣性地跟着清和做“順民”,方纔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是以他並沒有出手。此時聽了督天帝君的話,這小子焦急萬分地看着清和,心疼之情滿溢而出。

“沒事,”清和低聲輕道:“我只是試試……”他這話夾雜在督天帝君的大笑聲和衆人的痛叫聲中,並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只有冷白側過頭來瞥了他一眼。

姜皓川還是很心痛,他恨恨地看着督天帝君,跟其他人一樣,恨不能把那傢伙剁成好幾十塊爛肉。

迎着衆人憤恨的目光,督天帝君毫不在意地哼笑道:“你們身上的印記,名爲‘附骨追魂傀儡印’,凡帶此印者,身魂盡皆以我爲主。你們攻擊我,非但無效還要自承反噬;若有旁人攻擊我,我也可以讓你們代我受傷、甚至替我身死。”

——也就是說他們這些人全都變成了人家的替死傀儡?!衆人一時大譁,當這種可憐又可悲的傀儡簡直比奴隸還不如,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思?一定要想辦法去掉這個該死的傀儡印!

清和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瞥回了冷白一眼。

當得知了傀儡印的可惡功效之後,衆弟子雖然更爲痛恨督天帝君了,表面上卻是都乖覺了、也不動手了——因爲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願意白白去死的,連敵人的小拇指都傷不到一根就含恨而終,那豈不是太虧本了麼?

是以忍辱負重的念頭再度佔據了上風,衆人都安分了。不過清和卻是從那督天帝君的細微表情中判斷出:對方很樂於看到他們“忍辱負重”。

這場戲看到這裡,善識人心的清和哪裡還不知道這位“大反派”打的是什麼算盤?忍辱負重說得好聽,但是實際上,大多數人忍着忍着也就習慣成麻木了,即便一小部分人仍舊保留着追求上進之心,也有很大可能會走上助紂爲虐的道路,從此一去不回頭。

看看冷白、藍姬、色鬼和黑臉這幾個人吧,冷白和藍姬敢稱尊者,那就都是化神期的修爲了,色鬼和黑臉兩個老祖也是元嬰期的高手了——他們是不是還在“忍辱負重”呢?藍姬已經在助紂爲虐了,無論她是否還有反抗之心,她都是督天帝君手下的頭一號可用之人,在四位長老之中最爲積極;色鬼和黑臉說話陰陽怪氣、做事肆意妄爲,潛意識裡傾向“得過且過”和“今朝有酒今朝醉”;唯有冷白,一張面具隔絕了窺探,清和暫時還看他不透。

場中一時靜了下來,但沒過多久又再度熱鬧了起來,因爲藍姬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一串人——正是之前逃走的那八個人,他們各個形容憔悴,被白骨鏈子一個接一個地捆着,踉踉蹌蹌地走進山洞裡,可比被“刺青”的衆人更像囚犯了。

做了傀儡的一衆弟子跟逃走失敗的勇者們默默對視,雙方都有千般滋味涌上心頭。

“傀儡印我等閒不會動用,只要各位忠於宗門,好處是決計少不了的……”見衆人的情緒都很低落,督天帝君緩和了口氣,道:“我靈屍傀儡宗的傳承底蘊深厚,本宗主並不是個吝嗇的人,現在就當衆傳業,將本宗的秘技之一教給你們,以示開門納徒的誠意。”

這是打一棒子給一甜棗?衆人各有所思,然而剛剛的棒子打得實在是太狠了,即使是賞甜棗……大家也未必能吃得下啊,除非特別特別甜。

在衆人的觀望中,督天帝君一手抓過那八個逃跑者的其中一個,將其按在山洞中間的圓桌上施法定住,然後三兩下就將人剝了個精光!

——這真的是甜棗而不是毒棗嗎?!大家的臉色都變了,女弟子們各個花容失色,趕忙撇過頭去閉眼不看。沒節操的姜皓川更是看得臉都扭曲了:這難道是要當衆上演龍陽十八式?要不要這麼豪邁啊!

清和的表情有些陰沉,他握緊了姜皓川的手。

“你們一定已經好奇挺久了,最初明明是來崇明派參加正道英傑交流大會的,怎的竟會奇遇連連?”督天帝君嘿笑了一聲,“顯而易見,崇明派的掌門和長老們都是由我們來假扮的,而且已有好幾年的光景了。期間我們迎來送往了不少正道高手,卻無一人察覺異常,還爭得了承辦交流大會的資格,足可見本宗的易容本事有多強了……好孩子們,我這就給你們示範一番本宗的秘技‘偷天換皮術’,都把握機會好好學吧!”

緊接着督天帝君就上起了“公共大課”,在姜皓川看來……這分明是恐怖片開始了!

只見督天帝君先在那個被剝得赤條條的可憐人身上施了幾個法術,然後他就將人扔進了圓桌周邊的一個鐵桶內、從頭到腳都泡在了味道古怪的不明液體中。一段時間後,督天帝君伸手一撈,將人從液體裡拎了出來,翻手取出一把手掌大小的小彎刀,在那人前胸後背各劃了一道口子——再然後,那人又被扔進了另外一個鐵桶中,泡着泡着,他的血肉骨骼內臟就從兩道傷口中流了出來……直到這個時候,這個可憐的人都還是有感覺有意識的,他那痛苦至極的表情簡直令人不敢直視!

最終那些血肉骨骼內臟都化作了屍液,與鐵桶中的腥臭液體混在了一起……只剩下一張薄薄的人皮,蒼白如紙。

“魔頭你簡直不是人!”有人大罵出聲,還有人忍不住乾嘔了起來,督天帝君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繼續完成手上的工序:他把人皮攤開在桌上,取出一支骨頭做的筆來,沾着鐵桶內的屍液在人皮的內側用畫符籙的手法畫了幾個法術印訣,又手掌翻花地打了幾個禁制上去——他還真是不藏私,故意放慢了動作來讓大家記憶學習,只是在場衆人中除了清和以外,再沒有誰能有那麼強大的心理素質“學”得進去了。

毫無疑問,這根本不是什麼甜棗,而是震懾——而且這震懾到此還沒有結束,督天帝君完成了他的人皮作品之後,陰測測笑道:“都學會了嗎?這就是‘偷天換皮術’最重要的一步‘制皮’,剩下的七個人可以讓你們練練手。”

衆人聽得目眥欲裂,額上都暴起了青筋,反抗之心再度熊熊燃燒了起來。而督天帝君還嫌不夠,火上澆油道:“哎呀,七個人可不夠你們二十多個人練手……不如這樣,前面制皮失敗的,就給後面的人用來練手吧。”

此言一落,又是十七八道忍無可忍的法術飛了出來——不過衆人也知道攻擊督天帝君是沒用的,所以他們很默契地一齊襲擊了那剩下的七個逃跑者:都是一起參會和歷險的同伴,與其讓他們慘遭折磨而死,不如給個痛快!

然而這一回,施法的衆人只覺手臂一熱,他們發出的法術就再一次消失無蹤了。“本宗主隨時可以打斷你們的施法,小傢伙們!”督天帝君冷哼道:“你們應該拜謝我沒有在法術未出、靈力流轉之時就打斷你們,否則又是一次反噬……還不乖乖地過來練手?!”

衆人的臉色難看到了一種極致,沒有人聽令,他們已經身心俱疲,乾脆豁出去了,死就死吧,魔頭乾脆把他們的皮全剝掉算了!

僵持間,藍姬輕言慢語道:“掌門師兄,師妹有個不情之請……弟子們的練手考覈能否推後進行?近一個月來歷經連番奇遇,他們已經累得快要撐不住了。”

督天帝君頓了頓,似笑非笑地應道:“也罷,就依師妹所言。雖然我對他們抱有極高期望,但凡事不能一蹴而就……”說着他掃視了一圈,“好孩子們,你們且歇上幾天,好好地想一想。”

衆人略略鬆了口氣,無言地跟着各自的師父離開了這個給他們留下極差印象的山洞。

冷白帶着清和跟姜皓川飛到了離海邊最近的一座石頭山上,鑽進了山腰處的山洞裡。這山洞的面積挺大,佈置得有點像是會客廳,只是比較簡陋。山洞與好幾個黑黝黝的石道相連,冷白簡要地介紹了一番,原來這山洞相當於一箇中心樞紐,石道分別通往可以住人的幾處洞府、儲物的倉庫和煉丹煉器之地——所有的這些設施都在山腹之中。

“你們從這裡走進去,自行選兩個山洞住着吧。”冷白淡淡道:“喜歡住在一起也可以,隨你們的便。除了宗門的要求,其他的事我都不會多管。”

清和眨了眨眼,正直地說:“多謝師父。”這冷冰冰的傢伙還挺善解人意的。

冷白微微頷首,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入了一個石道,隱沒了身形。

“我忽然想起我們的新師父好像連我倆的名字都沒問!”姜皓川給清和牽着往另一個石道里走,過了好一會兒纔想起這事,不禁感慨道:“他還真是什麼都不管啊……”

“這樣挺好的。”清和笑了笑,選了一個最合適的山洞走了進去,開始佈置了起來。

姜皓川四下打量了一番,泄氣地坐在了牀沿上,鬱悶道:“好簡陋……不知道我們大約得在這裡住上多久?”

清和好一會兒沒說話,直至設好了安全禁制,這才反問道:“你是不是又接到了任務?”他也走到牀邊坐下,一邊揉捏着福星的臉蛋,一邊淡笑着說:“我已經設好了禁制,我們可以隨便說話了。”

姜皓川連連點頭道:“是新的主線任務,讓我‘破解靈屍傀儡宗的陰謀,誅除首惡’,獎勵是水系的法寶靈劍。”說着他表情發狠,咬牙切齒道:“這是有史以來我最樂意完成的任務,那什麼督天帝君……真是個令人髮指的大魔頭,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清和挑了挑眉,意味深長道:“爲了不讓大魔頭這個稱謂被他抹黑太多,本座會讓他好看的……”他摸了摸手臂上的傀儡印,語氣中溢出了絲絲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