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聖主的光芒中發現一切,包括罪孽、欺騙和殺戮,不幸的遭遇遍佈每一寸破碎的大地,是誰用寒冷的心推動不潔的手?是誰用無情的淚洗淨染血的槍?——敘力亞詩人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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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勒跪在父親的遺體邊只覺得渾身發冷,耀眼的陽光彷彿沒有一絲溫度,如冬天的大海般冰寒;遠處喧囂的槍炮聲,彌散在戈壁上空有種催人入眠的倦怠感。此刻她已經感覺不到悲傷了,只覺得疲憊,她想要在父親的身邊睡去,最好永遠不要醒來。
於是她坐了下來,挽着父親的胳膊,靠在那寬厚的肩膀處閉上了眼睛,對於海勒來說這樣的感覺很好,將父親突然的離世,犧牲戰友的仇怨,酷兒德人的未來,以及她究竟該何去何從,這一切擾人的煩憂都拋諸腦後,放棄思考的感覺真的很好。
也許是實在太疲倦,也許是她已經到了極限,海勒就這樣在父親的臂彎裡睡着了。在睡夢中她隱約聽到了有人在她耳邊說話,聽上去像是斯坦格大叔和哈立德的聲音,更正確的說法是哈立德的載體聲音。
“阿扎爾醫生,剛剛已經去世了。”
“怎麼會這樣?”哈立德先是震驚,隨後滿腔惋惜的低聲說,“太叫人遺憾了,也不知道海勒一個人怎麼承受的了。”
“戰爭就是這樣,誰都不能保證能活到最後。失去首領不僅是海勒的不幸,也是我們酷兒德人的不幸。”斯坦格大叔語氣沉重,他輕聲祈禱了一句,“我從未見過比首領更大公無私,更純粹慷慨的人了,這樣偉大的人,主一定會讓他上天堂。”
“我覺得阿扎爾醫生不會在乎自己上不上天堂。”哈立德意味深長說。
“也是。”斯坦格點頭,隨後問道,“現在首領不在了,那傑魯特那邊怎麼辦?沒有首領的命令,塔梅爾大校不見得會站在我們這邊。我們的計劃還要不要繼續?”他憂心忡忡的說,“要不要叫醒海勒?和她商量一下?”
“我覺得不要把海勒叫醒吧。”哈立德說,“我們先讓她好好休息一會吧!你看她睡的多沉,這接連不斷的事情肯定把她累壞了。”
“那我們......?”
“還是照賽倫先生交代的計劃進行,我綁上炸藥,去檢查站那邊,把那個混蛋的載體和僱傭兵的指揮給炸掉? 其他的士兵就交給你們了.....”
斯坦格大叔猶豫了一下問:“確定就這麼幹嗎?我倒是無所謂,光棍一條,死了大不了去陪領袖,你的未來可還很長......”
“我爺爺經常告誡我做事情一定不能三心二意,更何況賽倫先生看上去行事有點無良,像是個非常壞的人? 實際上他的做法真的很公正? 能夠令人心悅誠服。斯坦格大叔你想看看,如果是你,會在那種情況下用一塊烏洛波洛斯來換我的手機嗎?”
“應該.....不會。”
哈立德苦笑了一聲說:“雖然不想承認? 但對其他人來說一塊烏洛波洛斯肯定比我們全家的命都要值錢。畢竟這裡是敘力亞........”
斯坦格壓低聲音說:“十多億美金? 足夠掀起一場戰爭了。那可不是幾條人命,你以後也得多小心......”
“我倒是不怕以後的事情,我以後就跟賽倫先生做事了。他不僅處事公允? 還果敢睿智? 他就是先知。您看他是不是準確的預言了所有事情?”哈立德低聲說? “他是不是說對了海勒會承受不了壓力,被迫說出計劃?他是不是說塔梅爾大校會被叫去傑魯特那邊?他是不是說過那個燈塔人的首領會離開?”
斯坦格大叔沉默了一下說道:“確實如此。他要是我們酷兒德人就好了。”
“雖然他不是酷兒德人? 也不是敘力亞人? 但是他確實站在我們這邊,我們沒有什麼擔心的!”哈立德滿懷崇敬的說,“斯坦格大叔,不用太擔心未來,我覺得賽倫先生一定能指引我們。”
..........
斯坦格大叔和哈立德的聲音既近且遠,在她的耳畔徘徊,像是她在一團冰冷的透着陽光的湖水裡,耳朵裡灌滿了水聆聽着兩個人對話。當聽到那個華夏男子有關自己的預言時,她既傷心惱怒又有些無地自容,也許自己正如父親所言,她沒有“堅定的信念”,始終會在困難的時刻搖擺不定。
海勒想要睜開眼睛,說點什麼,卻又覺得渾身乏力,可能是她覺得自己已經無關緊要,也可能是她真的認爲這不過是一場夢,所以她放棄了掙扎,任由自己在什麼都不用思考的夢中繼續沉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幾分鐘,又像是許多個小時。直到她感覺到大地的震顫,緊接着不遠處有隱約的槍聲響了好幾下,那震動十分遙遠,可槍聲卻近在咫尺。
海勒不得不睜開眼睛,天旋地轉了一陣之後,她半蹲在側面護欄後面,探出頭向外望去,跟她一起進來的那些酷兒德戰士,包括斯坦格大叔都已經沒有守在她周圍了,而是有些人守在了最後一道防線蜂窩導彈巢車的後面,有些人跑去了檢查站的那邊。
莫名的,海勒有種被遺棄的悲傷,她想是不是父親死了,就不會再有人重視她,她情不自禁的抓緊了父親胳膊,這個時候她才明白父親對她來說多麼重要。她告訴自己要堅強起來,可眼淚還是不由自己的往下掉,她被一種不知該何去何從的絕望徹底的籠罩了。
就在這時,一隻小手伸到她的臉上,替她抹了一下眼淚。海勒驚了一下,轉頭望去就看見一個面善的女人抱着一個粉嘟嘟的小女孩子正看着她。
天使般的小女孩奶聲奶氣的說道:“姐姐,不要哭啦!哥哥說過,女孩子哭多了就會變難看,所以要漂亮的話,就要少哭點哦!”
聽到這句話海勒反而更想要放聲大哭,畢竟她才十九歲,還是有資格哭的年紀,如果在老幾歲,大概別人都不會安慰她了,只會說你應該成熟一點,把喜怒哀樂都放在心裡,不能表現出來。
不過,海勒還是忍住了又大哭一場的衝動,也許是實在太疲憊了,也許是在陌生人面前,她還需要保持一點形象。她摸了下小女孩那稚嫩的小手,低聲說道:“你是阿法芙吧?”
“是啊!姐姐.....”小女孩點頭,溫柔的抓着海勒的手,小大人模樣的安慰道,“我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的爸爸也離開了這個世界,但我媽媽說好人不會真的消失,他們只是去了更美好的地方,哪裡有漂亮的花園,和能夠把水噴得很高很高的噴泉,有很多可愛的小動物,還有吃不完的好吃的點心和甜蜜的牛奶.....”
說完阿法芙還舔了一嘴脣。阿法芙的安慰很笨拙,但卻很暖心,海勒勉強笑了一下說道:“謝謝你,謝謝你,阿法芙。”
阿法芙將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不用謝,是阿法芙應該謝謝姐姐。”
海勒有些驚訝的問:“爲什麼?”
“是哥哥說的,她說如果沒有你的幫助,他不一定能活着,我們也沒有這麼容易得救。他還說你是個非常善良,勇敢的女孩.....和阿法芙一樣.....”
忽然間海勒感受到了溫暖,陽光不再那麼的冰冷,風聲也不在那麼喧鬧,原來世界上還是有人在乎她的,原來她並沒有被所有人討厭,也沒有讓所有的人都失望。她的心情好了一些,擡手擦了擦溼潤的臉頰問:“那你哥哥呢?”
阿法芙回頭看向了抱着她的姐姐,姐姐說道:“我弟弟....他和斯坦格大叔一起去檢查站那邊了.....”
海勒頓時想起了她在夢中聽到對話,此時才確定那一切都是真實的。她心中一驚,趕緊站了起來,低頭看了眼父親的遺體,輕聲說道:“爸爸,我曾經不夠堅定,是因爲內心缺乏一個行爲準則,但如今我不會了。我會去傑魯特的,我會帶領着酷兒德人爲了正義而戰.....”呡緊了一下嘴脣,她才重新開口說,“我也會好好活下去.....”
突然阿法芙舉起了白嫩的小手指向了海勒的背後,大叫道:“啊!~~快看.......”
海勒回頭,竟看見了位於第二道防線的導彈車全部都豎了起來,那白色的華美彈頭在陽光下閃爍着鋒利的光芒,密密麻麻的就如同成林的馬木魯克騎兵手中豎起的銀色槍尖,給人一種宛若洪流般勢不可擋的窒息感。
就在一個呼吸之後,火焰猛的從導彈底座噴了出來,濃濃的白煙在陣地內蒸騰,於地動山搖的轟鳴聲中,大地、車輛、每一個人都在震顫,幾十枚塗抹着紅色“Perseus(帕爾修斯)”的白色長箭拖着長長的火舌拔地而起,拉出長長的尾跡直刺天幕。
緊接着她看到了面前的蜂窩導彈巢車轉動了發射巢,“咻、咻、咻”的的聲音不絕於耳,數不清的中小型導彈如毒蜂出巢,如雨點般投向白煙還沒有散盡的長空,跟隨着白色流星雨畫出了優美的弧線,去往了杜麥爾機場的方向。
這穿雲破霧、戈壁驚雷的場面壯觀到難以想象,一種令心臟急速跳動的緊迫感壓上了海勒的胸膛,她的呼吸不由的急促了起來,就像看到流星雨自地面而始,逆流而上,奔赴天際。
海勒的心中有股激流在涌動,彷彿受到了某種情緒的巨大鼓舞,她跳下了卡車,向着檢查站的方向跑了過去,她衝進了檢查站看到了幾個酷兒德兄弟守着幾個繳了槍的僱傭兵,房間裡有倒下的對手,也有倒下的自己人,有人在試着搶救他們。
但沒有哈立德所說的爆炸,他脫下了外套,露着裹滿全身的炸藥,拿着槍瞄着穿着燈塔制服的指揮官的腦袋。
斯坦格大叔扶着指揮官的肩膀說道:“現在下命令讓你們的人把所有的裝甲車、坦克和武裝汽車都交出來,全部退出陣地。”
滿頭大汗的僱傭兵指揮官苦澀的說道:“這樣的命令我沒辦法下達啊!”
斯坦格大叔冷冷的說道:“在你們陣地中央的車裡藏着幾百公斤的八硝基立方烷,只要我們點燃他,這裡所有的人都會死。你們不過是拿錢辦事的僱傭兵而已,走還是不走自己決定。”指揮官顫顫巍巍的從斯坦格大叔的手裡接過了對講機,按照斯坦格的要求下達了命令。
看到陣地中的士兵陸陸續續的步行撤離,哈立德放下了槍說道:“現在我們需要人手去支援賽倫先生。”
海勒這時纔開口說道:“讓我去傑魯特,我會說服塔梅爾叔叔,讓他率兵攻打杜麥爾機場那邊的燈塔人的。這一次我不會在搞砸了。”
檢查站裡的所有人都把視線投向了海勒,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讓起伏不定的胸膛平靜下來,宣誓般莊嚴的說,“爲了秉持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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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施在“守護者”裡屏住了呼吸,情緒的劇烈波動從載體延續到了本體,絕處逢生的刺激感受,如山呼海嘯的浪潮席捲她的顱腔。就連呼吸罩中來自阿爾卑斯山脈,帶着松林暮雪清冽味道的富氧,都不能緩解她過速的心跳。
剛纔所發生情景,像是電影膠片般一格一格慢放,每一幕都充盈着驚心動魄,既叫希施興奮又叫她恐懼,這兩種極端情緒交織在一起,鞭撻着她,就像她年幼的時候玩蹦極,令希施從恐怖的經歷中獲得了愉悅的多巴胺,刺激得她每一寸神經都在戰慄。
仔細回想,希施才發現片刻之間她經歷了比想象中還要大的危險,而成默的決策簡直理智果斷到像是不會出錯的機器。
如果剛纔不是聽從了成默的建議,在沙克斯魔神衝進來的千鈞一髮之際,完成了本體迴歸,那麼她的結局會相當悽慘。
實際上選擇在成默面前迴歸本體,也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要知道載體在迴歸狀態就連子彈都能打死,雖說危及不到本體生命,但降級和消耗降級次數也是極大的損失。不過希施還算是果決,想明白了成默這種情況下殺不死她的本體,也就沒必要擊殺她的載體。最終還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選擇了相信成默。
要不然稍微遲一點,被沙克斯魔神看到了她在現場,那肯定是百口莫辯,認爲自己覬覦“瘟疫之主”,想要成爲‘黑死病’的控制者,最高級別的魔神——“黑暗之王”,纔會讓成默殺死同僚。
按沙克斯魔神的性格,可能會當時不會說什麼,事後展開對她的清算,自己肯定難逃一死,甚至當場將她擊殺,也不是沒有可能。這三具“守護者”能攔住其他人一時,卻攔不住擁有開啓權限的沙克斯魔神。
另外,成默的能力也有點不可思議,安全屋內明明可以屏蔽一切信號,包括載體的三維地圖,撥打電話只能通過連接在天線鍋上的信號放大器,可成默卻發現了沙克斯魔神的到來。
這一點希施有點想不明白成默是怎麼做到的。
其次,她實在沒有想到成默會突然發難,竟用本體使出了無實體的光能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還處在載體狀態的五個同僚全部誅殺。
成默的突然出手出乎希施意料,更出乎意料的是載體才能使用的武器竟能讓本體使用,有點違背了希施的認知。
只是眼下沒時間思考這些問題,她還有迫在眉睫的大麻煩要處理。
出去還是不出去,出去以後怎麼跟沙克斯魔神交代,對於希施來說就是個大麻煩。
雖然成默叫她躲在裡面不要出來,說能殺死沙克斯魔神,但她可不相信連載體都沒有的成默能夠做到。
所以希施還是打算出去。而出去的問題在於她必須找到合情合理的說法,爲什麼會讓成默上車?爲什麼知道了成默的身份的不通知?爲什麼還要向圖麥爾機場走?
這些問題不給魔神沙克斯一個解釋,那麼她的結局還是會非常慘。
沙克斯魔神作爲一個情報機構的首領,清楚的知道所有重要屬下的性格特徵、喜好憎惡以及長處弱點。
當然,還能輕而易舉的查到所有屬下的家人朋友子女在什麼地方,從事什麼工作......
作爲沙克斯魔神最得力的手下之一,希施早就見識過沙克斯魔神對背叛者無情的手段。那個可憐的背叛者的妻子被沙克斯魔神派人引誘出軌,孩子被人蠱惑着吸毒,父母被送去養老院遭受虐待......
真要說起來,沙克斯對敵人反倒是相當仁慈,甚至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都不會選擇殺人,就算要殺死對方都會給個痛快。
但對背叛者,沙克斯十分的心狠手辣,可以說他是在享受對背叛者施加精神折磨的過程,熱衷於把背叛者弄到精神崩潰,忍不住自殺爲止。
想到此節希施就有些不寒而慄,她左右思量還是覺得自己別無選擇。
相信成默不出去,不僅會死,還會拖累家人。不相信成默,出去好好跟沙克斯魔神解釋,跪求他的諒解,興許還有生機。
做出了權衡,希施也不猶豫,立刻就擡起了手腕,激活了載體。
DNA螺旋照亮了逼仄的斗室,空氣裡瀰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希施低頭就能看見房間的灰色地板已經被猩紅的鮮血所填滿,她那雙銀亮的金屬高跟鞋無可避免的踩在了血泊裡。希施並沒有像是嫌棄塵土般嫌棄血液,在她看來染了紅的銀色高跟鞋有種更鮮明詭譎的美。
聽到外面的對話聲,她像蜻蜓般飛掠過粘稠的血液,悄無聲息的來到了保險屋大門的側面,厚重的合金門並沒有關緊,死在門邊座椅上的同僚的墨鏡中有客廳裡的倒影,那黑色玻璃片上的倒影略微有些失真,色彩也算不上豐富,但卻有種看低像素錄像帶的既視感。
爲了更好的觀察到細節,希施放大瞳孔,立刻就看到了堪比末日的景象。
如火的夕陽中,數不清的白色彈頭穿越了紅色的雲霞,它們拉着長長的白色尾跡,直墜地面,多麼可怕的場面,但卻美好燦爛的如同萬里黃沙中的海市蜃樓,又像是詩人普希金的波爾金諾之秋。(俄語專用詞,普希金在波爾金諾的秋天給人類文學史留下了光輝璀璨的一頁。以此來泛指創作高峰期。)
希施想起了她出生的那一天、那一年,恰好出現了每三十三年纔會出現一次的“譚普-塔特而獅子座流星雨”。她的祖父原本想用攝像機記錄她出生的那一刻,卻無意間錄下了數以千計的流星劃過天幕。
在她童年時期,看得最多的就是有關那場流星雨的壯美錄像。那畫面深深的鐫刻在她的腦海裡,時時讓她震撼。她一直期待在她三十三歲時纔會降臨的“譚普-塔特而獅子座流星雨”,沒有想到竟提前目睹了更璀璨壯闊的光景。
也許這令人戰慄的璀璨,不僅來自那些可怕又美麗的帕爾修斯導彈,也來自房車客廳裡的兩個名聲不顯,卻實力強大的天選者。
大概是保險屋的屏蔽作用沒有因爲半開的合金門失效,沙克斯魔神尚未發現她的載體,於是希施繼續躲在保險屋裡屏息凝望。
絢爛的霞光在房車斷裂的橫切面與陰影熔成了參差不齊的冷鎏金,嘴角掛着紅色血痕的成默笑容燦爛,冷風撫動着他凌亂的頭髮,渾濁的汗水沿着他的臉頰向下流淌,明明是很悽慘的模樣,但他看上去卻悠閒的像是在一家奢華的咖啡廳享用下午茶。
相反,站在茶几前的沙克斯魔神表情卻異常冷峻,在金色的陽光中他本就白皙的臉龐像是塗上了一層粉,蒼白的如同剛從棺材裡跳出來的吸血鬼的伯爵。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這是你給雅典娜準備的吧?雅典娜不在,現在只能給你自己享受了。”成默從容的在地毯上撿起那瓶“鑽石慶典”,又拾起沒有破碎的古典雞尾酒杯,施施然的給自己滿上,他優雅的舉杯,擡眼衝着站立如標槍的沙克斯魔神敬了一下,“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卻不得不保護我的樣子......”
所有針對天選者載體的導彈類武器,都有智能鎖定功能。在發現了載體的情況下,會自動跟蹤目標,沒有發現載體,就會在預定地點爆炸。
因此沙克斯魔神沒有選擇,他只能主動迎難而上,讓這些導彈無法威脅到成默的生命。裹挾成默逃跑當然不是不可以,但帶着成默的本體逃跑,也不能確保逃過所有導彈的追蹤,稍一不慎,成默脆弱的本體就會死亡。
更何況他自己的本體也在車上,即便守護者能抗的住核彈,也不意味着它能承受的住如此多的導彈的反覆轟擊。
成默算準了一切,就是逼迫沙克斯魔神和這些原本用來對付雅典娜的武器硬碰硬。
沙克斯魔神低嘆道:“不怕死的人很多,但那些都是瘋子,像你這樣把自己的命拿來當做威脅別人的籌碼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他擡起手,酒櫃那邊就飛過來一個古典杯,落在了他的手中,接着“鑽石慶典”的瓶子也飛了起來,在他身旁的虛空中彷彿站着一個隱形侍者,給他手中的酒杯倒了半杯酒,隨後空氣中快速的凝結出一枚球形冰,叮咚一聲掉進杯中,濺起了幾縷就酒液。沙克斯略微搖晃了一下酒杯,“理性、聰明、狠辣還果斷,難怪能殺死小丑西斯,真的讓我不得不尊敬。你這杯酒我喝了。”
沙克斯舉着杯衝成默點了下頭,緊接着昂首一口將酒倒進口中。
“謝謝您的誇獎。”成默也將杯中的酒喝盡,“但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沙克斯魔神在血紅的餘暉中走到了房車的裂口邊緣,他回頭看向了成默,只是晃動了下眼神,懸浮在空中的銀色的刀叉忽然間激射向沙發上的成默。
那些明晃晃的餐具如同有靈性的箭魚羣,它們避開了成默的重要部位,全都紮在了成默的手臂、肩部和大腿上,頓時將他紮成了一個鮮血淋漓的刺蝟人。
成默悶哼了一聲,只覺得被釘在了沙發上,渾身涼颼颼的,似乎身體被貫穿了許多洞,冰寒的風正從這些洞中吹過。他渾身發冷四肢乏力,不得不舒展身體癱坐在沙發上。
沙克斯魔神以俯瞰着成默,慢悠悠的說道:“年輕人,不講武德,只會用這些歪門邪道搞偷襲,這好嗎?這不好!我勸你耗子尾汁!”
“耗子尾汁?”成默心中默唸,作爲不太懂得流行文化的過時青年,剛開始完全沒有意識到精通中文的沙克斯魔神,還會偷馬保國大師的梗,延遲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耗子尾汁”是什麼意思,只是在這樣嚴肅的時刻他有些哭笑不得。此時錐心刺骨的疼痛才洶涌的衝上大腦,成默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好幾下,心中卻安定了許多。
能夠感覺的到痛反而說明傷算不上重,一般受了重傷,體內都會瘋狂的分泌腎上腺素,讓身體感覺不到痛。沙克斯避開了要害,只插手腳,很顯然不過是想要自己喪失行動能力而已。
成默裝作困獸猶鬥的嘴硬模樣,強忍着烈火灼燒般的痛感沉聲說:“老年人的精神世界還挺豐富的嗎!不知道你‘接、化、發’玩的溜不溜,可別接漏了導彈,萬一不小心漏了一個,把我給炸死了,你的‘瘟疫之主’可就沒了。”
沙克斯魔神微微一笑說道:“接下來,就讓你看看我沙克斯的真正實力。”說完他稍稍偏頭看了保險室的門口一眼,若無其事的說道:“希施出來吧。”
站在門邊的希施心中一驚,不由自主的就走了保險室,低聲說道:“大人,我剛纔追的有點遠,發現這邊情況有變,就馬上選擇了迴歸本體.....”
“不用解釋那麼多。”沙克斯魔神淡淡的說,“只要看好他,你就能將功贖罪。”
希施連忙低頭應道:“是,大人,我一定不會令您失望的。”
希施得話音未落,就看到沙克斯張開了白色的羽翼輕輕一躍,如海鷗投奔怒海,朝着席捲而來導彈浪潮迎面而去。